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沈家大厅的复古雕花铜灯从玻璃窗中倾泻而出,沈至谦吩咐淳姨先去服侍老太爷,然后兀自走向了通往大厅的台阶。
嘭--
又是一阵器皿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妇人争执吵嚷的声音。
“反了,你们都反了……咳咳,我的莲子杯,我的斗彩瓷瓶,你们……你们竟敢如此放肆!”沈老太爷一边咳喘,一边费力地呵斥着大厅中扯做一团的余桂芝和顾芹,“给我滚……现在就滚!”
“爸,至鸿这次去白家下聘的时候,白振天夫妇就没给他好脸看,那个白翌珠甚至连杯茶都懒得招呼我们,如果您把婚事压后,让至枫先办,我只怕白家那边更抓着这点不依不饶,万一事情到最后谈崩了,至鸿的一番筹谋就全白费了。”
余桂至跪在碎瓷屑中,抹着袖子擦眼泪,期期艾艾地望着沈老太爷,“至鸿虽在家中最小,可毕竟是咱们沈家长房所出,我想这规矩还是不能乱的。”
听到她一口一句长房,规矩的,顾芹不屑地冷哼道:“爸,大嫂这么多年,一贯拿长房的身份自居,事事都压我们一头,这么多年来我都忍了,可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着她,至枫娶的可是高副市长的千金,这婚礼的细节都谈妥了,就等着婚期一定,至枫和高小姐便能顺顺利利结成好合,如果把婚期排在白家之后,这不是往人高家脸上打了一巴掌吗,那高夫人可是顶要脸面的一个人,出席个宴会遇见同款式的,都能当场甩脸走人,别说是自己女儿的婚姻大事了,所以我这次我们至枫一定要先办。”
“不行,”余桂芝跪行到沈老太爷膝前,一把抓住他绣着黑云纹的衣袖,“爸,高家虽有背景,可白家照着现在这个形式发展下去,再过几年说不定就是咱们江市的首富,这样的人家难道不足以匹敌那个高家吗,再说咱们祖辈为什么一直经商不入政,还不是因为仕途充满变数,容易从高台上跌下来吗,所以依照儿媳看来,白家才更值得拉拢。”
“余桂芝,你……你少找借口粉饰你那点小心思,你也不想想至鸿是用什么手段玷污了人家白小姐,如果不是因为吃了哑巴亏,你以为白家小姐那样才貌的丽人会看上至鸿那样的花花公子,哼,你这么着急把人家娶进门,还不是因为白小姐的心根本不在你儿子身上。”
顾芹说完这番话,顿时觉得心中解了口气,沈世川却沉下了脸:“弟媳,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越发失了咱们沈家的风度和脸面,且不论你说得在不在理,你当着我的面这般数落我的儿子和妻子,你有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吗?”
他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余桂芝面前把她拉了起来,“你给我起来,你这么跪着成什么体统,这件事爸自有决断,你不要再胡闹。”
余桂芝被搀起身后,不服气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经过顾芹身边,更是挑衅地冷哼一声。
顾芹偷偷瞅向沈老太爷,见他衰老的身子半倚在沙发上,握着拐杖,拍着心口一个劲地喘着气,也不表态,咬牙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丈夫沈世河,“老公,你倒是跟爸求个情呀,平日里你软弱没主心骨也就算了,可这次是咱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和前途啊。”
沈世河惧怕沈世川的威势,看见顾芹愤然抽咽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把茶几上的温开水递给了沈老太爷,“爸,不……不是我要跟大哥大嫂争,实在是高家那边明白提出来了,婚礼的时间,宴席的酒店,具体开支还有礼宾名单,都要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办,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淳姨服侍沈老太爷喝了口水,镇了镇咳喘,然后又给他递了一粒药丸服下,沈老太爷才定下了情绪,抬眸望着两房的儿子儿媳,他用拐杖指了指一直静坐在末位的庄雨,冷然道:“你们都急什么,至谦的婚礼都还没有办,你们就在这儿争先后,哼,如果想先办,那也成,等至谦的婚礼办了再说。”
沈老太爷说完这句话后,朝庄雨挥了挥手,“你姓庄是不是?”
顺着沈老太爷拐杖所指的方向,大厅中的人这才想起了他们沈家已然多了一位新成员,而此刻这个女人正不发一言地看着这一幕,都不禁将视线转向了她。
庄雨对身边的长辈一向充满敬意,然而眼前的这位不同,看着他苍白的两鬓,以及布满皱纹的脸,她却很快联想起沈至谦身上曾遭受的那五十棍家法。
那么重的伤痕,就是拜这位老者所赐,她痛惜不已,心中无法对他产生好感,并且,这一刻,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阴沉的,虽然在询问,但更多的是一种威势。
庄雨没有立即回答,沈老太爷眯眸,不悦地冷哼一声:“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爷爷,什么话?”庄雨从沙发上站起身走了过去。
沈老太爷勉强扯出一丝笑,扫视众人后,缓缓开口:“你和至谦打算举办婚礼吗?”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庄雨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平静道:“我和至谦商量过,暂时不打算举办婚礼,我想让他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新产品的运营中。”
门口的雕花大门处,沈至谦站在阴影里,看着庄雨窈窕纤丽的身姿,不禁勾起唇角。
沈老太爷点了点头:“想不到你这孩子倒是挺通情达理,既然如此,你觉得至鸿和至枫的婚事,谁该先办?”
这个老狐狸居然把这么棘手的问题抛给自己,庄雨愣了愣,默然抿了抿唇,她没有马上回答,就是不想太过草率地让沈至谦难做,他目前虽没有现身,但她的一言一行在这些人看来,正代表了沈至谦的意思。
大厅中的沈世川沈世河夫妇,也有些意外沈老太爷会在最关键的时候,问这么一个抬不上门面的孙媳妇的意见,都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揣着着她会如何回复,庄雨只感到背后一阵阵的刺芒扎着她,让她不能说错一个字。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口剧烈跳动,不经意间,余光瞥见了门口掩在阴影处的一抹身影,她笑,明明来了,却不发出声音,是在看她如何在这豪门大宅中上演首秀吗。
“爷爷,如果是人为做出的决定,那么谁先办,对沈家来说都会招致口舌,毕竟白家和高家,让着谁,另一个都会心怀不满,这么说来,做这个决定的人很难。”
庄雨抬眸,撞入沈老太爷微愕的深眸中,“所以,我有个办法。”
见她说的有条有理,又切中要害,沈老太爷颔首道:“说说你的办法。”
“爸,你糊涂了吗,之前你不是还不承认这个女人的吗,怎么在这么重要的事上咨询她的意见?”余桂芝平日和沈至谦关系寡淡,生怕庄雨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来。
顾芹和沈世河对她不了解,可心里想着毕竟他们都是大房一脉,这个女人肯定会偏袒,也跟着起哄:“是啊,爸,至谦媳妇年纪轻,看不透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再说,您都为难的事,她会有什么好主意。”
“呵……”沈老太爷冷冷瞥了双方一眼,略略嘲讽地说:“你们刚刚不是还争得有你没我的吗,怎么这会儿倒是意见一致了,既然如此,何不互相让着些。”
“爸,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觉得让至谦媳妇出主意,实在是为难了她。”顾芹拉着沈世河干笑了笑。
“那你们有办法?”
“这……”
“没有就闭嘴,听至谦媳妇怎么说。”沈老太爷用拐杖敲了敲茶几,催促庄雨,“你说。”
庄雨穿着一身素的毛呢大衣,灰的铅笔长裤,长发披在肩侧,婉约又清丽,她看了看憋得脸红的二房夫妇,淡然笑了笑:“叔叔,婶婶,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是大房的人,会有所偏袒,但是我下面的这个建议定然会消除你们的这个疑虑。”
“哦?”顾芹不屑地眯眸看了看她,“我倒是好奇了,至谦媳妇你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办法权衡好这其中的关系。”
庄雨环视众人,用不急不缓的语气道:“白家和高家都不能得罪,那么自然要给他们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总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所以只有抽签决定谁先举办婚礼。”
“抽签?”听到她的话,厅中众人不约而同叹,“怎么个抽法?”
沈老太爷此时也松缓了眉头,等待着她的下文。
“准备好大小相等,颜相同的签纸,由爷爷写下几个备选的黄道吉日,再命人放在签盒中,双方各派一人抽取,抽到签上的日期,谁先谁后,结果自然出来了。”
庄雨的话音刚落,门口的方向,有人拍着掌走了进来,“爷爷,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很公平,而且传到白家和高家那边也算是无伤大雅,更加不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和怨念。”
“是啊,是啊,婚礼这种事本就是图个吉利,抽到了哪个日子便是说明和那个日子有缘,相信很多高门大户也能理解。”淳姨知道沈老太爷平日喜好研究民俗风水,跟着帮衬了一把。
余桂芝和顾芹虽然还是有些不服气,但再争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不如试一试手气,让对方闭了嘴,便也应了下来。
沈老太爷有些疲乏,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散了,经过庄雨身边的时候,他似叹非叹道:“既然至谦喜欢你,就辞了工作在家里相夫教子,跟着他一起搬回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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