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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羡之也没有料到他竟是这样的回答,只愣了一愣便跟了上去,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就不怕我不帮你?”

白少央笑道:“我当然不怕,我毕竟是在帮人,又不是在作恶,.乐文移动网”

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在给人抹上一点蜜,喂上一勺糖,所以就连陆羡之也被这勺糖喂得有些迷迷蒙蒙了。

但白少央不怕陆羡之退出,却不是因为他做的事如何光明正大,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有恃无恐。

因为他知道陆羡之绝对舍不得看着他死,就好像他舍不得看到陆羡之死在静海真珠阁里一样。

这人的心肠若是太软,就难免叫人抓住这弱点加以利用。

但只要这份利用不是纯粹为了一己私利,那就足够令人问心无愧了。

陆羡之仿佛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挠了挠头,发了好几声叹。

他虽将白少央放在了心里某处柔软的位置上,却总觉得自己看不透这朋友,说话做事起来难免有几分掣肘,所幸这次正好能借此事将这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透透的。

岂料他们这一回去,第二日便接到了夜宴的邀约。

白少央总以为他们这批客人要轮到最后才能上宴,毕竟士农工商,商贾一流总是排于末位,即便家财万贯,也难免叫那些勋贵子弟看大不起,同坐一席也免不了一通白眼。故此这几批客人里,他们应该是第四批赴宴的。

没想到他们竟赶上了第二日的宴会,这倒有些措手不及了。

陆羡之推测道:“也许他们嫌办四次宴会太麻烦,所以干脆把后面几批的客人也聚到了一块儿?”

白少央却摇头道:“程秋绪最向往的便是纸醉金迷、侯服玉食的生活,怎会嫌弃这点排场?”

但无论如何,宴会都得照去。他们便打扮妥当,梳妆完毕地在小厮引领下去了宴会。

可有些人是轿子抬去的,他们这群人却只能自己走去。这白天刚下过一场小雨,这秋雨最是绵绵密密,远不如夏雨清爽。水滴子淅淅沥沥地打在檐上、钻进墙缝,似碎玉珠子掉在瓦上、摔进井里。这一路走去,道上满是积水,深深浅浅的望之如镜,但踩上几把便要湿了鞋袜。

白少央扫了一眼四周,又看向那欲暗未暗如含铅云的天,只觉得周围的四面粉墙把他们封在中间,倒衬得这昏昏暗暗的天空如一道井口。只是他们这群人不过被困在这井底几天,有些人却是被困了半辈子了。

一入夜,待到宴上,便似进了个完全不同的天地。

十六把八方灯盏映得这四方厅亮如白昼,就连秋日里萧索孤寂的气息也被一扫而空。宴上穿行的女酒使和侍童,个个傅粉施朱,扑香点唇。黄灯之下,他们仿佛只剩下一张张白乎乎笑盈盈的面皮,连性别都已模糊。

这些女侍男童看上去倒是环肥燕瘦,各有不同,被伺候的男人们却仿佛生了同一张面孔,同一样的表情。

他们一个说这小童黛眉横秀,另一个讲那女子绿鬓染春,还有的趁机在窈窕丰臀上捏了几把,有的干脆搂过一若柳纤腰,细细调笑起来。这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之间,谁也分不清厅里坐着的是披着鬼皮的人,还是披着人皮的鬼。

白少央站在那里,偶尔冲着一侍女笑笑,转过头又对着一妖里妖气的侍童说起好话来。

他仿佛已完全适应这样的生活,面上看不见半点的窘迫,唯有十分的从容。陆羡之站在一旁,却如画上的门神一般令人不敢接近。只有郭暖律这丫鬟只顾低头,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一件事都不肯去干。

这宴会刚刚开始,程秋绪却还没到场,却让白少央生了点疑心。

不过还没等他问些什么,就见程秋绪和冒牌货一同走了进来。

令他大为意外的是,程秋绪居然是拉着冒牌货的手一起进来的。

这才一天一夜的时间,这两人怎么好得和相处了十多年一样?

陆羡之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少央却是心底一沉。

程秋绪到底是真没看出这是冒牌货,拿他当男宠一样的疼,还是在陪着冒牌货演一场好戏给众人看?

无论怎样,今日的程秋绪看来又与初见时大为不同。

他整个人都仿佛是沐浴在一片珠光宝气之中,散着一种令人炫目的光彩。

冒牌货看起来却仿佛对他很满意,满意得简直恨不得在他面上亲上一口。

白少央有些忍不住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达成了什么肮脏的协定。

但如果他们之间真有什么协定,白少央等人的身份早就该暴露了。

可他们却还好好地待在宴上,被当做客人一般地招待。

正这么想着,程秋绪先是扫了一眼宾客,说了些应景的话,然后便拍了拍手,叫人带上一人一个女子。这女子生得丹唇素齿,翠发蛾眉,姿色是十足的,身段也是万里挑一的,可面上偏泛着一股凄凄惨惨的可怜样儿。

白少央还以为程秋绪叫这女人来是让她起舞助兴,却没想到程秋绪下一句话便是:“咱们接下来便玩一把击鼓传花,花到了谁手里,谁就能叫这女人做一些事情。”

有个粉头白面的公子笑道:“敢问是什么样的事情?”

程秋绪微笑道:“你可以让她脱掉一点衣服,也可以让她把衣服全脱了。”

他把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可那女人却听得颤抖起来。

她不仅腿脚在抖,连上身也抖得厉害,仿佛一阵晚风吹来便能把她吹倒。

陆羡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但却被郭暖律给暗中按住了。

白少央倒是面色如常,只是等到击鼓传花开始的时候,一双眸子也暗沉了不少。

花终究是没能传到他手里,而拿到花的一名黄衣公子也向程秋绪问道:“敢问庄主,这女子是何人?”

程秋绪也不答话,他身边的一名护卫便冷笑道:“这女子叫戚小蕙,本是庄主的一名侍妾,但因是被掳进庄内的,所以一直心存不甘。她生了儿子之后,看守便有所松懈,这女人想拿着庄主赏赐的金银去贿赂侍卫,好叫他们带自己出庄。丑事败露之后,她自然是被废了名分,降为普通侍女了。”

那黄衣公子便道:“这贱人生了儿子还不安分,着实该罚!庄主还留她一条贱命,当真是心怀仁慈,若换做是我,早早地就打杀了她。”

程秋绪淡淡道:“我倒也不恼她想外逃,毕竟当初确是我掳她进来,也是我奸了她。可既然她要逃,便该把自己的儿子带上一并逃。连儿子都能舍弃的女人,根本就不配伺候我。”

他这小人做得也着实坦荡,话也说得是冠冕堂皇,毫不遮掩。堂上众人听了,竟更加叫好起来,这厅里仿佛没有一个人还记得戚小蕙是被强掳进来的。

白少央冷眼看去,只觉得男人和女人在这些人眼里都算不得人,不过是一堆有着遮掩的花白皮肉罢了。

眼看着戚小蕙被骂得花容失色,就要去解身上那薄薄的衣衫,陆羡之只恨不得冲上前去,白少央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说道:

“等一等。”

“且慢。”

白少央微微一愣,却发现那句“且慢”是程秋绪身边的冒牌货说出来的。

他还以为这位准备和程秋绪打得热火朝天,没想到原来也是一样忍不住的。

程秋绪见到是他说话,便忍不住柔声问道:“少央有话要说?”

他这声“少央”说得一旁听着的白少央几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冒牌货微笑道:“我只是想问庄主你一个问题。”

程秋绪笑道:“你问便是。”

冒牌货淡笑道:“庄主囚她奸她的时候不把她当人,逼她怀孕的时候也不把她当人,怎么这会儿她想要自由的时候,庄主就忽然把她当人,让她尽职尽责做个母亲呢?”

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听得堂上众人面色各异。

陆羡之悄悄藏起喜色,郭暖律忽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就连白少央的唇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

程秋绪身边的护卫不由得笑道:“白公子此言差矣,有些贱人天生就是生下来伺候贵人的,再说这霸王硬上弓也是种情趣,怎么是不把她当人了呢?”

这话说得陆羡之几欲吐血,郭暖律眼中一冷,白少央却纹丝不动,安如泰山。

不过他虽是安如泰山,眉峰却跃了一跃。

那冒牌货显然是被这护卫那种真诚的卑鄙给震了一震。

程秋绪只淡淡道:“她受了我这么多年的宠爱,即便还对我心有怨愤,也该好好照顾儿子。这本就是她为人母应尽的义务,若连这点义务都做不到,那就连人都做不得了。”

冒牌货却道:“你虽是宠她,却不过把她当做一只猫狗般拘在此地。权利和义务总是相对的,她既没有得到好好做人的权利,你又何苦要求她去履行做人的义务呢?”

程秋绪微笑道:“你莫不是看上她了?”

他这话一说,公子们的面上都露出了男人才懂的那种笑容。

仿佛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完满地解释“白少央”说出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冒牌货只笑道:“我满心眼里只有庄主,哪里看得上别人?只是我和庄主一样,素来瞧不起那些正道的伪君子。用伦理大义去逼人迫人的事儿,也就只有他们做得出来。庄主是何等奢者的奇男子,岂能和他们做一样的事儿?”

他的嘴仿佛抹了两斤的蜜糖,甜得让程秋绪笑颜一绽,一摆手便让这戚小蕙退了下去。

她退下去之后,白少央便忍不住多看了那冒牌货几眼。

他先前只觉得这人出手极为厉害,一露面却是满身的贱气,如今却觉得他倒也是个会说话敢说话的人。也许他的血也一样是热的,就和陆羡之和郭暖律的一样热。

他打量着冒牌货的同时,冒牌货也在看着他。

他一看便笑道:“丁少爷刚才被我打断,不知是想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大结局篇正式开启~~

感谢缨缨缨的□□,感谢全网第一叶孤城迷妹的浅水□□,感谢蟹黄君的几颗□□~~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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