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杜笋的话,这次聊天的主角已经不再是我,原来以为会是一场我质问他的主题,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步。几年的时间,杜笋竟然做了这么多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有如此能力。我已是哑口无言,古泊则默默的倒了三碗酒。
“两位大哥,杜某早在洛阳之时,就讲述过大业之事,所以当下的形势,绝非偶然。古大哥和娄大哥,不管当时你们认为是黄粱一梦也好,还是疯癫乱语也罢。那个时候都没有阻拦,我想现在应该也不会吧?”杜笋还在继续着,来回看看我和古泊问道。
“还能阻拦的住吗?”古泊端起酒碗,平静的反问了一句。
“我需要一个阻拦的理由,想想这天下……”杜笋激动了起来,碰的酒碗都洒了。
“古某我无心,也无力,自从来了这郯城,我所做之事与风枭堡毫无关系。我只想说一句话,杜兄弟,有些时候,做事要留一些余地,否则,不过是一场空……”古泊低头说道,默默倒酒。
“杜笋,我不拦你,不想拦,也拦不住,只不过你万万不可草菅人命,必要的话,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我盯着他认真的说,这也的确是一句很有分量和立场的话。
“呵呵,两位大哥,你们可是我的兄弟啊!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大业如何成事,让两位大哥和众兄弟都飞黄腾达,锦衣玉食。你们现在这是怎么了?”杜笋有些情绪,毕竟到了这个时候,设身处地的考虑,我也很容易理解。
杜笋刚说完,即将进入冷场的时刻,外面有人敲门。杜笋闭上了刚刚张开的嘴,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谁?”古泊冲着门口问道。
“是我,霍靖,找舵主有事禀报。”霍靖在外答道。
杜笋听罢起身,咬了咬嘴唇,有些心不甘的样子,来回看了看我和古泊,一句话也没说走出了屋子。门外杜笋和霍靖两人耳语了几句,杜笋回身来到屋内。
“两位大哥,今日到此为止,改日再续,杜笋心意昭昭,相信两位大哥会守口如瓶。”杜笋抱拳施礼,说完便急急忙忙的转身出去。
此时屋子里又剩下我和古泊两个人,刚才杜笋说的话,也证明了他把我和古泊的性格摸得很透,他知道我们是不会不顾兄弟情义去出卖他的,或许他已经是有恃无恐。但不论怎么说,他的想法,我和古泊终于有了更深的了解……
“古兄,你怎么看?”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哎,这一天还是来了……”古泊也喝了一大口酒,摇着头回应。
“我们能做些什么?”我问道。
“这是命理,杜笋来到帮派的第一天,就注定会有今天了。你觉得我们能改变他吗?”古泊反问我。
我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给他铺好退路,当然他得有命回来才行。这一步,走下去就是血雨腥风,我除了烧香念佛,超度故亡之人,也希望他减少戾气。也许,用佛法的力量去感化他,就是我唯一能做的吧。”古泊接着缓缓说道。
我和古泊没有再继续聊下去,因为怎么聊也逃不出这个话题,古泊的愿望太过抽象,心意虽好,但真的无能为力。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当时他也是有冲动的心情,不过经历了今天的谈话,古泊还这么沉静,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让我很佩服,我都有点想不再过问一切事情,和他一起烧香拜佛……
一夜无眠,次日清晨我直接走向了风枭堡总舵,我并没有走进山洞,因为我实在没想好如何面对洪元奎。我站在山间的一块巨石上,抬头望着天,一排雁掠过我的头顶。冬日到了尾声,春天即将来临,这是最后的几日寒冰,挺过去便是春暖花开。我的心,什么时候能迎来这样的季节呢?
我有些泪眼摩挲,尤其看着天上北归的雁群。我想家了,真真切切的想家了,虽然我只是个小小的**丝,但有事的话,家人和朋友都会为我出谋划策。如今,我可能只有独自承受了。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情到深处,我有感而发,不自觉的唱了出来,居然把自己给陷进去了,我不在草原,但很喜欢这首歌的意境。
“娄公子这是唱的什么?甚是好听呢!”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让我惊了一下。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阿绿。
“阿绿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我问道。
“帮小姐去山下买些东西,小姐也想让我出来看一看。”阿绿含羞回答。
“哦,那是还没去,还是已经回来了?”我接着问。
“刚刚回来,就听到有人在唱歌,想不到竟然是娄公子您。刚才您唱的是您那个时候的乐曲吗?真的很好听,这歌唱的是什么意思呢?”阿绿饶有兴致的问。
“阿绿说笑了,这歌叫鸿雁,意思就是我想家了。”我望着天际说道。
阿绿此时正看着我发呆,好像被我的情绪感动了一样。
“怪冷的天,走吧,我们回去吧。”我朝着阿绿说,毕竟我的感冒还没好呢。
阿绿点了点头,好像有点不舍的样子,不过还是跟随着我一起到了总舵。我和阿绿一直到了忻兰的房间外,虽然心情还是烦乱,但还是去看看她们姐妹吧,有时候我都怀疑,怎么季柔能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看来她们姐妹自从相认之后,还真的是亲密的形影不离。
“你总算出现啦?你这忘恩负义的,害我和姐姐担心。”季柔一看见我,就开始数落。
“季柔,你看你又来了。”忻兰在一边微笑着说。
“你们姐妹这几日还好吗?这段时日生病的人多,你们要多加注意,尤其是忻兰你。”我说着看向了忻兰。
“谢谢善辉公子关心,我很好。”忻兰很有礼貌的说着,好像对我的称呼还没太习惯。
“哎呀,我多想有个柔弱一点的身子啊,不像现在这样没人疼。”季柔又开始说风凉话了。
“季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快气死我了!”我冲着季柔叫道。
季柔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朝我做了一个鬼脸,忻兰也在一边笑着。阿绿端着热茶来到了屋子,很细心的招呼我们。
“娄公子今天唱了一曲什么……叫什么鸿雁,甚是好听呢。”阿绿突然说了一句。
“是吗?善辉还有这本事?快快快,让我们也欣赏一下!”季柔一下子来了兴趣。
“就是瞎哼哼了几句,欣赏什么呀,别别别……”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弄给搞蒙了,连忙摆手拒绝,让我给三个女人唱歌,这事简直尴尬至极。想来在KTV吼上几嗓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这个时候哪那么简单呀。
“怎么?还不愿意给我们唱一曲吗?”季柔还是不放过我。
“唱什么呀!就是哼几句,有点想家了。”我赶紧继续解释。
“家……是呀,娄公子算了也有近五年的时间了。”忻兰听到我说的话,似乎和我有些产生了共鸣,她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家……我们原本是有的,可是我和姐姐,只能向着西方跪拜,以祭先人。”季柔听了也多有感触,情绪也低了下来。
“呃……对不起,提起你们伤心之事了。”我看着她们的样子,不由得道歉起来。
“我们姐妹命苦,不过还好有善辉公子。”忻兰微笑了一下,静静的说道。
“我说怎么这几天你都不来看我们,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连你兄弟大婚,你好像都不太高兴。”季柔转而对我说。
“有心事,倒不是因为想家。”我叹了一口气说。
“那是什么?”阿绿插了一句。
“风枭堡的事吗?”忻兰一语中的,她的观察力还是那么敏锐,可以准确的洞察到人的心思。
我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这里牵扯的人太多,我的确为此伤透了脑筋。
“要我说啊,我们不如自己走了,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问世事。最好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下来,粗茶淡饭,逍遥快活,不比整日提心吊胆,思前想后的好啊。”季柔抬了抬眉毛说着,很无助的瘫坐在垫子上。
这句话的确说到我心里去了,季柔描绘的场景,虽然是比较粗线条的,但已经在我脑子里形成了影像。其实我是很向往这样的生活,也许不太现实,不过就像都市的蚁族,到一个这样的地方休息上一个星期,仿佛是件做梦一样的事。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陶渊明,那种隐世的桃花源,他本身就是晋代的人,我不清楚他的生卒年月,可他描述的那种生活状态,几千年来为人所传颂。如今季柔提出的想法,真的深入人心,忻兰和阿绿的眼神就已经告诉了我,她们的心里此时也应该有一副画卷。只不过这种憧憬如同梦幻,像做着一场永远不想醒过来的梦。
“谈何容易……”我默默的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