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老成的方子寒,历经一番生死之后,奇迹般苏醒过来,顿时,换了一个人一般。态度变得谦恭无比,对于胥枫三人,心中再无丝毫的疑虑。
之前和沈宇浩的比斗,胜负结果,对于方子寒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他真正关心的是,林欣怡是否能够祛除自己体内的异种血气。
昏死之后,倘若林欣怡真的有恶意,只须袖手旁观,任由自己自生自灭就是。那样的结果,自己即便是能够抗过来,五脏六腑也会气滞血瘀,从此以后,彻底沦为废人。
跪地磕头,既有感激林欣怡出手相救之意,也有二次恳求的意思在里面。心中真挚的感谢,加上又满怀希望,方子寒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起来说话。”林欣怡见到方子寒跪地磕头,连忙退后了一步,有些局促不安。
“好。”方子寒慢慢爬起来,颤颤巍巍的站着。
“方师兄,这是你的灵石。”有修士递给方子寒一个乾坤袋,这是刚才他收集方子寒感应出来的灵石而来。
“诸位,在下有一事相求!”方子寒接过乾坤袋,略一凝思,然后,目光扫视着众多修士,大声说道。
一直以来,方子寒视众多修士如同下属一般,此刻,虽然重伤之下,不过,威势仍在。
“方师兄请讲。”众多修士隐隐猜到,纷纷点头。
“胥师兄三人,稍后要进入第三层,借助灵泉突破化元境。既然,人家仁至义尽,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诸位身上的灵石,先暂借我一用,各位觉得如何?”方子寒的声音微弱而沙哑,但是,仍然有其威势。
众人相视一笑,纷纷取出各自怀中的乾坤袋,走到方子寒身旁,递到方子寒的手中。这些灵石,绝大多数,都是跟随方子寒劫掠而来。
多日相处下来,众人十分清楚方子寒的为人,没有亏待过众人。既然说是借,肯定会有补报。要是方子寒真的祛除了体内的血气,术法强势无比,多少灵石抢不来?
方子寒双手捧着十来个乾坤袋,旁边的地上,也放置着十来个。
“胥师兄,请收下。算是一点心意。”方子寒望着胥枫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转过头,胥枫凝视着林欣怡的眼睛,询问林欣怡。他要确定,此时的方子寒,还能不能够祛除体内的异种血气。
眼中露出笑意,林欣怡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是林欣怡和胥枫之间的默契,代表着肯定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胥枫脸露尴尬的微笑。
“应该的!”沈宇浩走上前一步,手捧乾坤袋,递向胥枫。
一一拿起,收入怀中。不多时,胥枫的胸口,鼓起了一个大包。二十来个乾坤袋,想来其中的灵石丹药一定不在少数。
“方子寒,你盘膝静坐,安定心神。”林欣怡脸色平静,轻声说道。
“是。”方子寒的脸色微一犹豫,不过,想起林欣怡的神技,便立即坐在地上,闭目调息,安定心神。
“所有人退后三十丈开外。”林欣怡扫视了一眼跟随方子寒的众多修士,淡然说道。
对于这些人,林欣怡表露出了明显的不信任。
跟随方子寒的众多修士,良莠不齐,之前,又惯于劫掠。难保其中有人心怀叵测,万一,趁乱动手,那就前功尽弃了。
脸上露出不满,众多修士齐齐望向方子寒。
“想要杀我,还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吗?听林姑娘的,全部退后。”方子寒目光冷厉,扫视众多修士一眼,冷声说道。
“是!是!”众多修士答应着,纷纷退后。
胥枫和沈宇浩却站在方子寒身旁,有意无意,挡在了方子寒和众多修士之间,以防发生意外。像这种临时纠集而来的人马,杀人放火可以,指望他们肝胆相照,那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缓缓闭上双眼,试着调匀呼吸,可是,方子寒的心情激动,全身微微颤抖,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在方子寒的记忆当中,异种血气日夜缠绕,如同跗骨之蛆,没有一日安宁。
这是一种折磨,一种渗透到骨髓、根植在灵魂深处的折磨。没有办法摆脱,也没有办法接受,在方子寒的内心深处,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面对异种血气的折磨,方子寒无数次想到过死。可是,求生的本能,一直支撑着他。依靠日夜勤修苦练,凝聚灵气,苦苦压制着体内的异种血气。
原本,方子寒的天赋,并不如何的出众。对于修炼一道,方子寒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是不想要承受痛苦而已,想要摆脱异种血气对于身心的折磨。
曾经,有一次,冯绍峰问方子寒:一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方子寒的回答是:我只想在自己死之前,摆脱体内的异种血气。
甚至,可以说,方子寒的人生,就是为了摆脱异种血气的折磨而活着。
最初,听到林欣怡的话的时候,方子寒感觉如同晴天霹雳,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了他黑暗生命的夜空。
不加任何求证,便立即选择相信林欣怡说的话,不是因为他多么信任林欣怡,也不是因为他多么的愚蠢。而是,他的身心,已经被折磨的形神俱废,苦不堪言,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和沈宇浩的决斗之后,方子寒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林欣怡轻描淡写,前后用了不到一刻钟,便挽救了自己的性命。如此一来,方子寒的心中,信心大增,感觉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对于饱受病痛折磨的方子寒来说,他实在无法想象到,像正常人一样活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此刻,希望突然降临,盘膝静坐的方子寒,内心怎么也安定不下来。闭着眼睛,调息打坐,一刻钟过去了,他始终还是没有办法安定心神。
“不要急!”林欣怡轻声安慰。
“哇!”的一声,方子寒放声大叫,泪水夺眶而出。十余年来的痛苦压抑,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哇!哇!
站起身,扯着喉咙,放声大吼,双臂一阵狂舞,泪水滂沱,全身发抖,状若癫狂。
脸露吃惊,林欣怡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着胥枫,一时拿不定主意。
摇了摇头,胥枫看着林欣怡的眼睛,示意她不必紧张。
红庙坡一行,胥枫听闻了太多关于血影宗的故事,也亲眼目睹过血影宗的手段。对于方子寒的异常举动,胥枫能够理解,也能够接受。
被血影宗血祭之后,注定了这一生一世,人不人,妖不妖,想一想都让人灵魂颤抖。
“师兄,方子寒这是怎么了?”沈宇浩拍了拍胥枫的手臂,一脸费解。
“心情激动而已。”胥枫的声音,有些沉重。
追随方子寒的众多修士,遥望着方子寒,全都吃惊非常。往日,方子寒始终一脸冷傲,行事狠辣,是一个果决干练的人物。
一刻钟过去,方子寒的嗓子嘶哑,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看了看四周众人惊异的神色,方子寒依然故我,也不解释。按照林欣怡的吩咐,盘膝静坐,调匀呼吸。
又过了一刻钟,方子寒方才真正平复下来。
“林姑娘,对不起,刚才情不自禁。”方子寒睁开双眼,一脸歉然的说道。
“没有关系。”林欣怡脸色平静,声音柔和。
“我接下来要怎么做?”方子寒声音沙哑,有些无力,望向林欣怡,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
“身心放松,然后,放出你的内丹。”林欣怡淡然说道。
“好!”方子寒点了点,随即,闭上眼睛,心念感应。
咩!
气血引动,方子寒不自觉的张开口,发出一声野羚羊的叫声。随后,一股幽黑色的雾气,托着一颗鸽子卵大小的白色内丹,飘在了方子寒的头顶上空。
白色内丹之中,一道道血色的纹路,殷红异常,如同人体的血脉,丝丝相连。
眼中露出异色,胥枫心中暗自叹息:白色内丹!拥有白色内丹的方子寒,竟然能够强大若斯,让人简直无法相信。
注视着内丹中的血色纹路,林欣怡一语不发,沉吟半晌。
咩!
一声长叫声响起,方子寒张开,腹中有一股巨大吸力,将幽黑色雾气和内丹再度吸入了腹中。
“惭愧!”睁开双眼,方子寒摇头苦笑,脸露愧色。刚才,内丹放出,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的身体又本能的把内丹给收回了。
“再来!”林欣怡脸露微笑,语带鼓励之意。这种情况,早在林欣怡的预料之中,所以,林欣怡才没有急于出手。
对于修士而言,向陌生人放出内丹,基本上和交出自己的性命没有太大的分别。
咩!
野羚羊的叫声再起,方子寒仰头向天,张开大口,幽黑色的灵气再次托着内丹飘起。
内丹一经出口,方子寒立即咬牙闭嘴。这时,方子寒的体内,感觉如同被瞬间抽空了一般,全身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
“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你。”林欣怡的声音,轻柔至极,如同微风,拂过人的心灵。
眼中泪水流淌,方子寒紧咬牙关,克制着自己身体的本能。
点了点头,林欣怡右手轻轻抬起,放入唇边,轻咬一口,鲜血涌流。
心念引动,右手掌心,青色符文闪动,灵气涌动,如同清澈的流水一般,缓缓流动,包裹住了林欣怡的右手。
右手轻轻伸出,一寸寸挪移,贴近幽黑色的雾气。
唳!
一声长鸣,右手之上的流水,瞬间幻化出一只青鸟法相,扑向了幽黑色的雾气之中,朝白色内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