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1)

秦彦绝这一哭,倒是叫文郁锦手足无措了起来,眼泪一颗一颗顺着他锋利的脸庞流下来,衬得他周身的气场也不那么冰冷了。

他一向是一个清清冷冷的人儿,对所有事都保持着淡漠,像现在一样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倒是头一次,文郁锦一下就慌了。

再加上那人口中还叫着她的名字,“锦儿,锦儿”的,语气软得如溪流般一直流到她的心坎儿里,眼底堆积的泪水让她心疼得不得了。

文郁锦松了握着他的手,捧着秦彦绝的脸,用手指揩去他不断滑落的泪珠,可他的泪像是开了闸的水,好像要把十几年的分量都流完似的,不论她擦得多勤,泪水还是不断地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来,有几滴不顾得擦的顺着她的手掌流入袖口,划过她细嫩的手腕,有点痒。

他哭得无声无息,唯有眼泪噗嗤噗嗤地往下落,这样的安静到让文郁锦心里也堵起来了,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嘴角一撇,也觉得很难过。

但她不知道,秦彦绝并没有太多的难过,反而是欣喜居多:第一次看见烟花、第一次与喜欢的女孩儿挨得这么近、第一次叫喜欢的女孩儿的闺名……

他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她给他的,充实的感觉从未像此刻一般,心里眼里,全都是她了。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在看见那绚丽颜色的瞬间,他就被一种难言的情绪填满了心口,说不出也道不明,唯有用眼泪宣泄而出,将过往一一冲刷,再也不见踪迹。

文郁锦心口疼得很,双手一搂他的脑袋,将他的脸按在自己的肩头。

秦彦绝很高,比她高出一个头,被姑娘按着头,他只能弯着背脊,这姿势谈不上舒服,但他没有挣扎,脸和文郁锦的肩膀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还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柔软。

他伏在姑娘的肩头沉默地流着泪,而文郁锦则用柔软的手心抚摸着他的脑后,像是在抚摸什么拥有顺滑皮毛的小动物。两人都没有说话,耳边只能听见不远处天空中炸开花朵的“砰砰”声。

不知过了多久,秦彦绝觉得自己的腰在这样弯曲的状态下变得有点酸涩,而他也没有再流泪了,只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文郁锦则是因为在夜风的吹拂下,感觉肩上被打湿的地方有些凉了,再没有新的泪水流下来,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烟花放完了,他们身居高塔之上,周围静谧得有些可怕,耳边充斥着的不再是嘈杂的巨响,而是他们扑在对方身上的呼吸声。

两人的脸都有些红,温热的呼吸在习习凉风里格外明显,文郁锦的心跳也快了起来,“扑通扑通”的,就几乎要盖过他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秦彦绝先开了口。

“我没事了……”

少年人清冽嗓音像掺了二月还没化干净的湖上冰,冷中包着的是柔软的水,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文郁锦手忙脚乱地松开他,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局促不安的脚尖。

秦彦绝也觉得不好意思,一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踌躇片刻,才把心里的问题问出来:“以后……还可以叫你锦儿吗?”

羞死人了。

文郁锦心里被喜悦和羞涩搅得一团乱麻,想笑又不敢笑,老半天才答应:“嗯。”

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

内里是大龄女青年的文郁锦难得羞赧,不复往日女流氓的样子,站在喜欢的人面前扭扭捏捏,若叫寒微然看见,指不定要怎么损她。

可她高兴啊,寒微然要损就叫她损去,她高兴,想怎么着都行。

再说了……这事儿又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那红就执拗地爬上她的脸颊,想遮都遮不住。

秦彦绝看她笑,自己也笑,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如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涟漪,少年的眉眼刚刚长开,眉如刀锋、眼如瑞风、瞳如星辰,有流光而不动,如月照水波风抚而过,此时的表情安在他脸上,好看得紧,惑人得紧。

要将文郁锦的一整颗心都惑了去。

……

回到文家,已经是戌时了,府上只有吊在大门口的灯还亮着,整个府邸都陷入了沉静之中。

李护卫得了传话,没再给他们留门,两人便翻墙跃入了院子,站岗的护卫见是大小姐和秦公子,也没作声。

走廊上也冷冷清清的,丫鬟小厮都去睡了,此时偌大的亭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秦彦绝送文郁锦回了她的院子,在院门口,文郁锦小声跟他道别,嘱咐他赶紧回去休息。

他一一应下,等姑娘说完了,才踌躇着开口:“我很开心。”

文郁锦笑了。

现在已经不复方才那般羞涩,她大胆地回问:“哪里开心?”

秦彦绝被她问到,张口不知该说什么,不善言辞的他找不出能形容的词汇,愣了许久,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

文郁锦呼吸一窒,被他撩得心律不齐。

把他的身体转过去,推他走,让他快些回屋里睡觉。

秦彦绝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她,说道:“我要走了。”

文郁锦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喜悦的、羞涩的、满足的,所有心情都瞬间消失殆尽,仿佛一下落入了低谷,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甘不满全都浮现上来,眼角都耷拉下去。

“走呗,谁留你了?”她的语气不算好,委屈得不行。

每次都这样,入学试炼的时候是、刚进云阡学院的时候是、历程试炼的时候是、武修试炼还是,留下一句“我走了”就头也不回地离开,连个背影都不给,撩完就跑,冷漠的不得了。

走呗走呗,好像谁舍不得你一样……每次他云淡风轻地走之后,文郁锦都很生气,赌气地在心里让他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气愤无比。

可等他走了之后,又忍不住想念他。

所以她的气愤中还带了些委屈,还是说不出的那种,她也没指望面前的人能发现。

但秦彦绝很敏感,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别扭,没有再像以前一样立刻转身而去,而是认真地解释道:“师傅今早给我来了信,说学院有点事,要我回去一趟。”

话音还没落,他就又补充道:“过几天,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文郁锦“哼”了一声,小声嘟囔着:“谁稀罕你回来……”

秦彦绝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安慰面前的姑娘,只攥紧了手,指节被他攥得发白。

文郁锦看了心疼,也不跟他置气了,丢下一句“那你等等”,就跑回了屋子里。

秦彦绝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但她说了,他便照做,站在院子门口,站姿像绕着大乾城的护城河旁的杨柳一般挺拔。

没过多久,姑娘就雀跃地迈着蝴蝶般的轻盈步伐跑出来,跑到他面前,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飘扬,一直荡到他的心尖尖上,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文郁锦的气息略急了一分,手里捧着一个叠好的白色物件到他面前,空出一只手将秦彦绝的手拿起来,掰开,她手里的东西轻飘飘地放进他手中,手心柔软的触感让秦彦绝不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他刚想拆开那块白色的东西,就被文郁锦握住手腕,她说:“现在不准看,等你回去之后再拆开。”

秦彦绝点点头,将那物件好好地放进他的衣襟中,让她放心,绝不半途打开看。

文郁锦捂着嘴笑,推他一下:“走吧。”

秦彦绝愣愣地点头,不太明白文郁锦为什么突然就不生气了,又承诺了一遍:“过几天我就回来。”

文郁锦又点点喜悦升起,继续推他,不好意思了:“知道了,快走吧。”

他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恋恋不舍地扭头看站在院门口笑着的姑娘,掐断了那一丝留恋,迎着风走向黑夜。

他在黑夜中走了许久,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口鼻中呼出的气息在略冷的夜风中格外明显炙热。

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从怀里拿出了文郁锦给他的东西,拆开,接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东西。

他认出来了,那是他买的那只红豆簪子外面包裹着的手帕,后来被文郁锦要了去。

谁知道再回到他手中的时候,那块平平无奇的手帕已经变成了如此这般的艳丽模样,就如方才看到的烟火一般。

几株唯有春季才有的西府海棠开在洁白的手帕上,粉中带白的颜色勾人心魄,手帕上的香似真的花香般沁入他的心脾,整个心里都是甜甜的。

旁边还用红线绣着两行字。

秦彦绝读书不多,都是在天擎边军的时候,那位对他颇多照顾的老军医教的,但他认识那首诗中的每个字,也能读懂字词之中的味道。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站在月光之下,伸手抚摸着最后那几个字,启唇念着那几个字中缱绻的意味,勾起了唇角,笑容中是从未见过的温柔。

“此物……最相思。”

他收起了手帕,想着快点回去,再快点回来,回到她身边。

……

可他终究是没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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