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嗯?”
“从刚才开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怎么,在休息室里又撞见不该看的场景了?”
导演所宽限的三十分钟还没有过半,廉姐在敲定好某项活动后收起手机关心的问脸色不太好的俞菲。
俞菲揉揉自打刚才就跳个不停的太阳穴,“说不定撞到那种场景会更好些。”
廉姐挺意外的“咦”了声,“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
虽然对廉姐百分百信任,可俞菲不愿把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猜测胡乱说出来,更何况廉姐本来就没有涉及其中,干嘛非要拉人家下水呢。
于是摆摆手解释,“看到了那位女演员在和她的经纪人争执。”
廉姐露出副了然的笑容,“所以我有劝过你不要回休息室的。”
是啊,不回去多好,硬生生被泼了一身脏水。
与此同时,顾氏。
“不是我想跑去捣乱的,是那位美人儿要我撑场子的。”路珩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然后顺势倒下,调整到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后才施施然接着开口,“说是怕俞菲的待遇盖过她。”
字迹越来越模糊不清,昭示着钢笔的水墨已经无限接近干涸。顾昱拧开钢笔的后部分,放进墨盒里让其大快朵颐,随即目光落在某个四仰八叉的人身上,“那你半路逃跑是不是需要和人家说声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弟弟和路珩都对办公室里的沙发有莫名其妙的热爱,非要躺在上面不可。
悠悠然的路珩闻言轻拍了下额头,作出副懊恼的模样来,“怎么办,不会以后见到我就转头跑掉吧,我可是很享受她的技术啊,相当不错的。”
顾昱冷笑几声,“要我把你的话录下来给俞苘听吗?”
路珩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会儿,最后发现火机被落在了车上,只好悻悻地耷拉了下眉头,“您请便。”
对于这个答案顾昱一点也不出乎意料,随即十分满意的眯起眼睛,“忘了告诉你,俞苘现在应该到了顾氏楼下。”
路珩的表情瞬间像是被寒冷的东风给冻住,眉尖角度都没有作出任何改变,“你说什么?!”
不需要顾昱的任何回答,被推开的办公室的门已经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拥有随时随地将路珩点穴能力的女人,此时正拿着一沓A4纸站在门前。
路珩略显惊诧又几分尴尬的表情非常完美地被俞苘捕捉到,当然,她也没有忽略掉路珩喉结附近暧昧的红点。那通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某人故意放重的喘息虽然说明了一切,可与亲眼见到还是不同的。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和路珩算账的好时机,俞苘径直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放低声音和顾昱交代了几句便准备离开。对上路珩明显松了口气的神色时,本来被压制住的怒意顿时燃烧起来,越来越旺。
强忍住,俞苘轻咳一声,轻咳一声,将手中的资料扔在茶几上,没讲话黑着脸转身走出办公室。
确认她不会转身后,路珩才稍微撑起上半身,探头看了眼俞苘的背影,眼神飘忽不安,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顾昱将此间场景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继续翻看文件,在关门声响起的同时随即叫了声路珩的名字。
路珩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目光落在被俞苘半路截胡送进来的文件上,“干嘛?要是关于那位大小姐的事情就不要开口了,我头疼。而且为什么要把她弄过来啊?当信鸽?”
顾昱挺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你跑去打扰我女朋友的时候想到俞苘了吗?”
路珩歪头望向不动如山的某人,“顾总,这话说得太过有歧义了。”
不理会路珩为了引开话茬的发言,顾昱放下手中的钢笔,将签署好的合同放进牛皮文件夹里,“路珩,你猜俞苘当年所指的那个,‘为了拥有幸福’是什么意思?”
“天知道,大概就是把我甩开的借口而已,现在后悔也不过是因为……顾昱,你明白的。”
“我要是明白就不会让你和她有接触了。”
“你个混蛋不就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吗,不要把自己的形象说得多么高大。”
“嗯……”被戳破的顾昱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钢笔尾端轻轻点在下巴上,“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也能上演精彩的游击战好让我这个观众饱眼福。”
路珩没好气的瞪了瞪他,然后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俞苘信鸽拿过来的资料上,“她父亲和苏家那位签的合同……不是我说啊顾昱,现在俞苘这样属于家贼了吧。”
踩着恨天高走出顾氏大厦的俞家二小姐狠狠打了个喷嚏。
八成是那家伙在诅咒我。
俞苘轻轻揉了几下鼻尖,仰头望向身后建筑的高层处。
顾昱一边快速浏览手边的方案,一边跟路珩说话,“家贼与否见仁见智,何况也未必是俞苘偷来的。”
俞父是个多么溺爱孩子的人吗?
路珩稍微联想了下他认知世界里的俞父,暗暗否定了这个猜测。
是个商人,虽说不是冷血无情的商人,可也不算多么有人情味的人。要不然怎么会对早就显露出自杀倾向的发妻视若无睹,哪怕这是段你不甚在意的商业联姻,哪怕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妻子家族的支持。
在人命面前,天平的秤都会倾斜到这一端吧?
假设这种冷酷在生活中被发挥的淋漓尽致,恐怕俞父现在不可能是他们两个小辈算计的对象。
路珩偶尔也会冒出这种想法。
不过在不存在这种假设的当下,俞父可是什么优势都不占据。
“顾昱,你说俞菲要是弄清楚来龙去脉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不久的将来我会知道的。”
“你还是小心为妙,我可不想你死在俞菲的家里,被她毒死之类的可不合适你。”
“她父亲对她的影响力没有那么大。”
“那是她父亲,顾昱,在血缘面前你终归是个外人。”
顾昱对上路珩难得严肃起来的面容,怂了怂眉尖,“我不会逼迫‘他’太紧的。”
路珩发出声不置可否的单音节,“这个他是指俞老先生还是俞菲。”
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都是。”
被影印版合同中的数字吓到,路珩难以置信地挠挠头,“说苏家是狮子大开口好呢,还是步步为营好呢。”
顾昱露出淡淡的笑意,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指点江山的从容,“苏家的那二位可不是傻瓜。”
“的确,要不是有利益驱使的话,谁又愿意趟这个浑水呢。”路珩摇摇头,心里生出几分莫名的感慨。
“所以,相信他们还会像当年那样,作出正确的决定。”
“只是在你我看来的正确决定,说不定他们早就后悔没有狠狠敲一笔再收手呢,那时的油水简直不要太多。”
几年前那个篓子所带来的纠缠让路珩依旧难以忘怀,他那时没有回国所以并没有参与进去,可后续那些烂摊子却是由他同顾昱一起收拾的。
因为心高气昂之下的判断,顾昱差点把顾氏拱手送人,那段日子太过艰难,以至于连路珩这个不算亲身经历的人都有点后怕,本能地对当年掺和进来的势力怀有极大的不信任。
“现在的可得利益也不少,但明显苏家要谨慎许多。”
“我怕……”
“不会失败的。”顾昱沉稳的开口,语气是饱含信心的笃定,“至少不是在这种关头功亏一篑。何况既然把你拉了进来,总要保你可以全身而退。”
“即使俞菲真的会毒杀你?”
“为什么你对毒杀我有种奇怪的执念?”
“嘛,那换成从公寓楼上把你推下去好了。”
顾昱微微眯起了眼,下巴放在交握的双手上,“既然如此,下次不要拿顾氏的资源去和女星交易。”
路珩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小的错了。”现在这种惊心动魄的时刻,还是需要美人乡来安慰自己的。
要离开的时候,顾昱叫住背影逐渐变得沉重起来的路珩。
“记得把该带回来的东西带回来。”
“当然。”路珩挠挠下巴,故意让声音模糊到像是在牙牙学语,“否则还不被你追杀到十八层地狱,顾大总裁。”
“都是注定要下地狱的人,共勉之。”
年少春风溢满得知,接连的是迎面的当头一棒,在父亲的帮助下才重整旗鼓……
顾氏总裁的传说?只不过是可笑的传说罢了。谁又没有几件令人闻风丧胆的传闻呢。
要是世界上真存在传闻里那种无人能与之匹敌的人的话,顾氏大概现在应该是处于被查水表状态下才对。
顾昱自嘲地勾起嘴角,时间果然是世界上最美好也最残酷的东西。
他深知分寸这种事物存在的价值,超越了所谓的分寸,等候在未来的不可知中大多都是不利面。但是人呐,尤其是年纪不大坐拥一大片江山的所谓“太子”们,总是需要,也渴求用些东西来证明自己的。
脱去束缚在升上的太子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