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瑶水城入了冬,天气变得冷了起来,小溪间的水也冷得彻骨后,小学子们才跟了自家的大人各回各族,各回各家,热闹了一会的瑶水城就又安静了下来。
因他们的回去,这时的瑶水城静得让人悲伤。
失去了以往那些身边成群结队的小伙伴,在中间交了好几个好伙伴魏世朝好几天都怅然若失,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便是念书习字的心情也没有了,这天他没有忍住,总是问赖云烟他的小伙伴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赖云烟回答他,“等到下一个季节,大家的翅膀上都长出羽毛了,能飞到高空上,你亦如此,那时你们必会相见。”
魏世朝下一句话就戳穿了他娘亲过于浪漫的回话,“可是孩儿跟宝山他们都没有神山爷爷所有的翅膀。”
魏世朝听长老说过,瑶水神山爷爷身上长了两对大翅膀,能飞过最高的山,直达天庭……
可那是神仙才有的翅膀,他跟宝山他们都没有。
说罢,还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确定了自己话中的真实性。
赖云烟笑,紧紧接住他,她抱着他笑了一会,才道,“要等你们长大了,且要有缘,你们才会相见。”
“要许久吗?”
“要许久。”
魏世朝就沉默了下来,小脸上弥漫着一片黯然。
“孩儿可不可以带他们走?”他问道,并说,“孩儿把金珠子给他们,他们拿去让他们的爹娘跟路上的阿婆换饼吃,这样就不会饿肚子了。”
赖云烟闻言,脸上的笑也伤感了起来,她养的孩儿终不是自私之人,他知道对他好的人好,这真是太好了。
可是,他是他们的孩儿,这几年间,不知要去多少地方,要面临多少聚散。
要是次数多了,把他小小的心也磨得硬了怎么办?
“他们要跟着他们的爹娘过活,他们还有别的路要走,就像世朝要跟着爹娘过活,要跟着我们一起走一样。”赖云烟轻轻地回答他,忍不住在他的头发上轻吻了一下。
她很珍贵他,真是舍不得他伤一点的心。
魏世朝没再说话了,他转过身,伸出小手抱着他娘亲的头,默默地在她的肩间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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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冬天来临的第一个月,他们离开了瑶水城,要去往下一个四季如春的小城避寒。
赖云烟跟魏瑾泓商量,这次离开他们夜间悄无声息地走,不要惊动当地百姓的好。
魏瑾泓应了好,这日夜间,一行人没弄出什么声响离开了半山上的住宅处。
只是轿声悠悠,马蹄铮铮,再怎么谨慎地不发出大的动静,一队近五十的人马还是弄出了一些声响出来,。
而当他们刚到城口,还没出城门时,身后还是追来了不少当地的百姓,送来了不少早就制好了备妥当了的干粮。
这时赖云烟怀中刚才还半睡不醒的魏世朝突闻保宜椿哥他们的声音,猛地从赖云烟的身上坐了起来。
赖云烟伸手把他身上裹着的狐皮袄穿好,放了他下地。
她静坐在轿中,掀开布帘,在奴仆手中提着的灯光里,看着这几个小伙伴告别。
不知世朝说了何话,保宜哭了起来,把手中的包袱塞给了世朝,就哭着跑走了。
椿哥也擦了眼,把手中的包裹递给了站在他们旁边的仆人,又把世朝的放到人手中后,他给世朝紧了紧袄子,最后朝世朝作得一揖,就擦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世朝站在那看着他们远去,小脸上全是泪。
赖云烟在轿中看着他看着他们再也看不见了,她下了轿,抱了他回来。
这时前面的护卫再次领队,骑马的魏瑾泓过来把哭着的魏世朝放到了自己的前面,世朝的手紧紧地抱着他,哭着道,“父亲。”
魏瑾泓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道,“别哭,爹爹在。”
他在扬缰时,看了赖云烟一眼。
“去罢。”见他不语,赖云烟朝父子俩颔了下首,让打帘布的丫环放下手。
等帘布一下,轿中只有明珠发出的幽暗的光,赖云烟拿布挡了珠子,身子往后躺去,伸手揉头,疲倦地轻叹了口气。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无论年纪大小,世事对谁都大概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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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了山下,上了停在山下的马车,又赶了好几天路,一直身体不错的赖云烟觉得身体困顿了起来,脑袋更是疼痛,这夜不适无法掩饰,还是叫来了随行的大夫过来把脉。
一探,是着了风寒。
这时他们尚在路中没有人烟之处,这边冬天的雨季又来临了,四处都无干燥之处容他们暂且歇息,赖云烟就令队伍依旧往前走,每日奴婢停下两次煎药与她喝就是。
喝了几天苦药,他们总算到达了温暖不已的藏温县。
当夜,赖云烟发起了高烧,烧得她自己都神智不清,等过了两日醒来后,才知自己的这一病有点严重,大夫说得静养一段时日。
底下奴婢皆担心不已,赖云烟倒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命不该绝,到了好地方才病,一看就是个能享福一生的命。
她如此跟身边丫环笑着言道,弄得秋虹冬雨这两个贴身丫环皆对她们主子哭笑不得。
不过,主子是个想得开,闹得明白的,底下的人日子也好过,见她好了,大公子也不再成天紧皱着眉出进了,底下的人也是松了口气。
赖云烟在觉得自己要倒下之前,就叫丫环赶紧把魏世朝抱到魏瑾泓那处,等到她才好一点,魏瑾泓没让她发话,就先把孩子抱了回来。
“娘亲,娘亲,你总算见我了,我把经书全都背好了,这就念给你听。”魏世朝顾不得埋怨他的娘亲太心狠,非要把这几天念的书都背给她听,生怕她再说他念不好书就不见他,也不陪他睡了。
“好,你念罢。”赖云烟发笑,看着孩子娇嫩的脸,怎么看都觉得他好可爱。
魏世朝便爬到她的身边,小孩子摇头晃脑地背起了他倒背如流的书,念完喝过冬雨为他端来的热汤,就钻到赖云烟的怀里问,“娘,今晚别赶世朝走了。”
赖云烟微笑点头,轻抚着他的头发,她轻轻拍着孩儿的背,安抚他入睡,等他差不多睡着时,她的脸往一旁静坐的男人看去,朝他笑着轻言了一句,“多谢大公子。”
魏瑾泓迎向她的笑脸,默然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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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子乏,好几天都下不得床,京中这时也有时隔近两个月没到信了,她天天都在盼着这事魏瑾泓是知道的。
他算过日子,他们在路中一路都快马行驶到达藏温县,按之前送去信的日子算,再加上到藏温县的时日,还得半月他们才能收到信。
现下快靠近年关,这年前怕是要收一次信,她才安心得了。
她自来心重,但擅伪装,面上看着没什么,自是说说笑笑不停,谁人也探不来她心中到底有几分思量。
魏瑾泓与她相处两世,到这世才彻底明了她对看重的人和事有多紧张。
〈罢赖云烟真是好笑不已,这哪是舅母想多穿几件新衣裳,分明是舅父想把新花样新剪裁用到布坊上挣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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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魏瑾泓说他们要留到三月,等天气渐暖再走。
随后过了十五,他就要带人出去采记县史。
来了新地方,孩子的兴致不高,成天不是念书背书就是一个人坐着屋子玩。
见他闷闷不乐,便是她逗他也还是开心不起来的样子,赖云烟叫了冬雨和赖绝带人随身伺候着他,让他这次随魏瑾泓一起去外边走走。
她想,要是见到的新景象多了,他人也会开朗起来。
魏瑾泓走之前,赖云烟叫下人准备了饭食,叫他过来一起吃了顿饭。
魏世朝与父母共一桌用膳的次数不多,知道这次要跟父亲出去办“大事”之后,他兴奋不已,自己扒饭吃的时候笑得眼睛都是弯的。
只是在走时,得知母亲不去,他的小脸就拉了下来。
“娘亲为什么不去?”
“娘要在家里看家,把我们世朝的家看住,世朝回来了,才有地方和娘一起住。”赖云烟哄他,摸着他光滑的小额头,笑着问他道,“世朝想不想以后还和娘一起住?”
小孩再聪明,也易被大人的话带着走,闻言魏世朝想也不想地点头,“想。”
“那娘守家,在家等你。”
“哦。”
赖云烟送了他上马车,等马车离开了他们住的地方,坐在父亲腿上的魏世朝对魏瑾泓道,“爹爹,娘是不是还要在家中吃药药,才不能跟世朝一起去?”
魏瑾泓听了微怔,过了一会才道,“世朝知道娘病了?”
“我知道的。”魏世朝点头,口气黯然,随即又道,“爹爹,我们再过几日回去,娘就会好了罢?”
魏瑾泓点了头,低头看着他那粉雕玉琢的脸,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不往外跑,哪是她所以为的还在惦记着瑶水城的小伙伴,不想与新的小伙伴玩,他只是想守着她罢了,难为她日日背着他饮药,不知其实孩儿心中早已知晓,还为她的病闷闷不乐。
不知她要是知情了,会不会为此心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