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调整呼吸好久俞菲才从刚才的……可是说是某种程度上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她其实一直都怀疑，用怀疑来形容似乎有点不大对劲，但眼下关头她也想不出其他更契合的形容词，索性便用怀疑好了。
俞菲其实一直都怀疑俞苘和顾昱是认识的，每次她有意无意提到俞苘的时候，顾昱总是岔开话题。
之前她以为是顾昱不愿在自己面前说起俞家的事情，毕竟俞家现在的破产和顾昱有着剪也剪不断的直接关联。
出于屈从现实温暖的客观原因，俞菲不断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
比如，顾昱是有着某种程度上歉疚的，否则叱咤风云的顾总怎么会出现这种躲闪的目光，怎么会连下意识看着右上方说谎呢。
比如，俞家除了自己和父亲，其他人在此之前都和顾昱没有任何往来，之前某次父亲在不经意间提及的内鬼可能绝对只是说笑罢了。
毕竟连俞菲本人都不是，那还能有什么其他选项呢？
俞菲和父亲从来都没有考虑过那个正确答案名为“俞苘”。
说起来也很好笑，俞菲的前后两任男友，都和俞苘有过一段……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故事的故事。
真是太有趣了。
这难道就是血脉的力量？
该说是俞苘自带吸引姐姐历任男友的体制还是该说俞菲自带将男友往妹妹那里赶的能力。
俞菲苦笑几声，然后反应过来，那位路珩路先生，和俞苘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当然，人家也可能只是相约疯狂一个晚上而已。
俞菲蹲在地上，用双手圈出膝盖，默默看着某个点出神。
等过了一会儿，发现某位藏身在卫生间的怂包根本没有要出来的迹象，索性站起来镜子离去。
接着就看到那人鬼鬼祟祟地从卫生间里探出头，带着口罩和帽子，再加上这副表现，不知情的人绝对会以为这是什么神经病。
俞菲稍稍错后几步卡在他的视线死角，在他像是松了口气大大方方经过时候一把揪住他的手臂。
“苏炀，你在这里做什么？”
因为俞菲突然抓住的动作以及声音，吓得苏炀很没骨气地缩了缩脖子。
他碍着这里的公众场合，也担心忽然用力会使俞菲被惯性带倒，只好苦笑着摘下口罩，用自由的那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包成这样是为了躲谁？不要说是为了躲我。”
“当然……不是。”
俞菲环抱住手臂，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眼神躲闪的苏炀，“哦，那就是我们有缘分，偶遇了？”
苏炀不住地点头，“偶遇，偶遇。”
偶遇个屁！
是不是按照剧情，我还应该准备个签名板让你在上面签上你尊贵的姓名。
俞菲此刻无比想爆粗，问候一下……算了……
她略显懊恼暴躁地挠挠头发，“胡说，你有必要帮着别人来骗我吗？”
前几天那个夜晚，苏炀无比真诚地看着自己的眼睛，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坚定目光此时仿佛直接被丢去喂了狗。
苏炀愣住，定定地看着有点气急败坏的俞菲，迟疑地问她，“那个……别人指的是谁？”
他很少有这般没底气的模样，即使是怒火中烧，俞菲也有些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可随即想到刚才的俞苘，想到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当个傻瓜一样戏耍，本因为苏炀故意卖可怜而熄灭不少的火焰在这时燃烧得更旺。
俞菲冷冷地挑了苏炀一眼，“你觉得呢？”
她的声线仿佛被浸泡在最幽深刺骨的寒潭中，听得苏炀浑身不自在。
“我不知道。”
苏炀咬咬牙，还是觉得和俞菲拖泥带水地展开拉锯战。
因为如果刚刚自己没看错的话，某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角色已经客串出场了。
简而言之，就是打乱了他们之前所有的计划。
没有错，是有计划的。
苏炀是被顾昳几番拜托诓骗来这里的，说是自家哥哥想给俞菲姐什么惊喜。
可当苏炀具体想问出是什么计划的时候，顾昳却昂着下巴卖起了关子，说什么都不告诉苏炀到底是什么惊喜。
不是俞菲的生日，不是顾昱的生日，甚至都不是他们二人各自爸妈的生日，还能有什么惊喜？
苏炀本来想这么和顾昳打趣的，可在察觉到顾昳眼中艳羡的目光后，他忽然就反应过来，还能有什么惊喜。
除了……
那个他只能在梦中梦到的，然而在睡梦中都难以置信不敢触碰的场景，还能有什么？
“说起来，我们小菲菲是遇到什么害羞的事情，怎么躲到卫生间附近不出去？”
苏炀尽量用他可以做到最轻松的语气来调侃俞菲，不希望他和俞菲彼此间的气氛那么沉重。
沉重到他的呼吸都变得缓慢，沉重到苏炀能清楚地听到他内心中不断叫嚣的另一个声音。
“因为看到了你。”
俞菲对此没有掩饰，很是给出了很干脆直接的答案。
的确，就是因为觉察到苏炀身上熟悉的气息，她才会甩开顾昳跟上来，才会因为苏炀反常的举动丢脸地守在卫生间门口。
好在今天的工作日，现在也并非是正餐时间，来这里的客人没有那么多，否则的话，自己蹲守在卫生间……
不对，一定要划出重点，蹲守在男厕附近的狼狈又滑稽的照片肯定会流出去。
这次想都不用想，压根不需要廉姐把她一脚揣进油锅，她宁愿自己跳到里面。
苏炀却没把俞菲的答案当回事，以为俞菲还沉浸在怒气中敷衍他，又感觉俞菲是发现了有关惊喜的什么蛛丝马迹。
本着一颗圣父心，苏炀挠挠之前被剃光的后捎发，“那个，你是猜到什么了？还是得到……”
得到什么风声了？
他本来是想这么问的，可转而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会场的布置是顾昱亲自参与进的，那么就差时时刻刻把小算盘装在兜里的精明商人怎么可能留下痕迹。
出去男主角顾昱，知情的人士还剩下顾昳以及自己，那些服务生暂且可以忽略不计，毕竟能在这家餐馆当上服务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脑子再秀逗都不存在会直接咧嘴笑着跳到俞菲面前，说嗨美女，你知道么，你男友正给你准备一份惊喜呢，惊喜就是……
这种已经不是脑袋秀逗了，而是根本缺少名为脑子的这个零件。
“没有。”
俞菲沙哑着嗓音回答苏炀，只觉得开口时心无比的沉重，那种已经好久都没有感受过的，窒息的苦楚再次从胸腔中翻涌上来。
“诶诶诶，你别哭。”
苏炀手足无措地惊慌起来，急忙从口袋中扯出一块布料帮俞菲擦拭泪水，“怎么了？”
可在布料附着上眼泪的同时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口罩么……
他默默瞥了眼怔怔流眼泪的俞菲，没好意思说话。
俞菲是在苏炀的提醒下才发现眼眶中有什么溢出来，抬手一摸，温热。
然后听到的是苏炀无奈又慌乱的疑问。
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分手感到遗憾而已。
…………
苏炀眼神古怪地看着手指飞快扫过屏幕打字的俞菲，舔了舔稍微有点干燥的嘴唇，悻悻然地没有说话。
键盘自带的系统音效噼里啪啦地此起彼伏，其实只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而已，却在俞菲的指尖无数次重新被编辑，修改，删减，最后都没有确定下来。
默默叹息一声，俞菲把之前所有的字都删除掉，只剩下一句话。
——顾昱，我们分手吧。
简单明了，一般来说，识字的人都能在第一时间理解其中含义。
看着消息发送出去的那刻，俞菲瞬间锁住屏幕，仿佛将潘多拉的魔盒永久的封印住。
然后她手腕用力，把手机轻轻往后座一甩，敲出一声清脆的响。
是手机磕到后座某处的悲惨声响，听得苏炀都忍不住眯起眼睛，总觉得这个嘴角带笑好好扣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化身来自地狱的撒旦，哦不对，是美杜莎，一个不顺心就吃掉瑟瑟发抖的自己。
苏炀呜咽一声，总觉得他今天在倒霉运。
“开车。”
开车就开车，拜托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啊。
我们是朋友不是，十年的朋友啊，还抵不过一个即将分手……嗯……也许是已经分手的男友？
“去哪里？”
苏炀硬着头皮发问，希望俞菲不会提出跨省跨国的无理要求。
“我家。”
“好。”
还好还好，还是留着点理智的，就说嘛，想来平淡如水的俞菲怎么可能被爱情烧坏了脑子。
“我是说，我家。”
“我知道，又不是不认路。”
“我父亲的家。”
苏炀一个急刹停住车，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底波澜不惊的俞菲，“你说……什么？”
大小姐，你觉得以你现在这副状态跑到那里去真的不会引发悲催的事件吗。
“我父亲的家，你要是接下来有工作的话，我可以打车去。”
“不用不用，我没工作。”
而且我还担心你把人家司机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