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同样的话要分谁来说,平民百姓说了成百上千句,也赶不上领导说的一句。而且,领导的级别越大,说的话也就越好使。
假手是我必不可少的装备。起码来说,它可以辅助我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我的假手张不开,已经有几年了。又超过了使用年限,修复无望。一连两三年,我都在不停地找领导,一心想早点更换上新的假手。可是,让所里痛痛快快的拿出上万块钱来为我换手,势比登天还难。我牢记:“尽人事,听天命”的信条,锲而不舍地,一趟又一趟去找领导。即使鞋底磨穿(可能有点夸张),我也决不放弃。
“十·一”以后,我再次来到了处长办公室申请换手的事。总是来这墨迹,不用说难听的,处长也会不好意思。这回我终于听到他说:“我已经给你报到所办公会了。再等等吧!”
我说:“处长,我已等了两三年了,实在是太难了。别人是感受不到的。也不用拒掉双手,只要是把双手全都包上,生活几天,就能体会到我的难处了。”
处长说:“要用的钱太多,超出了我的审批权限。要不,你到所里再看看吧!”
只要是占理的事,我都无所畏惧。找所里领导,当然要找我们的主管——副所长。副所长是原来管理处的处长,升迁还不到一年。我出了处长办公室,转身就上了二楼,走进了副所长的办公室。我跟副所长,再次要求为我更换假手。可能是我无休无止地上访,也可能是其他别的原因。这次副所长没有推脱,而是领着我来到了政委办公室,跟政委商量我的事情。副所长商量说:“政委,他换假手的事,找了好多次了。没有俩手,也确实是困难。你看下周办公会上,咱们给他研究一下?”
政委说:“你是他的主管领导,还是你提合适。”
副所长说:“好!我提。看他也挺难的,你再帮着说说吧?”
政委看看我,又看了看副所长,然后说:“好吧!”
两周以后,我得到了管理处的通知:“为我更换假手,由门诊部付诸实施。有一个前提是,个人要负担百分之十的费用,还必须在沈阳本地更换。”
我问处长:“我是工伤。安假肢的费用应该由所在单位负担那?这是国家规定的。”
处长说:“现在经费紧张。而且,老干部看病也是个人负担百分之十。所以,你也要负担百分之十。这是所里最后的决定。”
我生怕有变,不再坚持己见。迫不及待地找到了门诊部主任。老主任在门诊部干了几十年了。我出工伤时,也是他组织抢救并送去军区总院的。老一辈的人重感情,也都爱讲情谊。我去找他时,他正在填写病历。我跟他说:“老主任,领导让我来找你,请你领着我去假肢厂更换假肢。”
老主任停下笔来,看着我说:“行!明天。明天,我带你去。”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我们乘车来到假肢厂。老主任领着我和秀莲,打听着来到三楼一间办公室。接待的人说:“我们厂里正在调整。接待室也在装修。你们是不是过些日子再来?”
熟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几年都等了,就再忍一忍吧!......
半个月以后,我再去门诊部时,老主任退休了。接替主任的是比我还小几岁的邹医生,真正是个少壮派。邹主任是山东人。科班出身,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待人也很随和。我表明了来意,跟他商量说:“主任,请你领我再去假肢厂看看啊?”
他答应道:“我要个车。咱们下午去,好不好?”
我连忙说:“好!下午,我们来找你。”
邹主任说:“好的。”
下午一上班,我就和秀莲来到了门诊部。我们看到在门诊部的门前停着辆桑塔纳。我对秀莲说:“你等一下,我进去找主任。”
我刚一进门诊部的大门,看见邹主任正在锁门往外走。我说:“主任,给你添麻烦了。”
邹主任说:“不麻烦。”
我们出了门。上车时,邹主任问我:“假肢厂是在云峰街吧?”
我说:“是。”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来到了假肢厂。这次来到假肢厂,看到接待室装修的是洁净明亮,富丽堂皇。各种宣传工厂业绩的锦旗奖状和进口假肢的宣传画挂满了墙壁。接待我们的是业务部的经理。他给我们说了半天肌电假肢的性能和好处等等。这些东西,我在十几年以前就知道。出于礼貌,我也只有陪着邹主任听着。等那位业务经理讲完了长篇大论后,邹主任问:“安装两个假肢多少钱那?”
经理说:“一付假肢的固定价是一万六,两付就是三万二啦!”
邹主任问:“能不能再便宜点?”
经理说:“不能。我们这是实价。”
我心里画起了魂。几天前,我和秀莲来这里看情况。正好有三个人在门口议论安假肢的事。一位文质彬彬的老哥在问一对父子:“二哥,‘店大了欺客’,这的假手不如省医疗器械的好。而且,还比那的贵。你看是安这的,还是安医疗器械的?”
叫二哥的老者思考着没说话。断了左手臂的小伙子却说:“还是安医疗器械的吧!那的假手比这好,还能省下几千块钱。”......
想到这里,我向经理提出:“把你们的成品拿给我们看看好吧?”
业务经理说:“对不起!我们厂现在都在重新调整,我只能给你们看没有装配的。”他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了肌电假肢的部件。手头同样有个底座,电池、电极和信号处理器都有。他分别触摸电极,在一阵“吱,吱”的声响中,手头随之张合起来。
我看到这里的假肢配件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没有上海交大的精细。而且,噪音也比较大。可见这并非是进口的,而是国产的。再则,还如此的昂贵。我们看完以后,我对邹主任说:“主任,咱们回去跟领导商量商量?”
他好像已经看出了我的意思。他说“好,我们回去跟领导说说。”
一个是物次价高;而另一个却是物美价廉,我们三人走出了接待室。这次更换假手与以往不同,假手所出的费用,我个人还要负担百分之十,不得不考虑。出了假肢厂的大门,我把几天前,听到的话告诉邹主任。邹主任说:“我打个电话给处长,看看他是什么意见。”
这是必须的,我只能赞成。我应道:“行!”
邹主任在电话里向处长汇报了情况,并说了我的意见。只听到处长在电话里说:“可以。只要是他满意,在那安都行!”......
邹主任关机以后,跟我们说:“处长同意了。走吧!”
我们上车以后,直奔重工街的省医疗器械厂。在厂门的南侧有个临街的店铺,门的上方挂着“辽宁省医疗器械假肢安装中心”的牌匾。
我们下车,推门进了店里。一进门是一20多平米的接待厅。厅里的正面有两张办公桌,两位容貌出众的女士相对地坐在案前。左边的墙角处有个产品陈列柜,里边有前臂、大臂的假手;小腿和大腿的假肢。左近的墙上是假肢的宣传画,下方有两个圆桌和两对皮革面的折叠椅。门里的右边有三个通往里面的门,分别是取样室、制作间和装配间。空当里还有饮水机和几个塑料凳子。那两位女士看见我们进了门,立刻面带微笑站起身来迎接:“欢迎光临!请问,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邹主任开门见山地说:“来看看你们的假肢?”
略微年长的女士说:“欢迎!请看吧!”她把我们引到产品陈列柜前,向我们介绍起来;年轻一点的女士忙着把接好纯净水的纸杯放在桌子上,说是:“天热,请喝点水吧!”
我心里话:“真可谓是一流的服务,不知道假肢是不是一流的。”
我们惊奇地发现这里假肢的臂筒,是肤色的玻璃钢做的。而且,样式光洁,很是美观。那位女士给我们介绍说:“......我们这里的假肢臂筒是玻璃钢的。它具有质地轻、强度高、防腐蚀、保温、绝缘、而且隔音等优点。......”
介绍假手的性能大同小异。不过,看到这里的假肢材质、做工和噪音都稍微的好一些。一问价钱是:一付一万四。我们试着讨价还价,最后,总算是讲下了几千块钱。
熟话说:打铁要趁热。第二天,我们就请邹主任陪着我们再次来到省医疗器械。我们付款、取样,并且,签了合同。办完手续之后,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士把我领到了取样室。她去泡制石膏绷带,秀莲为我脱去外衣做准备。检测信号,标明位子,缠绷带和取样,一切顺利。最后她告诉我们:“请你们两周以后,过来试样子。”
简要地说,两个月以后,我终于重新拥有了一双漂亮而又实用的假手。虽说个人拿钱如同割了心头肉。可总算是解决了几年也没有解决的困难,着实心理安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