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珖知道,当自己有天发现不懂扎缪了,他就是彻底抛却自我了。
一个放弃了过去和自我的人,有多么可悲,多么可怕,她再清楚不过了。
自始至终,她还是未能明白,扎缪的最终计划究竟是什么?
开始她以为扎缪在执行令人难以想象的恐怖计划,将自己囚禁,在很早以前就监视了自己的儿女,手段狠毒且残忍,可到后来又发现,他这么做的目的另有其他。
凌络琦的右手经脉被毁,也并不是偶然,而是早在他的归属范围之中。或许,很早之前他就有预备亲自出马,目的是为了促进络儿进一步的重生。
否则,她永远也只会停留在原地,无法成长。
而宫粼,也在他变相囚禁监控的锻炼下,凭借一己之力,斩断了光影社幕后长老协会的控制,建立了新股东势力。
说到底,宫粼和络儿都变得越来越强,并没有因为lilith界的毒手而遭到严重伤害。
她犹然记得,在自己少女时期初见雨缪的时候,他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论前面有多痛苦的选项让你去选择,你都必须做出决定。”
“不要怕,我有能力为你承担那些风险。”
往复回忆,不断重现,凌珖恍然大悟。
她暗中苦笑一声,她想,自己所欠扎缪的,恐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风雪之大,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坐在高位上的炎亦烽回过神来,神色绷得很紧,拳头握紧放在柄边。
真的会是他吗?
上次那个夺走炎家章印的人。
自尤莱亚界成立以来,他曾调查过几次自己的暗势力,想方设法想要将这波暗势力从组织里面清楚,但是都徒劳无货,并且,这股暗势力他明明有感知到它的存在,可偏偏就是杳无踪迹,三番几次差点以为根本就没有。
可当炎家章印被带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股势力真的存在,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尤莱亚界的暗势力之首,此时这位九大圣主之一安杰尔。
安杰尔的动向一直以来让人摸不着踪迹,也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早在十几年前就入驻了狄尔斯国安局。
也是近期较为活跃,在奎因·索芙特的尸体被科技宫殿曝光后,他才露的脸,消息灵通的他很快就收到了之类的消息。
从红衣男子登场后,整个雪花宴的气氛又陷入了莫名的警惕。
凌珖足足盯了那个男人许久,这个气场她再熟悉不过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难道……”
“怎么了?”
宫迎飒察觉到凌珖的迟疑,轻声问她。
“那个男人的声音,太耳熟了,我不会记错的,是炎刑。”凌珖忽然肯定道。
她知道这个猜测很大胆,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当年炎刑是怎么死的,一直以来都无人问津,凌珖怀疑是他自己打点好了一切。
析暝为他牺牲之后,炎刑整个人开始处于低迷期,有传闻说后来的他殉情,也有人说是抑郁而亡,关于外界的传言褒贬不一。
而她在后来也被卷入了更大的谋局之中,这些消息,她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回头想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炎刑。
难不成,是为了报仇,卧底在了狄尔斯?
凌珖恍然大悟。
“你说那个人怎么了?”宫迎飒见凌珖的神情越来越不对,担忧了起来。
凌珖告诉他,“十六年前我所建立九大势力中的谋略战术,很多方面除了有析暝指导以外,都是炎刑暗中指点我的。析暝死后,炎刑向我询问了不少有关析暝的事情,而我作为让他当我军师为由交换,所以,他,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宫迎飒听后开始揣摩了起来,又对凌珖说,“你的意思是,炎刑制造假死脱身,潜伏到狄尔斯卧底,伺机报复?”
凌珖犹豫道,“大概没错。”
宫迎飒想了想,像是回想了很久以前的过去,以及在脑海中模拟了什么场景,目光镇定且复杂,“如果是我的话,我想,我也会这么做。”
如果是凌珖为了他被间接害死,那他肯定会疯,会完全失去理智,会抛下所有的一切不顾,只为了替她报仇,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若是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话,宫迎飒觉得炎刑的所作所为真的合情合理。
特别是在最后一秒,萌发名为爱的种子时,那种恍然间的失去剥离,如同心脏炸裂般,痛不欲生,悲痛欲绝,感觉到世界一切都是空的,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他能够体会到炎刑内心的感情。
炎刑与他较为类似,是个不轻易会察觉到自己情感的人,既隐忍又压抑,只有在某个特定时间点才会恍然醒悟,却追悔莫及。
所幸的是,凌珖回到了他的身边,而析暝,却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年对于炎刑来说,应该是极为痛苦的。
要安杰尔的真实身份是炎刑的话,那么尤莱亚的暗势力中他一定是那个领头人,并且,借走了炎家章印也是理所应当。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看你的样子,你也肯定了?”
宫迎飒看了凌珖一眼,表示肯定,“嗯,宫家与炎家本来就是表面的世家交好,在很久以前,我曾见过炎刑几次,我倒是很佩服这个人,但是接触得不多,后来宫家出现变故,我便出走流浪,再后来,就没有任何交集了。”
“这样一来这场雪花宴,看来是无法安静下来了。”
宫迎飒冷笑道,“不过,炎刑究竟是敌是友,还很难说。我们也只是判定,究竟他是不是炎刑,要看他自己如何露出狐狸尾巴。”
凌珖打趣道,“若炎刑是敌人的话,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炎家又怎么样?”宫迎飒看向凌珖,“你是不相信你老公?宫家势力向来低调,要真对上,炎家还不一定会拿我们宫家怎么样。而且,要论能力和手段,我也不怕他。”
“可是,他们身后还有个狄尔斯呢?”凌珖笑笑。
也难得,宫迎飒这么高冷的人也会有倨傲自恋的时候。
“狄尔斯又怎么样,我们身后还有整个九大势力和光影社。”
“唔,这倒是。”凌珖无话可说。
要说狄尔斯最大的威胁,也不过这些了。
唉,这种气氛下之前的活跃,真的好吗?
凌珖轻轻地叹了声气,又默默看向了lilith势力范围的那个方向。
都是不简单的一方哇。
不光是凌珖与宫迎飒等,连扎缪也在暗中默默注视着这个男人。
“哦呦,我说,你们这群人全都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被我吓到了?”红衣男人阴邪一笑,“我可不是这场雪花宴的主宰,要说主角,对了,传闻中光影社的那位会长,去哪儿了?”
红衣男人一下子将凌络琦的存在曝了出来,所有场面上的气氛再次升到了一个紧张点。
炎亦烽怒眼一赤,这个男人要做什么。
凌珖也暗想道不好,渐渐对这个亦正亦邪的红衣男子表示再度怀疑。
若将络儿的存在曝出来的话,那岂不是说明,这个人站在敌方了?
难道,他不是炎刑?
还是说,也被催眠了意识?
凌珖开始不安了起来,这实在太难揣摩,而现在,也不知光影社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
光影社那头的溪然一直都在远程观测雪花宴情况,先前都是在探讨势力范围的问题,可后来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名红衣男子,而且是狄尔斯的九大圣主之一,偏偏再最讨巧的时候曝出了凌络琦。
此时此刻,宫粼忽地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面色凝重的溪然,问道:“现在雪花宴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凌络琦的存在被曝出来了,宫粼,你既然醒了,那就先随我出发吧,以光影社社长的身份。”
“光影社社长?”
溪然认真道,“光影社到了我们这代以来,没有过社长,你是光影社的幕后长老之一,又是凌络琦的哥哥,完全可以胜任社长职位。”
光影社之所以没有建立社长席位,是因为以凌络琦的身份,已经可以承担所有。
会长身份,是绝对权威性的所在,完全有权利可以指明社长的人选。但社长只能由血亲担任,她并不符合要求,所有才胜任了副社长。
但光影社社长,却可以拥有指挥一切,管理组织上下的权力。
“好的,我知道了,这个小意思。”
宫粼朝溪然笑笑,披上了披风,直接启程出发。
至于凌络琦,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但由特工总指挥官蓝肆柯负责保护。
所有重要成员,都守在外面。
一有风声,不论是溪然,还是炎亦烽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雪,依旧漱漱而下。
雪花宴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疑惑起凌络琦的问题。
上次自光影社出世后,所有势力掀起了一番热潮。
原来,所有的势力都曾接受过光影社的出手资源。
他们都曾有自己的低谷期,也有不为人知,无法言说的经历。奇怪的是,光影社从不听信外界评论,只相信他们自己所判断的,不论善恶,都有机会寻求光影社的资源帮助。
最关键的在于,据说,光影社里的系统,可以主宰一切,引领未来。
这么说着实夸张了点,但是历年来还真的没有光影社办不到,达不成的事情。
也让更多人,对光影社产生了好奇。
但是这一次,光影社会长竟然没有如约而来,这让所有人内心隐隐有些不悦,仿佛有种自己被耍了的错觉。
高位上的红衣男子,翘着腿,一边手撑着头,懒懒道:“据我了解,雪花宴的核心,正是光影社。你们的命运如何,这场纷乱的终止停歇,告诉你们,全掌控在光影社手上。没想到,故事的主角,竟然没有来,还真是可笑,也难怪,我们的首脑也不出席了。”
场面一再陷入dòngluàn。
作为总负责人的炎亦烽刚想开口,这时,却听到远远传来的一个声音,“有谁说,光影社的出面一定是要会长出席?”
身穿蓝白外套的男子步入场内,身后跟着一群银色zhìfú的人。细碎的阳光照耀在他浅亚麻色的头发上,隐现出淡淡的光,又几缕光线照进他矢车菊蓝的眼,深邃而明亮,寥若星辰。
“这不是,xp灵堂的首领吗?”
众人纷纷疑惑。
宫粼面色冷清,不屑笑道,“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身份也就自然多了。xp灵堂群龙无首时,我来暂接担任,这没什么问题。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们,我是光影社会长凌络琦的孪生哥哥吗?作为总社长,我也有坐镇光影社出席雪花宴的权力。”
这一席话,确实没有什么让人反驳的地方。
而坐在高位处的红衣男子,也只是目光镇定地看着宫粼,稍稍浅笑,饶有兴致的样子。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继续开始吧。”宫粼一步步踏向最中央位置的阶梯,在看到上面那个如白色冰晶打造般的宝座时,毫不犹豫坐下,以另一幅姿态,犹如尊贵的王子,笑看着在场的各位。
溪然跟在他身后,面色淡定地站在旁边,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时,宫粼暗暗对溪然说了句,“如果络儿那边有情况,立马通知我。”
“没问题。”
这不用宫粼提醒,她也知道。
说完这番话,她又朝远处南家及白侦军团的势力范围看去,看见南势侦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儿,朝自己对视了一眼。
溪然心定了许多,又看向前方。
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当最重要的人物都到齐了之后,雪花宴大会总算切入了核心部分。
lilith界的首脑扎缪,此刻已经明确引入了自己的目的,渐渐将他们的野心呈现了出来。
……
……
凌珖见到了会场上密密麻麻的科学机器,五颜六色的药剂,一阵头皮发麻,再次陷入了被囚禁在圆柱形水晶实验棺内,不断接受药物实验,记忆只停留在六十秒的回忆中。
她条件反射般,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了起来。
扎缪他……
他终于要开始了吗?
“珖,不要怕。”宫迎飒立即覆上了她微颤抖的手,冷声道,“有我在。”
凌珖给了宫迎飒一记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