“你当时也没有否认过我这句话。”
苏炀耸耸肩，没有任何表情起伏。
从始至终，自己的这位朋友都是懦弱的。
从母亲到父亲，从小到大，从龙套到当红花旦。
这个致命的性格弱点如影随形。
尤其，俞菲的懦弱是令人最无措的那种懦弱。
她会害怕会担忧，但却执着固执得你想要直接打断她的腿。
“你是不是有个经常去的酒吧？”
俞菲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道。
苏炀也没急着否认，“怎么，忽然想不醉不归了？”
“偶尔嘛，小酌怡情。”
到了那里你就知道小酌是不可能的了……
尽管如此腹诽着，苏炀还是妥协，开车把俞菲载到他经常会去的那间酒吧。
一小时后，苏炀看着几乎醉倒在沙发里俞菲，心说今天可以睡个好觉了，想要扶着她离开的时候在酒吧里却看到一个人。
苏炀和他不熟悉，但彼此都认识对方。
单方面的认识。
那人朝苏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到外面说话。
苏炀低头看看抱着酒瓶相当安静的俞菲，抬手将可以用来阻隔外界接触的帘子拉上。
他从来见过俞菲喝这么多酒，哪怕之前几次和顾昱争吵，俞菲也是下意识将酒精摄入度控制到身体可承受范围内。
“可以了。”
他伸手抢过俞菲手中的酒瓶，非常轻巧容易，俞菲醉到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的是……可以了。
苏炀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指划过俞菲细腻的脸颊，然后掀起帘子离开。
和那人的对话没有进行很长时间，因为苏炀和对方都发现彼此所知道的情报都少的可怜，二人哑然，面面相觑一会儿便重新回到酒吧里。
可是——
将帘子拉起的时候，俞菲并不在那个角落里面。
苏炀顿时呆住几秒，然后飞快地转身想去找她，却恰好装上额头冒着虚汗的服务生。
服务生是苏炀的朋友，虚扶着俞菲将她交到他的怀里，“对于一个和喝醉的人来说，俞菲小姐已经算得上相当安静了。”
不过还是散发出十分危险的讯号，并不是指俞菲本人很危险会仗着酒精怎样，而是醉酒后女子所膨胀出的妩媚气息……
他可是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替俞菲小姐拦住太多不怀好意的二世祖。
“我就当你这是夸奖了。”
苏炀耷拉着眉毛，表现出了些许无奈。
酒吧里还是很热闹，但苏炀的离开与出现并未引起太大关注，包括他抱着美人走出酒吧这件事情。
在场的大多公子哥都对彼此知根知底，换言之，就是很清楚其他人的家境，至于俞菲，一个小小的艺人而已，就算勾不上又能怎样呢。
他们的生活依旧那么纸醉金迷。
酒吧外面的温度斌并不低，毕竟开始逐渐步入夏季，可风势还是很猛烈，吹在人身上会感受到某种难以言说的寒意。
大约是此时心境导致的。
路珩站在车旁边淡定地看着苏炀吃力地哄着俞菲，“你没有喝酒吧？”
当红艺人最好还是不要被查出酒驾之类的好。
“没有。”
苏炀摇了摇头，转身把车门完全拉开，朝路珩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搭把手。
路珩会意，二人将俞菲塞进车子里，俞菲闭着眼躺在后座上嘟囔着只言片语。
可惜由于语气过于破碎，谁也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非要这么折磨自己。”
路珩静静地端详了俞菲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道。
“今天多谢，我先送她回家了。”
“苏炀，你看到那天在餐厅里有谁和俞菲接触过吗？”
“确实有人……不过我没看清……有点状况。”
总不能告诉路珩他那时躲在卫生间里不出来吧。
路珩轻轻挠挠几下鼻尖，“这样啊……”
苏炀眼神微微一动，“难道路总知道？”
路珩微笑着摇摇头，“顾昱不会告诉我的，不过……”
“不过？”
“我有个猜测，如果得到证实的话会告诉苏先生的。”
“哦？那我期望路总早日能弄清楚。”
“不，我倒是希望这个猜测可以被推翻。”
“嗯？”
“告辞。”
“哦，再见。”
告别路珩，苏炀再次担当起司机的职责，哪怕一前一后，甚至通过后视镜都很难看到俞菲的样子。
可苏炀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俞菲身上所携带的负面情绪，但是更令苏炀在意的，是她偶尔会从唇角间泄露出轻微低吟声。
大小姐，虽然我对你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孤男寡女还有酒精BUFF的加持，你就真不怕我酒后乱性么……
苏炀都不知道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不要……离开我。”
俞菲却还是沉浸在另一个混沌的世界里，低垂着头不住嘟囔。
顾昱，顾昱。
蚊声般的低喃，俞菲不断的呼唤着那个名字。
听得苏炀心里撕裂般的生疼起来，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心疼俞菲，还是另外某些原因。
就在这时，俞菲忽然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身。
苏炀略微斟酌一下，希望不会说出让俞菲心情变得更糟的话，“那个，离你家还有段距离，你可以再睡会儿。”
“去你家。”
“啊？”
“我没带钥匙，半夜也不好打扰廉姐。”
搭上话后苏炀发现，俞菲的心情其实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差，就是有点……
车子在半路甩出个漂亮的摆尾，苏炀调转车头，朝他家的方向驶去。
…………
“你刚才碰到谁了？”
在苏炀正从兜里摩挲出钥匙，往锁孔里塞的时候，俞菲歪着脑袋问他。
苏炀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清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无措，“刚才？”
俞菲没有在说话，径自推门走进去。
苏炀的眼眸沉了下，看向俞菲的背影，将钥匙紧握在手心中。
“要喝点醒酒汤吗？”
“随便。”
苏炀从浴室间里拿了一条毛巾出来，递给眉头稍微有点皱的俞菲，“擦擦，你看起来很难受。”
俞菲接过，但目光还是直直地盯着某一处发呆，她的头其实很痛，痛到根本不想说话。
“还不想告诉我吗？和顾昱分开的理由。”
原本指望着时光能磨平一切，最后发现都是扯淡。
能磨平一切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我们不合适，所以分手了。”
不合适？
苏炀只想苦笑，除了那位顾总，他可找不到这世界上更加令你要死要活的人了。
前前后后好多次，苏炀在场的不在场的，目睹的耳闻的，正是这些才会让他本来还有所犹豫的心稳稳放下。
——既然有了比我更能带给俞菲她真正想要的东西的人，那我也可以安心地在一旁祝福她了。
虽然后来被证实这句话大概都是狗屁理论，可彼时苏炀却的的确确如此认为过。
要不然也不可能明里暗里地帮了顾昱很多次。
俞菲的回答过于简介明了，其实哪怕过了这么些天，她也没告诉苏炀她和顾昱为什么分手，导火索是什么。
苏炀都是凭着第六感，恩，男人的第六感去猜测，尽管能大概摸清脉络，不过……
脑补和现实差距还是相当大的。
听着俞菲的话，苏炀能感觉到她不愿多说的想法，于是把刚才打算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真的无所谓吗？以后。”
此刻苏炀万分想去哪里租借个测谎仪，用来证明你有喜欢那个人，喜欢到根本不想分手，喜欢到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事情，喜欢到……
过分在意。
俞菲一听，立刻就愣住了。
没错，她之前确实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是，现在是可以躲着顾昱，他也给自己足够的空间躲避他。
但是以后呢，等顾昱耐心耗尽，以他的性格会不弄清楚所以然么，然后自己要怎么回答呢，因为你骗我，从始至终都在骗我？
多可笑啊，明明是俞菲自己非常认真地告诉顾昱，我们把以前都翻过去吧。
苏炀见状也沉默下来，毕竟这是俞菲和顾昱二人的事情，有多棘手多纠结只有他们自己最明白，外界的一点点干扰都可能让情况变得更糟糕。虽然苏炀觉得也不能再糟糕到哪里去了，而且，外界其实也没少干扰……
“可我总不能……一直装傻下去吧？这样是正常恋爱吗？”
半晌后，俞菲终于给出了答案。
在那天之后，就是手机在气急败坏被她甩在苏炀座驾的后座，和后车门把手两败俱伤的那天之后，俞菲就下定某种决心，她不想再去招惹顾昱，甚至连他身边的人都不想有接触。
顾昳是个例外，有工作在，而且那小子简直没心没肺到什么都没差距。
她把感情埋得太深了，又看得太重太在意，长此下去，绝对会与到更大的风浪，然后尸骨无存。
当然，俞菲也觉得不会有“更大”的风浪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最终苏炀还是放弃了他和俞菲这样无意义的对话，抬手轻轻揉了揉俞菲的脑袋。
俞菲顺着力道将脑袋靠在苏炀的左肩上，用力蹭了蹭，好像是要把眼泪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