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缓合上,与之对应的是被粗暴对待的闭合按钮。
其实按照这个按动速度的话,电梯应该是倏地一下合上才对。
靠在角落里的苏炀如此吐槽着,没有阻止正在对电梯按钮进行非人虐待的俞菲,毕竟她当下纠结复杂的心理活动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引起的。
怎么刚才就没有控制住嘴呢,让内心所想的话全部溜了出来。
和微微皱眉有点懊恼的苏炀相比,俞菲面色要平静许多,当然只是面色而已,她方才手上的动作无比清晰的泄露了她的情绪。
说是翻江倒海一点也不为过。
大概是因为在算是密封状态的电梯里,俞菲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苏炀那句话有种令她恍惚,仿佛所有的噩梦在明日都会成真的错觉。
多么希望那仅仅是她的噩梦罢了。
钥匙插到门锁里面,也不管身后是不是有客人跟着,俞菲先一步进入屋内,慢慢蹲下来脱掉靴子,起身时脑袋里的眩晕感猛地上头,朝后面踉跄了一下,差点倒在苏炀的身上。
好在苏炀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
毫不夸张的说,在任何有苏炀的场合,俞菲敢随时往后面倒去,这是许多年前她就相信的东西。
所以在这个家中,苏炀其实也不算是“客人”。
俞菲在重新找回重心后仍然没有说一句话,颇为豪迈地把一直围在脖子上的围巾用力扯下,让其在空中划出道歪歪扭扭的轨迹,然后不那么漂亮地落在地面上,卷成一团。
外套也随之被脱下来,不过没有享受和围巾相同的待遇,而是被丢在沙发上。
似乎要比围巾好一点。
苏炀低头看了看从开始被嫌弃到现在的围巾,叫了声俞菲,“好歹你也是个女孩子啊,这么暴躁。”
没有要搭理苏炀的意思,俞菲径自推开卧室的门,走进了浴室,安静地端详了会儿暖灯下的自己,忽略掉客厅里时不时发出的抱怨声。
妆似乎有点花了。
在苏炀停车之前,说过那那句话之后。
说是在浴室里冷静也好,还是找个独处的地方也罢,待在这里片刻后,俞菲忽的反应过来,这个家里好像再没有可以真正意义上称之为独自空间的地方。
——顾昱经常会在这里留宿。
尽管确实是在好好地遵守着他的君子法则,偶尔也和沙发相亲相爱一晚,可毋庸置疑,这个家里已经逐渐染上了他的气息。
成对的洗漱用具,在他死皮赖脸中挂上去的毛巾,还有许多许多。
多到让反应过来后的俞菲都有几分错愕的地步。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这个人已经渗透进她的生活了。腐蚀掉所谓mypace的步调,带着迷雾走入她的心里。
被留在客厅中的苏炀见他许久的吵闹都没有得到丝毫回应,认命地叹息一声,躬身把可怜的围巾从地上捞起来,然后拿起杯俞菲随意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抖了抖,好好地挂在了衣帽架上。
忽然有种他是这位俞大小姐的家政妇的微妙感觉。
明明是来蹭饭的啊。
嘛,算了,就当做是晚饭的酬谢好了。
在卸妆的过程中,俞菲打了个喷嚏,连带着又是一阵狠狠的咳嗽。
好吧,这次怎么想都是要感冒的了。但愿能在顾昱回来之前好起来,否则那家伙肯定要唠叨没完的。
刚把外套脱下来的苏炀听到卧室里面不断传来的咳嗽声响,这才发觉忘了件事情——暖气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打开,怪不得他会感觉室内温度有点低。
按下门口旁的一个按钮,苏炀走到卧室前,抬手敲了敲并没有关上的门,“俞菲,我能进来吗?”
换好睡衣的俞菲把头发绑成一个简单的马尾,懒懒地挑了苏炀一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我记得你原先可是和陈陈拿着手机偷拍我换衣服来着。”
闻言苏炀的表情瞬间皱成一团,“我才没有看,而且你把手机抢过去后直接格式化了,小姐,我那里面重要的联系信息啊,都随之归入历史河流了。”
俞菲睨着这个过分沉浸在苦情戏里的知名演员,“没有记错的话,你的电脑里有全部备份。”
苏炀瞪了瞪某位完全没有反省想法的大小姐,“假设我没有备份的话不就是BadEnding,真是多亏了我想得周到,不对,是有个好习惯。”
俞菲的目光中瞬间充满嫌弃,“之前不是问能不能进屋吗?现在告诉你不能,快出去。”
苏炀眼睛转了转,在俞菲身上来回扫,“你又没有在换衣服,再说和我合作的不少演员身材都好过你。”
扔给苏炀一个白眼,克制住想把他直接扫地出门的想法。
可被无限嫌弃的人似乎一点都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慢悠悠地开口,“不过,我说啊……”
听到这种语调,俞菲就知道接下来不是可以正常对话的内容,但却依旧下意识的反问,“什么?”
“你真的没有和顾昱同居吗?”
“什——么?!”
苏炀朝半开着的衣柜努努嘴,俞菲顺着他是视线望去,发现衣柜门半开,依稀露出件男士睡衣的一角。
脸上不禁烧起来,俞菲走过去啪的一声把衣柜关好,“不是说饿了吗,出去出去,做饭去。”
被推的人做出举手投降的模样,便往外推便说话,“对了,回家第一件事要把暖气打开,再这么下去你的感冒会更严重的。”
“有点不舒服,想先洗脸清醒清醒。”
“很难受?要不要找点药吃?”
俞菲条件反射性拒绝,可苏炀早在她有所回应之前就闪身去找药箱,尽管知道她从来都不愿吃药,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可以拿别人来威胁下她。
药箱还是放在他熟悉的地方,嗯,里面的药物还是他上次买的那批,崭新极了,盒子完全没有被谁打开过的迹象。话说回来,上次,是多久之前来着?
苏炀扶额呻吟一声,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过期,再翻开确定没有过期松了口气,然后起身去倒了杯水。
在意料之中地被抗拒着。
俞菲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拒绝着吃药这项活动。
“我不需要吃药,睡一觉就会好的。”
“你上次这么说的时候晚上就发烧了,还记得吗,就是顾昱送你去医院那次。”
“那是上次,这次不一样。”
“再找借口的话我就给顾昱打电话。”搬出终极杀器。
“……”宣告战败。
“吃药。”
“至少,等吃过晚饭再吃药吧?是这个顺序吧?”
在俞菲把“苏炀做饭”降级到“打下手”之后,苏炀可默默认可了俞菲饭后吃药的计划。
自然地接过俞菲递过来的刀具,苏炀在准备将土豆切块的同时发现,这似乎和他之前来得时候不是相同的了,菜刀十分崭新,锋利轻巧,切土豆很省劲。
晃动了下手中的新朋友,苏炀打量起厨房来,这才注意到橱柜上多了不少工具,其中很多都是俞菲之前不愿意置办的。嗯,与其说是不愿,不如说是懒得置办。
那时候是用什么理由?好像是买了之后也是放着,浪费。
看来现在的确是出现了个让她心甘情愿在厨房里忙活的人了,或者可以说是出现了一个给她在厨房一展身手的人?
这么想着苏炀用手肘轻轻碰了下冲洗蔬菜的俞菲,“什么时候换的刀具?还买了这么些细致的工具?”
俞菲甩甩手上的水珠,“不是我买的,顾昱直接带过来的。”
果不其然啊……
“真的不是在同居吗?你们。”
“不过就是和某人一样,总来我家蹭饭而已。”
被点名的人回想了下他“来俞菲家”蹭饭的经历,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大概这么多年也是屈指可数的机会罢了。
其实他不太拜访俞菲家里的,一般都是俞菲陈陈跑到他的私人公寓里面玩。因为这两位小姐从来都是以懒得招待为借口逃避下厨的机会,说基本上都是她们在他这里蹭饭才对。
不过俞菲确实是比陈陈要热衷于烹饪许多。
苏炀把土豆块装进碗里,看着正在把之前切好的牛肉下锅煎的俞菲,“我有多久没有吃你做的饭了?”
俞菲愣了下,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逗乐,“唔,确实是很久了,大概是你太忙了。”
苏炀摇摇头,“不是这个原因。”
“怎么说?”
“之前为了避嫌,我几乎没有再出入你的公寓。”
“听起来我们好像有什么似的。”俞菲漫不经心的应着,“酱汁拿给我。”
“是挺可笑的,完全没有害怕避嫌的理由嘛,要是今天再被拍到,干脆你直接公布恋情好了。”
熄火,把之前用过的刀好好的冲洗一遍,“那我宁可回应是和你在斗地主。”
苏炀没想到在“我是单身”的强势作答后俞菲对公开恋情还是如此抵触,“我之前还以为你有公开的意思呢,和我划清关系难道不是为了公开作铺垫?”
认真地将餐点装盘,“要说一点心思都没有的话是敷衍,可我好好想过了,我都不确定的东西,还是不要拿出来和别人分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