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
今天的茗洛很不开心,他不明白哥哥好不容易从隔离区出来,为什么现在又要去尼泊尔参加救援，医院里就没有其他医生了吗？
“是为了她？”将颜一搏送至安检处，顾亦泽停下脚步。
这么多年,很多事他们都心照不宣,但是这次他远赴尼泊尔,顾亦泽觉得有些话他必须要说出来。
“替我照顾好茗洛。”颜一搏的视线却只落茗洛身上。
顾亦泽也看了一眼茗洛，孩子眼中那份失落实在是太常见了,他示意妻子牵好茗洛,又跟颜一搏往前走了几步,避开了身后。
“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你对得起茗洛吗？”顾亦泽厉声质问。“他敏感早熟得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你们之间的事与他何干？要让他这么小就承受现在这些？”
颜一搏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指骨泛白。
“不要让孩子成为你们感情的牺牲品，他有权知道真相。”
颜一搏回眸又看了一眼茗洛，他声音苦涩，“这一行我会了结我跟她的所有，茗洛我也会亲口告诉他真相。”
“等你回来希望你还能记住你现在所说的话。”顾亦泽这才收敛逼人的眸光，让妻子带着茗洛靠近。
茗洛还是显得很别扭,他觉得自己又被哥哥抛弃了,可是他知道哥哥是去救人的,但是就是心里不开心。
“跟哥哥再见啊。”韩北北提醒他道别。
“反正还要回来的。”他有点赌气,样子越发和她有些像。
到底是大了。
颜一搏凑身上前,想说些什么,脱口的却是“茗洛,你要乖。”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茗洛嘟囔。
颜一搏抚了抚他脑袋,突然俯身在他额上吻了一下，“走了。”
连茗洛都愣在原地，在他的印象里，哥哥从来没有亲过他，那种感觉不像哥哥。
“到了那边自己注意安全。”入关时，顾亦泽叮嘱。
颜一搏却头也不回地进去了，只挥手做了再见。
顾亦泽和妻子则牵着依依不舍地茗洛离开。
蓦地，他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竟是颜一搏。
“顾亦泽，如果这一次我没有回来，请你告诉茗洛真相，并替我把他交给他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拜托你，谢谢你，兄弟。”
“疯子！”顾亦泽立刻转身，可是哪里还有颜一搏的身影。
尼泊尔的地震远比莫晓想象的惨烈。她来的这段时间，余震也经历很多次，看到的尸体不计其数，那些生离死别、家庭破碎、骨肉分离，每一天都能看到，一次次地突破着她的心里防线。
今天又见到救援队挖出两具被废墟压得早已不成人形的尸体，她再也承受不住，躲到一边吐了出来。
“也不懂上面怎么想的，派个娘们出来，这种重灾区的新闻是这种娇滴滴的小姐能出来跟的么？”被莫晓耽误了时间，一个男同事不满了。
“行了，少说几句，人姑娘也不容易，这几天为了写稿子都没怎么合过眼，跟着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风餐露宿的，都是同事，现在又在异国他乡，多包容包容，谁都是自己爹妈的心头肉，还不都是为了生活。”另个较年长的同事道，上前给莫晓递去一张纸巾。
“谢谢。”莫晓接过擦擦嘴，赶紧跟上队伍。
“听说你之前是负责专题新闻那块的，好像还拍了个医生专题，点击率很高啊，怎么会想不开当驻外记者？这儿多苦啊，还是重灾区，真不适合你们女人。”一个年轻的男同事跟莫晓走在了一排。
“我不会拖累你们。”莫晓掏出自己的矿泉水。
“我倒没有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这里现在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你以前是坐办公室的，第一次出来跟重灾区的新闻，也是难为你了。”看到莫晓的矿泉水快喝完了，他拿出一瓶自己的递给她，“我们经常出来跑这种新闻，体力会比你好，你若是哪里不舒服或者觉得跟不上了要及时跟我们说，大家都是同事，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莫晓接过水，“谢谢。”
跟着队伍去拍了一些照片，沿路再救助了几个灾民，给他们分了点吃的，等再回落脚点的时候也天黑了。
他们居住的地方是一个中国人开的小旅店，这个地方虽然也有震感，但是影响不大，还算安全。
老板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才五岁，叫六六，肉嘟嘟的长得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他，每次回来看到他都会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但是小家似乎对莫晓情有独钟，看到莫晓都会跑过来甜甜地叫阿姨，带着他特有的软萌音。
“老板，给我们整点啤酒。”今天是真的累了，吃饭的时候男同事们都想喝几杯。
“好嘞。”异国他乡遇同胞，老板也显得格外热情，很快就拿出来几瓶啤酒，“看你们天天早出晚归的那么辛苦，真是不容易，今天的酒我请你们喝了。”
“这多不好意思，你在这儿开个小店也不容易。”
“大家都是同胞，别那么见外，几瓶啤酒而已，你们先喝着，我再去给你们炒几个小菜。”老板热情得拦也拦不住，同事们也就作罢，先干了起来。
“小莫，你也来一杯？”年长的前辈唤了一声。
莫晓礼貌地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能喝，他们也便没有勉强。
莫晓坐在靠窗的地方，看着老板的小儿子逗着他们养的小猫。
现在的她似乎已经心如止水，一心都扑在工作上，只要不停地忙碌着大概就不会去想了。
“喵喵吃，喵喵吃呀。”突然她听到焦急的声音，原来是小家伙拿着自己的奶瓶想喂小猫奶，但是小猫似乎并不想喝。
见小猫老不喝，小家伙急了，“阿姨，喵喵不听话。”
莫晓笑了笑，“兴许它不喜欢被喂，你可以倒一点在地上，这样说不定它就会喝了。”
小家伙照做，果然小猫往前走了几步，舔了起来。
“吃了吃了。”他开心地拍手，不小心把奶瓶给掉了，砸在了小猫身上。
小猫被惊吓到，一眨眼溜了。
“喵喵，喵喵！”小家伙赶紧追了过去。
莫晓有些担心地站起来，看到他并没有走远也就放松了下来。
这时老板已将炒好的菜端了上来，同事唤她过来一起吃，莫晓觉得没有什么胃口便跟他们打了招呼，独自上楼回房，今天的稿子还得赶出来。
她上楼刚走几步突然觉得周身有点晃，是错觉么？她抚着栏杆继续往上走，却感觉晃得越发厉害。
“快出去，是余震！”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大家瞬间就骚动了起来。
楼上的很多房客也惊恐地溜下来。
但是莫晓却没有跟着人群下来，而是逆着人群继续往上。
“莫晓！莫晓你再做什么！回来！”身后是同事的呼喊，但也很快被人们的惊叫和慌乱声淹没。
这次的震感已经很强了，莫晓好几次险些摔倒，她踉跄地冲到自己房间，打开衣橱疯狂地翻开自己的背包，从最里侧的内袋里终于翻出一张纸，一张已经快被翻烂的纸，一件她唯一能怀念他的东西。
外面是骚乱的人群，有害怕的惊叫声也有小孩的哭声。莫晓却捧着那张纸，如若珍宝地将它按在自己胸口。
她告诉自己还在，还在。
“啪”地一声，房间的玻璃已经自动破裂了，莫晓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将纸收好，她又拿起床头的笔记本便往外跑。
地震她以前从未经历过，更别谈是这样大的地震，那种晃动仿佛地随时就要裂开般，根本无法正常行走。
她怀抱着自己的电脑，跌撞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不时地落下灰尘，她甚至都能听到头顶上的支架在断裂的声音。
会死在这里么？对于她这样一个几乎已经没有亲人的来说死在这里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除了二哥，应该也没有人会悼念她了吧。
脚下已经使不上力，晃动让她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又一个踉跄她摔倒在地，怎么地都爬不起来。
“咚——”眼看着天花板砸落了下来。
莫晓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也罢，就拿她的命去替母亲赎罪吧。
宝宝，妈妈来陪你了。
她心底念着，眼前彻底一黑。
兴许是她命大，天花板并没有掉下来，但是整个旅店跳闸了，所以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此刻震感稍微小些了，她只得寻着外面的光扶着墙慢慢走。
看到她平安无事地出来，惊魂未定的同事都围了过来。
“那么大的震感你还回房间做什么！”半晌，前辈开始严厉地斥责她。
“拿电脑。”
“疯子！电脑值钱还是你的命值钱！”前辈气得已经忘了礼貌，直接拿手指着她，“我警告你莫晓，你下次再一意孤行脱离队伍，信不信我立刻就向上面反映让你滚回去？”
莫晓紧抱着电脑低头看着自己少了一只鞋的脚不再做声。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其他同事过来解围。
“刚刚那波余震来势汹汹，就怕后面还会有余震啊，现在旅店里已经不能再进去了，我们只能在外面等待。”另个同事说，随后带着莫晓去暂时安全的空地上坐着，“刚刚吓坏了吧？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救援应该很快就会来。”
莫晓看着眼前一片漆黑且部分破碎的旅店抱着电脑一言不发。
她抬头看天，仿佛乌云密布。狼狈不堪，大概就是她现在的状态吧。
颜一搏见到莫晓的时候，她蓬头垢面，跟当地的难民无异。
他是在当地医院接到紧急通知，有一个地方遭受到强烈的余震，有些伤员，医护人员不够，他们来增员救助。
经历过刚刚一遭，莫晓早已饥肠辘辘，但是她什么吃的都没有。
蓦地，有人递给她一瓶水和面包，她头也不抬地接过，猛地先给自己灌下水。
“谢谢。”一瓶水一饮而尽，他们四目相视。
他戴着口罩，她冷不丁打了个嗝。
仿佛陌生人，没有任何言语交流，颜一搏又给后面的人送去水和面包。
莫晓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听着他用英语和伤者交流，那熟悉的样子都让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也不是被天花板砸坏了脑子出现的幻觉，他是真的来了。
不安的心就这么定了下来，但她又忍不住苦笑，即使是她逃到了这里也还是避免不了见到他，是命么？
颜一搏蹙眉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明明是那么害怕，却还在逞能，他倒要看看她还能逞到什么时候。
莫晓想不去看他，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把视线瞥过去。
他们医院是没人了么？怎么哪里有危险就派他去哪里？
现在的尼泊尔正逢夏季，夜晚坐在露天的地方，时不时有蚊子和虫子来骚扰，很快莫晓的腿上、腿上、脸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包，即使赶也无济于事。但许是心定了，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她也有了丝睡意。
她是真的累了，自己也不懂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再次的晃动将她惊醒。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又一波余震来了。她下意识地去寻找他的身影。
刚刚才安抚下来的人群又被新的余震吓得惊慌失措，尽管有当地的警察在维持秩序，却也敌不过人们的害怕，好多人开始跑起来，陷入了新一轮的混乱。颜一搏立刻处理好手上的伤者，他站起身在人群中逆行。
“颜一搏，你要去哪儿？”身后有同僚唤他，他却仍一意孤行。
莫晓在人群中被拥挤着，她踮起脚尖张望，她想唤他的名字，可却没有这个勇气。
“喵喵！喵喵！”
突然她看到了旅店老板的小儿子，他被自己的母亲牵着，原本在他怀里的小猫突然跳了下去，小孩挣开母亲的手追猫去了。
“六六！”跟儿子走散了，老板娘惊慌失色去找儿子。
莫晓眼看着他跟着小猫跑回了旅店，赶紧也跟了过去。
“六六！回来！危险！”
但是小家伙哪里听得到，他只顾追他的小猫。
颜一搏在人群中寻到莫晓的时候她已经半身跨进旅店了。
“莫晓！”他终于唤出了她的名字，她却听不见。
“嘿嘿，抓到你了吧！”还不知危险的小六六终于在自家旅店的餐桌下面抓到了小猫，他前脚抓到猫，后脚就被莫晓揪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危险？知不知道你妈妈多担心你？”她焦急道。
六六没见过她凶的样子，有点委屈，“我就是想带着喵喵。”
“快跟我走。”莫晓来不及跟他解释，抱着他就往外走，但是顶上的吊灯已经被晃得掉落了下来，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六六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开始害怕了。
“阿姨，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别怕，阿姨会带你出去。”莫晓想绕过吊灯，却因为抱着六六脚下没有支撑走得举步艰难。“抱住我别松手！”
耳边是玻璃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和各种东西撞击声，这一次的余震似乎比上一波来得还要厉害，莫晓什么都看不见，好不容易扶到墙却脚下一绊，要摔倒。
下一秒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跟我走。”
他紧握住她的手并顺势将孩子抱进了自己怀里。
那一刻莫晓觉得自己回到了很久之前，不管她身处何处，都有他护着。
再也没有犹豫，没有纠结，这一次她把自己交给了他，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护着他们走到门口，却一个巨晃被倒下的门打在了脚上，震碎的玻璃渣也恍了眼睛，他疼得闭上双眼，却继续将他们推向门外。
“你怎么了？”莫晓意识到不对劲回眸问。
“走！”
“一起走！”
颜一搏抬高了声音，“走！”
“一起走！”莫晓倔强地也抬高了声音。
震感越来越强，“六六！六六！”外面是六六母亲的哭喊声。
天花板“哗哗”地一块块往下掉，打在了颜一搏的后背，他却仍在将莫晓和六六往外推，他厉声，“莫晓，我再说一遍，走！”
“要走一起走！”莫晓将六六奋力一推，终于推了出去。
下一秒顶梁就砸了下来，把出口给堵死了。
“莫晓你疯了！”颜一搏呵斥。
“你才疯了，为什么要来救我？”莫晓看不清他此刻的样子，只知道他将自己紧紧护在身下。“颜一搏，我在问你，你为什么要来救我？”第二遍的时候莫晓已经带了哭腔，因为她触摸到了他身上液体，那是他的血，他受伤了。
“不要哭。你不会有事的。”颜一搏将她紧护在怀里，八年多了，这是八年后他第一次再这么抱着她。
“你才是疯子，颜一搏你才是！”莫晓终于忍受不住哭了出来。
她知道他在用身体帮她挡住一切，她用力挣脱开。
“你在做什么？”
“颜一搏，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她将压在他身上的门板推开，扶着他，推开餐桌，躲到角落。
她记得小的时候老师教过，如果遇到地震要躲在角落，这样房顶塌下来也能形成一个三角区，可以减少被压在下面的几率。
“你疼吗？”她哽咽着，看不到他，可她摸到了他满脸的血。
“我没事，别哭。”颜一搏握住了她的手，“为什么要留下来？莫晓，你刚刚为什么不走？”
“我不想丢下你。”
蓦地，他沉默了，少倾，他苦笑，“那八年前呢？八年前你去哪儿了？”他终于问了出来。重遇后他们没有提及过八年前的任何事，仿佛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但是现在，他问了出来。
莫晓感觉到了他手指的渐渐冰冷，她也不想再逃避了。
她将自己的手抽离，“八年前我怀孕了，我想告诉你，但是妈妈很生气，你知道的，她一向不喜欢我跟你在一起，她将我关在家里，没收了我的一切通讯工具，强制带我去流产，医生告诉我，我子宫壁薄如果我流产了以后都不能再孕了，因此我庆幸我保住了我的孩子，但我随之迎来的是一段黑色的日子，整整九个月，我被自己的母亲囚禁在家里，断了能跟外界联系的一切，像个活死人般，后来我趁他们不注意终于逃了出来，我想去找你，可路上出了车祸，孩子早产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妈妈抱着个死胎站在我面前，告诉我，我的孩子生下来就走了。”泪布满了整个脸颊，她从未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这些，这些她此生都不愿再回忆的噩梦。
“所以颜一搏，八年前，我们有一个孩子，可惜……”她抽泣着没再接着说下去，“是我没缘分成为他的母亲。”
颜一搏听着她的哭泣声，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死胎？
“死胎？”再开口声音已沙哑。
莫晓闭上双眼，痛得声泪俱下，“是，母亲亲手抱着他来到我面前，他闭着眼睛没有心跳了，他都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她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这一刻颜一搏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后来呢？那后来你又去了哪里？”他又追问。
莫晓苦笑，“后来？后来我家破产了。我大哥和富家千金尹枳彤结婚后，他成了尹氏集团的继承人，之后便在商场上疯狂地报复父亲，导致多家银行断贷，企业资金链的断裂眼看曾经的心血付之东流，而且还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逼，父亲深夜心脏病突发去世，但大哥却还未收手，将我们母女赶出了莫家，母亲受丧夫与丧家之痛，也气急攻心脑溢血突发一病不起，我一边照顾母亲一边打工攒学费，好在二哥瞒着大哥的私下资助我，让我还算平安地度过了大学。我一直有联系你，可是他们都说你去美国了，也联系不上你。”现在说起这些，莫晓已经能用很平淡的口吻了，即使那是她最黑暗的日子。
有东西从脸颊划过，颜一搏抹开，是泪。
原来是这样的，竟是这样的，瞧他这些年，都自以为是地干了些什么？
房顶在渐渐塌陷，天花板已落得所剩无几，莫晓知道，即使是三角区，空间也是有限的，如果两个人被同时困在里面，会很快消耗里面的空气，那么两人存活的几率都很小，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过今晚，但如果让她选择，她愿意把生的机会留给他。
“颜一搏，你知道吗？八年了，我一直在找你，我当记者是为了找你，我不停地跳槽，辗转各个城市，也是在找你，但我很高兴，我还是把你给找到了。”莫晓哭着笑，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特别丑。
“莫晓，你过来。”颜一搏伸手要触碰她，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莫晓的声音却好像越来越远，“那次车祸之后，我被切掉了子宫，我失去做母亲的权利。”
“莫晓！我让你过来！”。
莫晓已经走远了，她站在远处看着他的身影，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可是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最后一滴泪落下，她说，“一搏，我还爱你，但是我已经配不上你。”
“砰——”地一声，整个楼彻底崩塌，莫晓瞬间被埋在了废墟中，脊梁上的重物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听到他的呼唤，一遍遍地叫她的名字。
“莫晓如果你死在了这里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听到没有！莫晓！”
可是他被困在了三角区，他出不去。
“一搏。”莫晓低喃着昏了过去。
被救起已是几个小时后了，因为被重物压住，莫晓的情况很不好。
她被抬上了救护车，颜一搏不顾自己的伤势跟了过去。他紧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庞，“莫晓，莫晓，莫晓……”一遍遍地唤，有水打落在莫晓的脸颊，不知是他的泪还是他的汗。
莫晓听到了他的呼唤，用尚存的一点意识迷蒙着眼。
“莫晓，我们的账还没算完，所以你必须得保持清醒。”颜一搏低哑道。
“这些年你好吗？一搏。”莫晓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可是她没力气。
“莫晓，别睡。”颜一搏几近哀求。
“我们的孩子，我把他葬在T市的墓地，墓前摆放着小雏菊的，就是他。”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莫晓的声音越来越低，“一搏，你去看看他，他还没见过你。”
“不，不是的。”颜一搏摇头。
莫晓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她闭上了眼睛，耳边依旧是他的声音。
“莫晓，孩子没有死，茗洛，茗洛是我们的孩子，你听到没有？茗洛就是我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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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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