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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甴曱之祸(1 / 1)

十一月的南京,气温从几个月前的酷暑渐转至萧索。

路旁白气直冒的早餐车散着包子,蒸饭团的香味,大马路上来往的车辆也令自行车道上的不少等候的上班族露出些许不耐的神情。

因为时间已不算早,大多还忙着打卡上班的行人都在疯狂掐着自己去单位的时间。

在这车流之中,一辆穿梭在里头的女式电瓶车倒是走的不急不缓,就像是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蜗牛’似的跟着前面的车往前爬。

“嘟——嘟——嘟——”

此刻,满大街的市民都在因为前面路况不好堵车而暴躁地摁着车铃。

人群之后,骑在小‘蜗牛’上带着个安全帽的年轻男人始终保持着半犯困等着车流经过。

他的身材高瘦匀称,一头利索短发,长手长腿一看足有一米八出头,五官也是心正磊落之相,薄削的嘴唇有几分桀骜不羁,一张在异性眼里都绝对吃香的脸也是很让人莫名心生好感。

只是这么个放在平时各方面生理和心理都应该正常的祖国大好男儿,偏偏此刻塞在耳朵里半只耳机里却在循环播放这样一首歌。

——一首名字有点诡异的歌,《两个女鬼在吃面》

“昨天晚上……我没洗头……又是我一个人吃的面……碰见个熟人鬼,打了个招呼,我进了一家人肉面……”

这每句歌词都非常晦气不吉利的歌,光是听着就挺让人起后背鸡皮疙瘩的。

但胜在节奏沉重,情绪丰满,极其富有感染力。

能在令人犯困的上班途中和某些特殊恐怖的时刻给人以强心剂般的精神震撼和亢奋感。

而这边听歌边等待着堵车高峰过去的家伙倒也是性格十分淡定,一边困倦地半打着呵欠,一边任由小电瓶车上挂着龟壳在叮咚叮咚地响,连带着底下也在跟着不停地绕着顽皮地转。

视线所及,这四个表面还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不少图腾和甲骨文的龟甲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应该有些年头了。

若是在古玩上有些眼力的人便可看出,龟甲可是在纸张出现之前最早的文字记载体。

传说上古时期的部落先民就用古老的龟壳来创造和记录中国最早的文字,龟壳便是最早用于书面记录的纸。

因为文字的诞生,中华民族的文化得以流传,也将方块字的前身甲骨文等记录和流传下来。

眼下这四个各自指向东南西北的老古董龟甲上分别书写着‘象形’,‘会意’,“形声”和‘指事’,下面还有一十六个闪闪发光的鸟骨,兽毛作为挂饰。

倒让人有点好奇这人是不是平时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外,是不是还私底下干着什么奇怪的工作,才能弄出这幅捡破烂的架势出来。

只是这初冬的风到底冷又急,西风卷着北风,阵阵寒风刮得人耳朵都生痛。

尤其大伙这会儿都着急上班,车速无论快慢都难免冻得人门牙都发酸,搞得在这一刻连同青年在内,所有悲从心中来的上班族的心情都仿佛被秋风扫落叶都弄得悲凉了不少。

“早晚老子要鼓楼区买房,再不济也得在新街口周边付个首付!这每天早上七点多不到上,上班还要堵车……妈哟冷死冷死了……还有,谁知道前头到底出什么事了!这都堵了有四十几分钟了吧!”

一个位于车流左前方,块头和熊似的行人大哥像是有点憋不住地怨念开了口。

“老兄,别急啦,听说前面挖土机正修着路呢,哎,咱们就稍微等等吧,这大清早的早知道坐地铁上班了,讲不定还快点……”

另一个右前方,身形瘦巴巴,驼着背的中年行人也无奈地摁着车铃附和了一句。

“坐地铁也未必快啊,十号线听说得过年才通,而且这两天尽量还是出门少坐地铁吧,我听

说这两个晚上鸡鸣寺地铁站门口出了个邪门事,就是上头捂着才没上新闻,你们都没听单位里人说起啊……”

这话从人群中一冒出来,顿时便激起周围的千层浪。

毕竟稀奇事谁都爱听,尤其是沾着点神啊鬼的,所以一时间连那红绿灯前趴在车上一直犯困听歌的某人也是睁开眼睛的一条缝,悄悄竖起耳朵也跟着动了一下。

“哎哟,这是搞么事啊?鸡鸣寺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啊?”

“有人说在地铁站前面又撞见……怪物啦!”

“怪物?!这……这是胡说八道吧这是……不是前段时间才说南边出了个怪物,怎么这青天白日的大街小巷里又来了一个怪物了?”

“爱信不信,是真的,不是前几天那个半夜吓人的无头怪物了,我骗你们干嘛,说是有人亲眼见着了,半个月前鸡鸣寺菜市场死了个人的那次,有人远远地看见一个怪物趴在那个死掉地女的尸体上了,那东西像是个人,又像个动物,却没有脚,奇形怪状的,嘴里还发出啃肉咀嚼的那种唏哩,而且听说啊……那个怪物,专偷人的嘴。”

“……嘴?”

“对啊,女人的嘴,男人的嘴,老人的嘴,孩子的嘴它都不挑的,它就喜欢啊……偷偷吃掉人的嘴,死了丢了的尸体啊再被找回来身上什么都是全的,就是唯独脸上少了一张嘴,你说奇不奇怪啊?”

这话可把大伙都给弄得脸色惨白了,一瞬间,这北风都好似妖风在吹,刮的人全身发毛。

而就在这众人正害怕的说不出话时,一声‘叮铃铃’的动静却好像一阵清泉似的灌地他们头脑立刻清醒了。

“「头」——出来!”

藏匿于铃铛声后的这一句压低着的冰冷咒语谁也没听见,

待整个头被震得浑浑噩噩的众人愕然的一回头,就看到是后头那人电瓶车上的其中一个奇怪的小龟壳在叮铃铃地响,这才帮差点吓懵了的他们给弄清醒了。

“哟,快八点了啊,大伙看,前面车好像不堵了……”

带着头盔的年轻男人如此笑着吆喝着,顺手也摘下了自己一直塞着的一只耳机。

其他脸色惨白,仿佛活见了鬼的行人一见连忙赶着上班,刚刚的那档子诡异邪门事也被他们给忘在脑后了。

见状,方才出手了一把的某人也没吭声,表情平淡地看了眼杂乱的车流和车把手上那个写着‘象形’的发光小龟壳,便该怎么上班还怎么上班去了。

可路上还没等他到单位,他的手机上,微信单独备注着的主任的人却忽然给他来了个信息。

询问他这三天请假去老家看动手术的大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今天早上到底能不能去学校准时上班。

而一看清楚‘头部结缔组织群体切割术’这令人匪夷所思的病名,本还回想着先前行人们嘴里那怪事的某个家伙也是略有点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半天才强装着胆地厚脸皮快速回了一句。

【632】:

……咳,谢谢主任您老人家!我大姑她老人家的头已经能拆线了!再过一礼拜就可以出院了!我会叮嘱她伤口不要进水好好在家养病的!您就千万放心吧!

【主任】

头部手术是大事,工作上的事就先放一放吧,你家的亲戚经常生病,出事故,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事,但你是学校的年轻男老师,尤其要学生们起到带头作用,今天可不能再迟到,听懂了没有?

【632】

听懂了听懂了,我保证今天上班不迟到,这礼拜都不迟到!发扬主任对我一贯的教导!为人师表,好好做人!

这话回的不可谓不心虚,不可谓不做作。

好在他们教导主任老人家平时根本没时间不上网,也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所以看他这小子认真保证了就也不搭理他了,只最后教育了他几句便也作罢了。

“真是被这帮兔崽子给搞死了,这个月的奖金又给泡汤了,昨天大半夜为了你好端端出去抓什么飞头怪,今晚说不定还要去抓那个……”

名叫陆三二的男人这般抱怨了一句,顺势也看了眼掌心里中某个寻常人看不到的发光方块字。

视线所及,此刻正怯生生半趴在他手心里打滚挣扎的黑色小方块字长着一撇一捺两条小细腿和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小脑袋,赫然就是一个……

「头」

“咻——咻咻——”

挂在车把手上不停地原地旋转的龟壳闻言将‘象形’的那边指向了南边,先前帮了他小忙的某个‘小家伙’也自觉又听话地钻回他的身体里去了。

见状,啧了一声的某人先是把先前刷了一半的手机给暂时性退了,这才收敛起脸上原本的神情,望了眼前头据说因为挖路而堵着的马路。

他叫陆三二,今年二十八岁,在现实中的职业,是个教师。

之所以会说这是他在现实中的职业,是因为打从五年前,一个从老家公厕寄出的包裹神秘寄到了他当时的住所门口,他就莫名多了个需要对外人保密的秘密。

这个秘密和他的祖上的一桩传说有关,但因为他在世上已经没有家人的,所以便没有被外人知晓的。

五年前从大学毕业之后,他就从南方老家一个人拖着为数不多的家当来到Y市工作生活。

现就职于市里第二中心小学四年级,教小孩子语文,除周末之外,目前还孤家寡人一个的他本人基本是在学校日常开伙。

撇开经常用各种鬼扯的理由向学校领导请假翘班之外,工作能力倒是一直还算可以,学校的事也不算麻烦。

只不过,学校的事不算麻烦,这每天却总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出现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就比如三天前他刚抓到的某个喜欢大半夜吓人的「头」,再比如现在正在外头四处偷东西的某个……

这般想着,被冬日里的寒风吹得又打了个哆嗦的陆三二也看了眼前方城市上空,他的眸色过一道金光,仿佛已经看穿了这隐匿于暗处的妖邪此刻正藏身何处。

市中心布满车辆和行人的大道上,未曾被凡人的眼睛所注意到的黑云正在重叠的现代建筑后若隐若现。

一眼望过去,只见现代化的钢化玻璃办公楼和远处古刹飞檐交相辉映,将整座城市划分为一阴一阳,连底下的人都显得分外渺小起来。

省台昨日发布的最新气象预报,市中心周边接连一周有异常气象变化。

报刊亭上的书报上摆着本地晚报的社会版块,近日发生多起市民连环失踪案。

最新失踪的一位最后出现在前天晚上的鸡鸣寺地铁站,家人方面已失联近三十多个小时,希望社会各界关注。

并附有半月前第一个失踪者被发现时那血淋淋,惨白白,唯独整张脸上丢失嘴巴的尸体马赛克照片。

“那个鬼,专偷人的嘴。”

“女人的嘴,男人的嘴,老人的嘴,孩子的嘴它都不挑的,它就喜欢啊……偷吃掉人的嘴。”

“死了丢了的尸体啊再被找回来身上什么都是全的,就是唯独脸上少了那一张嘴,你们说奇不奇怪啊?”

中国,是一个民间故事和邪门忌讳总是很多的古老国度。

从盘古开天辟地到山海经的各路神兽妖魔,人间关于神神鬼鬼的传说永远不断。

可人间少有人知,在那些流传于人间的志怪话本之外,其实还有另两个流传在中国近千年传统民间故事。

女娲造人,仓颉造字。

传说女娲创造出来的人诞生了寻常人的魂魄,仓颉创造出来的东西成了另一种生灵的载体。

这种生灵如人也分善恶,善的愿被人所收服,保佑人间,恶地则凶邪难当,极难驯服,

据说在1975年之前,中国大约有3862个这样未被符咒所收服的在南京,有2336个在北京,有1765只在重庆和深圳,其余分散在全国。

可这世上总有个了不得的人物能每隔多少年出现,隐匿在凡人之中。

据说,他们掌握了仓颉当年创造出来的,唯一能制伏和追溯这些奇妙生灵渊源的宝物。

这种符咒宝物还有个流传于现代的名字,叫汉字。

这是曾经陆三二他爷爷陆一在世时对他爸说的,他爸陆四五在世时又对他说的,也是陆三二本人准备以后对自己的儿子闺女说的。

而他们老陆家世世代代的行走于人间所从事的另一个身份在就被世人称作……

——字师。

……

口,人所以言食也,象形,凡口之属皆从口。

清有童生王都,回乡,宿旧庙,忽听外有声敲竹笑唱,‘口吃口,口吃人’。

翌日,外有户入山,见庙中火尚存,无人烟,都从此销声匿迹,再无返乡也。

&&

口,人用来说话的,吃饭的器官,象形字,所有和口相关的字都用‘口’字旁。

清代有学生王都,回乡途中夜宿在一间旧庙,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敲竹笑着唱,‘口吃掉口,口吃掉人’。

第二天,城外有猎户上山,见庙中的火堆还在,却没有任何人烟,王都从此销声匿迹,再没有返回到自己的家乡过了。

——《仓颉翻译app·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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