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哥静默不语,良久过后,方才扭头向着身边的士兵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大军撤回雁翎关驻守警戒,另外,派人前去联络三路援军,撤回军令,原路返回。”
士兵领命,传令下去,墨罕士兵如‘潮’水一般向着城内撤退,片刻功夫就退了个干干净净,只余林大哥与几位‘侍’卫驻守城‘门’口。
凉辞向着身后摆手,金鳞立即会意,率领着手下士兵也退至千米之外。
“顾凉辞,善待青婳,若是你再敢让青婳受半分委屈和伤害,我即便是以卵击石,与你拼个‘玉’石俱焚,也要向你长安讨要一个说法。”林大哥头也不回,依旧背对于我,黯然说道。
说不感动,无动于衷,那是假的,任谁换做铁石心肠,闻听林大哥这样感人肺腑的承诺,也会心生暖意。我自然而然濡湿了眼眶。
凉辞揽着我的腰,一声自信的轻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的好,老是觊觎别人家的东西,更是非君子所为。”
林大哥看也不看我们一眼,‘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向着城‘门’内走去,背影说不出的萧索凄凉,令我鼻子忍不住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报......”
马蹄声疾,伴着一声拖长了尾音的急报,一墨罕士兵勒缰下马,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满头大汗,急声禀报:“启禀圣上,宫里传来急报,大皇子率几位皇子联手夜半谋反,已经发动宫变,掌控了整个皇宫防卫,‘逼’迫太上皇重新拟诏传位,目前正在僵持中。”
林大哥的背影忍不住一震。
“宫外三十里驻扎的负责守护皇城的大军呢?都是木头吗?”
士兵略一犹豫:“大军得到宫变消息以后,按兵不动,呈观望之态。而且,您派去阻挡长安大军的三路援军也在雁翎关外东西各五里处驻扎不前,所以长安大军才得以长驱直入,这般快速抵达雁翎关。”
“‘混’账!”林大哥怒火三丈,厉声斥道:“就连圣旨也都胆敢不遵了吗?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士兵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面有难‘色’。
“怎么了,说!”
“援军统领们说,圣上您‘色’令智昏,为了一个外族‘女’人,招惹兵祸,弃墨罕百姓于不顾,将来也是无道昏君。还不如,尊大皇子为帝,奋发图强,我墨罕还有一线希望。”
林大哥沉默半晌不语,我可以听到他攥紧拳头,努力隐忍时,骨节发出的“咔咔”声。
“我们如今还有多少兵马?”
“雁翎关以南的城池已经尽数失守,被长安大军攻占。雁翎关以北则被大皇子他们控制,截断救援皇城通道。如今,我们只有雁翎关以内的守军。可能将将不足一万。”
林大哥捂着心口,身子一歪,踉跄后退两步。我知道,锦绣江山,至尊皇权,对于林大哥而言,原本无关紧要。但是,皇权代表的是太上皇对林大哥的信任,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若是大皇子‘逼’宫篡位成功,不仅林大哥,就连太妃俱都‘性’命不保,所以舍弃不得,必须以死捍卫。
墨罕的大皇子我曾经见过,后来对他的事情也略有耳闻,知道不是成器的材料,一贯逞凶斗狠,而且心狠手辣,否则墨罕的老皇帝,也不会在有生之年,提前将皇位让给林大哥,为他保驾护航了。
“就凭借大皇子那样的资质,你的子民竟然也相信他能够治理好一个国家。若是果真墨罕落到他的手里,也就是我长安的囊中之物了,唾手可得。”
如今林大哥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凉辞竟然还落井下石,这样**,‘裸’地挖苦他,无异于伤口撒盐。而这一切又是因我而起,我心里正内疚自责,难以言表,因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暗地抻抻他的衣角。
凉辞捉住我的手,借着袖子的遮掩,惩罚‘性’地捏了一把。
“金鳞,土麟!水麟!”
“在!”三人齐声应和,声若洪钟。
“你们王妃走得仓促,尚有行李落在墨罕寝宫里。你们三人带三千尖刀兵,率一万大军,同墨罕圣上一起回宫,把东西取回来。若是谁敢阻拦,不必手下留情。”凉辞沉声吩咐道。
金鳞几人略有一愣,大概谁都没有想到,如今墨罕内‘乱’,一盘散沙,正是趁机吞并的最佳时机,凉辞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会出兵支援林大哥捍卫皇位。这无疑乃是养虎为患。
金鳞最先反应过来,亮声应道:“遵命!”
随即回身调兵遣将,井然有序。
林大哥仍旧背身而立,僵立片刻方才头也不回地道:“放虎归山,必有后患。你就不怕我墨罕有朝一日,兵强马壮,问鼎中原吗?”
凉辞轻描淡写地道:“正因为怕,我长安才会有危机感,更加奋发图强。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有个优秀的对手很难得。”
“可是,我不会跟你说一个‘谢’字。”林大哥掸掸身上积雪,从容自若地向城里走去。
凉辞轻哼一声:“你不必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青婳觉得有愧于你,尤其是那句‘下辈子再还’,我听着很不舒服。如此一来,我们两清,省得你惦念。”
林大哥顿住脚步:“青婳原本就不欠我什么。我心甘情愿。不过你我之间的恩怨还没有两清,你欠我一场公平的比试。”
言毕,仰首‘挺’‘胸’地进了城‘门’,骑上战马,依旧一身骄傲。
“果真是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凉辞望着林大哥远去的背影,幽幽地感慨道。
“那你岂不是惹祸上身?”我瞥了他一眼,揶揄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凉辞低下头,专心地看我,炯炯的目光里,隐含着沉甸甸的情意。
“我这是祸水东引,委屈牺牲自己娶了你,任你祸害蹂躏就是,这样,你就不去祸害别人去了。我乃是长安王朝的王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样的苦差事舍我其谁?”
我暗地里拧他的腰,有些懊恼。
凉辞一声闷笑,将我紧紧地揽进怀里:“青婳,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我伸手捂住自己的面纱,慌‘乱’地扭过脸去:“不要,好丑。”
凉辞轻轻地在我额头印下一个‘吻’:“青婳,对不起,是我顾凉辞无用,竟然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的委屈和折磨。你恨我,怨我这些都是应该的。无论你美也罢,丑也好,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心心念念喜欢的苏青婳,稳如磐石。”
我心里骤生暖意,仰起脸,主动摘下面上的纱巾,趁着凉辞呆愣,还未反应过来,踮起脚尖,向着他的‘唇’瓣上轻轻地‘吻’了上去。
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以慰自己这些时日以来如饥似渴的相思。谁料想,凉辞竟然胳膊上一个使力,将我几乎嵌进他的身体里。我一个惊呼,就被他趁虚而入,‘唇’舌饥渴辗转。
他的‘唇’带着不正常的灼热,令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慌‘乱’地伸手推拒着他的‘胸’膛,急声道:“你烧得厉害,让我看看你的伤。”
凉辞恋恋不舍地放开我,哑声道:“让我先好好看看你。”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拂过我的脸,就像羽‘毛’‘荡’漾在粼粼河面。
我可以感受到他的眸子里灼灼的目光,燃烧着掠过我的眼睛,我的鼻翼,我的‘唇’。
我羞涩地勾‘唇’一笑:“我的眼睛没事,不过是得了雪盲症,休养几天也就没事了。”
“傻瓜,”他低声叹道:“万幸,你安然无恙,否则,岂不让我内疚一辈子?”
我趁势握住他的手腕,搭上他的脉搏,还未静下心来,心里就是一惊,紧蹙了眉头:“你怎么伤势竟然这般严重?还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凉辞轻咳两声,‘胸’膛起伏:“我没事,不要大惊小怪。你就是我的治病良‘药’,见到你,也就都好了。”
“木麟!”我不搭理他的嬉皮笑脸,转头急声唤道。
木麟上前两步略一拱手:“属下在。”
“赶紧给我拿笔墨纸砚,速速按照我的方子进城抓‘药’。还有准备马车,炭炉,火要燃得旺旺的,你们主子不要命,你们这些常随也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木麟恭敬地应和,高兴地下去置办,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凉辞笑着打趣道:“越来越有主母的派头了,他们就要不时这样教训一下,才会老实。”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爹把我卖了,可是我还没有答应嫁给你呢,你最好把所有事情来龙去脉都坦白‘交’代了,一字不落。尤其是你和兰颖儿在宫‘门’口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原因,否则,我就开一堆的黄连给你喝个够。”
凉辞憋不住闷笑,轻咳两声:“醋坛子翻了吗?那日我是在宫‘门’口遇到兰颖儿,她拦住我说要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我那时正心急见你,无心他顾。正拉扯着,被你捉个正着,心生误会。”
“天大的秘密?什么秘密?”我忍不住好奇地问。
凉辞摇摇头:“你走了以后,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打听这些事情?尤其是得知你被云泉山庄的人掳走,就不管不顾地追上去,后来也就忘在了脑后,更没有机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