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征顿了一顿,等玉琳琅站好,雪竹却不见了。
宋元征安置玉琳琅的院子就在宋元征书房隔壁,叫做墨阁,一道月门过去,如果要见面,走上几步就到了。伺候玉琳琅的人是宋元征亲自挑选的,名唤松烟,小姑娘话不多,笑起来很是可爱,言语里都是对宋元征的崇拜。
据宋元征说,松烟是个孤儿,在战场上被宋元征救了回来,小姑娘是个死心眼儿,谁的话也不听,只听宋元征一个人的,所以很是可靠。
除了松烟以外,墨阁周围还有好些个婢女小厮,除了日常洒扫,均不能靠近墨阁半步。玉琳琅平常用薄纱遮面,其他人只知道她是相府夫人的表妹,名唤李娇,余下的皆不清楚。
有几个对她身份有些好奇的来问松烟,松烟也只一概不知。旁人只当松烟是个傻得,几次问不出来,又见这个表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爷也甚少见她,渐渐地也就没了兴趣。
也只有松烟知道,相爷拿这个“表小姐”,简直是放在心尖尖儿上。不管忙到多晚,相爷每天晚上都会来墨阁与小姐说上半个时辰的话,分明两人天天都见面的,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松烟很是费解。
“左相大人~”屋里,玉琳琅甜丝丝地喊了一句,宋元征全身打了个冷颤,看到玉琳琅眼里满出来笑意,忍不住道:“你若是再这么喊我,当心我惩罚你。”
说完,他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玉琳琅的屁股。玉琳琅脸一红,道:“不,偏要叫。”
刚进府那几日,每每他出现,总有齐刷刷的人跪下来喊他相爷,私下里她却不知道该唤他什么才好。
宋正?元娃子?葫芦哥?这都不是真正的他。
宋元征?从前也就罢了,她不拿自己一条命当回事。可现在她可是惜命的很,如果让人听到他直呼左相大人的名讳,她还活不活了?
玉琳琅挣扎了很久,宋元征看她坐立难安,特特问了问。得知缘由后,笑得乐不可支。
她有时候就是为了这些不紧要的事情纠结,可是那个小表情又实在可爱,让宋元征爱不释手。
“你要是觉得拗口,还是喊我宋正?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无妨。”
“那怎么行!”玉琳琅急急回道:“从前我是被你骗了,才把你当成了他。如今他都不在了,不能再喊错了。”
宋元征的手一顿,挠了挠她的脑袋,问道:“你老实同我说,若我还是宋正,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玉琳琅脸红了一红,宋元征以为她又要避开这个话题,哪知玉琳琅老老实实回答道:“你就是你,不管你是宋正,你是宋元征,还是李正、王正,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可是他不一样,他是我儿时的玩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从前忘了他,可是想起来以后,心中都是欢喜的。我还感谢他,如果没有他,我就遇不着你。”
玉琳琅说完,就见宋元征从眼里溢出来的欢喜,在脸上漾开。
玉琳琅从未见他这样高兴,让人看着也跟着暖和起来。
宋元征摸了摸她的脑袋,换了话题道:“你的脑袋呀才多大,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些什么。一个称谓也要这般纠结。不如我给你拿个主意,”宋元征的嘴角沉了沉,“你唤我,宋郎,好不好?”
宋郎?玉琳琅咀嚼着这两个字,甜腻的亲昵让人脸红心跳。
宋元征笑意渐深,玉琳琅斜睨了他一眼,半晌,捏着嗓子,甜丝丝拉长了尾音喊了声“左相大人~”
连着喊了几日,以至于宋元征现在一听人喊他“左相大人”,就下意识想起玉琳琅那双媚眼,这四个字也就不止是这四个字了。
“我可求你了!”宋元征终于告饶,将她抱起来放在膝上,道,“换个称呼,不然我可要把你就地正法了!”
玉琳琅“嗯”了一声,可怜巴巴的眼神刚接触到宋元征,宋元征拿手挠她痒痒,直让玉琳琅笑得直告饶:“我改,我改!”
附在宋元征耳畔,软绵绵地说道:“阿征,我喊你‘阿征’,好不好?”
阿征?阿正?再好不过了。
宋元征的心像是被轻羽拂过,麻酥酥地,捏着玉琳琅的下巴给了她一个绵长热烈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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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样把她养在府里,总有一天纸包不住火,你藏不住她!”雪竹冷着脸喝道。
“在那之前,我就会娶了她!”宋元征眉眼不抬回道。
雪竹气得满脸通红,强压了怒气,小声道:“她在这只会耽误你!你看看你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她!宋正,你是不是忘了你肩上的责任?那些害他的人,害了你我的人还在外头,他们就躲在暗处,随时等着给我们致命一击!”
“你不信我!”宋元征倏然抬头,雪竹偏过头去,道:“他信你,所以我也信你,可是你……”
门哐哐作响,不等宋元征出声,周子安急急冲进来,站定了,正色道:“大鱼上钩了!目前有三辆马车从城里出发,直奔向仕女阁,你猜,都是谁!”
雪竹眸色一变,吼道:“快说,都是谁!”
周子安嘴角一弯,道:“魏武、楼玥,还有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人。”
宋元征望向周子安,周子安嘴角沉了沉,缓缓吐出两个字。
“催他们,再快一些!”安霜颓唐地靠在马车上,自从得知那个消息后,她整个人都坐立难安,她敏感地察觉到,要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半个月以来,她安插在京城里的仕女一个接着一个出事,有一些事是莫名其妙就被当家主母扫出了家门,有一些是突然暴毙身亡,有一些,确实突然重病被移出了府邸。
她原本不放在心上,可是接连十几个折损,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阁主先后发来数封信,让她探查清楚,想法子解决。
十几个啊,她哪里来的这么多人能填补空缺。
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仕女阁又传来消息,仕女阁中有人趁夜放了一把火,阁中数十仕女同时起义,守备损失惨重,仕女逃的逃,死的死,已经所剩无几。
“是他们擅作主张,见阁中仕女太少,坏了阁主定下的规矩,接连抓了几个女子……就是这几个女子带头闹事!”韶春回道。
安霜暴躁都抚着额头:“这些个废物,连几个女子都看不住,要他们有什么用!月娘呢,月娘怎么说!”
韶春回道:“月娘受了重伤,送来阁主令以后就昏迷不醒了。”
“昏迷了?”安霜眉间一紧,手不由自主扣住一旁的软靠,“那仕女阁现下都还有谁?”
“大总管在。”韶春回道。
安霜“唔”了一声。曦光渐起,通往仕女阁的路尚且漫长,天边飘来一片乌云,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喃喃道:“韶春,我这心一直砰砰砰跳得厉害,总是闷得慌,是不是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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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黛如远山,樱桃小唇,眉目清秀婉约,着一身正红色的异域服饰,浓烈而冶炼的气质与她那张清秀的脸交织在一块,呈现出让人窒息的美。
她的手里攥着一块赤金的令牌,一旁的小婢女穗行担忧地问道:“公主,您之前从未收到过阁主令,如今咱们在大周地界,没有大王护着您,咱们贸贸然前往,我只怕会出什么问题。”
“不会的。”楼玥摇头道。“阁主令轻易不出,一出必有大事。李月娘不是说了么,仕女阁接连受了重创,连老巢都被人烧了,此种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莫不是出了内奸?”穗行脱口而出,楼玥瞪了她一眼,道,“谨防祸从口出。即便出了岔子咱们又能如何?我阖族上下,包括我阿爹阿娘的命都握在那人手中,咱们只能遵从,不能违背。”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她来到大周,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她只能祈求仕女阁一切顺遂,否则……
前路漫漫,她也不知道路在何方。
“过了驿站,让人给我换一匹快马,穗行,我要尽快过去!”楼玥低声吩咐道。
仕女阁位置隐晦,出京师五十里后便是一处山谷,两边皆是悬崖峭壁,风从峭壁刮过,如鬼哭狼嚎,寻常人入得此地,时常如鬼打墙一般,走也走不出去。在一个不太能注意到的岔路口上有一个草垛子挡住了路人,普通人看不出来,楼玥将那草垛子移开,一条羊肠小道就在跟前。
谁也没想到,仕女阁其实离京师并不远,可是楼玥第一回来的时候,还是走了三天三夜,领路的人在前头带路,故布迷障,带着他们足足绕了三天,才又给带了回来。
一路皆是布下的陷阱迷阵,误闯者必死无疑,不管是上山的,还是下山的。
现在她却熟门熟路,绕开一个又一个屏障后,眼前豁然开朗。草木丛深之地,突然出现一片黄沙地,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地方就在京郊的山上。
仕女阁整个都乱了,屋子烧的焦黑,守卫们脸上尽是灰,狼狈的样子显示他们刚刚经历过的大战。
楼玥手执着令牌一路无阻,只见满地都是尸体,守卫的,仕女的,交叠在一块,看不清死者的面貌。
高级仕女阁就在整个仕女阁最中心的位置,楼玥直接杀将过去,只见高级仕女阁门口站着个高大的中年人,站得笔直笔直的,说是身量高大,面容却柔和,丝毫没有男子明显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