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也听到了孩子们之间的对话,招手将楠哥儿叫到自己跟前道:“好孩子,真有志气。那王家祖父就在京里等着你金榜题名的那一天。不过金榜题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虽然聪明,发蒙之后也要发奋苦读,千万不可懈怠哦。”
楠哥儿握拳点头:“嗯,我一定努力发奋!”小郡主道:“常楠,你说话要算数,到了京里一定要来找我玩啊。”楠哥儿郑重道:“我说话算数,一定会去找你的。”
杨哥儿似懂非懂,也跟着凑热闹:“我也要和哥哥一道去。”小郡主赶紧拉着他的小胖手笑道:“好,杨哥儿也来。你们来了我带你们游遍京城,京城好玩的地方太多了,朱雀大街,大相国寺。好吃的就更多了,到时候我让嬷嬷带足了钱,咱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三个孩子口水四溅地说起了京都的美食,老王则关心起杨雪和常子胜关于生计都有没有什么长远的规划。因为他们既然打定主意要让楠哥儿走科考的路子,那么单凭种田的收入是肯定供养不起的。
杨雪和常子胜这几日晚上没事的时候已经讨论了打算做买卖这个问题,这会子老王问起,她就说了自己的打算。老王听完沉吟着点头:“做买卖确实比守着田土过日子强。你们铺子可都瞧好了,本钱若是不够,我可以资助一些。”
常子胜和杨雪一齐摇头,说准备足了本钱。当初自家之所以能那么快地起房子,是因为老王托人捎来了二百两银子。若是做买卖如果又靠着人家的资助,那他们两口子成了什么了。
上次老王是打着庆祝楠哥儿满月的名义,加上那银票又是他托人捎来的,不方便拒绝只好收了。第一次欠人恩情已然叫人浑身不自在了,所以这一次两口子是打死也要拒绝了。
老王又问:“那你们具体打算做什么买卖呢?”杨雪道:“本来我们想做一项武清没什么人做的买卖,可那个行不行得通我没把握,而且风险和投入都太大,所以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开个布庄,就卖些针对贫苦人家的低档次粗布啊这些,边做边看,等发现更合适赚钱的门路再换。”
老王皱眉:“针对贫苦人家的买卖,那个利薄啊。”杨雪点头:“是啊,可这个稳妥。我们最开始做买卖,还是小心为上。”老王摇头道:“凭你的聪慧和见识,做这种买卖太屈才。你还是说一说你们那风险和投入都比较大的那个买卖是什么吧。”
杨雪道:“我们其实最想做的是桐油买卖,咱们武清漫山遍野都是桐树,乡下人谁家过冬烤火不是在剥桐籽中度过,临近的几个县也是这样。可我看全武清就没人收这个东西,弄得家家户户的桐油就只能用来漆家具房子。因为桐油富余,乡下哪一户人家的房子不是漆得油光发亮,许多年都不会朽坏。
我们虽然没到过什么地方,可也知道大晋那么大,各地气候不同,肯定有好些地方不适合桐树生长,那么他们那里自然也就没有桐油。而桐油这东西用途那么广,不光可以漆家具房子,还可以用在造船上头,如果能打通了这条买卖通道,应该能赚钱吧。”
老王一听这话抚掌大笑。杨雪以为自己说得不对,不由有些羞窘,道:“那个,王大叔您是在笑话我说得不对还是说这买卖根本行不通?”
老王连连摆手:“不是的,我是说事情居然这么巧。前些日子我在常垣县的时候碰到郭三郎,哦,就是郭郎中的三弟。此人不好家传医术,独独热衷经商,买卖上头的手段倒是有些。还真是巧了,他也瞧上了这个桐油买卖,只是觉着运输路途遥远风险太大,想借助我们府里的名头和人脉,大力游说我入股。
我觉得自己远在京城,一时间找不到可靠的人看顾着,就没有答应。既然你们也想到这上头了,你们的人品我又是绝对信得过的。那索性我就答应他,就说你们是我的委托人,入一半的股。入股的钱我出,赚了钱咱们平分你们看如何?”
杨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有这样的好事!她毫无经商经验,对这个桐油买卖的设想未免信心不足,如今听说郭郎中的弟弟这个经商老手也很看好这买卖,不由一下有了底气。
她和常子胜对视一眼,夫妻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常子胜便道:“王大叔,本金是您出,利益怎么能咱们平分,还是您七我们三吧,我们总不能占您的便宜。”
老王摇头:“我只出本金,此后就不管了。出力的是你们两口子,所以长久来说其实是我占了你们的便宜才是。”杨雪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没有庆国公府的名头和人脉,咱们这买卖根本做不起来。”
老王笑道:“这买卖还没做起来呢,就说分红利的事情未免太早,先不说这个。我这就叫人捎信给郭三郎,让他尽快过来和你们见面,然后你们再商讨具体事宜吧。”
杨雪和常子胜本来还想着明日老王宴请了当初河堤工地厨房的那些人之后,就向他辞行回家的,毕竟家里已然开始收割农忙了。可如今郭三郎要来,那就只好等几天再回去了。
次日醉仙楼宴席,当初厨房的那一帮子人,除了赵腊梅没来之外,其他人都来了,大家时隔十年重新聚首,感慨良多,当然最叫众人惊诧的还是老王庆王府世子的身份。老王平易近人丝毫不摆架子,妇人们除了开初有些拘谨之外,之后就畅所欲言起来,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时辰才散。
四天后,郭三郎来了,杨雪通过和这人交谈,感觉这人虽然处事精明但性子却豪爽,还算是个好打交道的人,不由对未来的合作越加有了信心。商讨后双方都觉得可以收桐油,也可以收剥好的桐籽自己榨油。
油坊什么的,因为杨元莲家就是开油坊的,杨雪门道了解一些,就由她负责。运输通道方面郭三郎做买卖多年懂行情,就由他负责。至于销往哪里更合适利润更大,老王说自己可以让人打听权衡,最后再决定。
杨雪他们这边买卖上头各类事宜都商量好了之后,郭三郎回了柳宁。老王那边案子也有了重大突破。那老鸨被刑部的高手连番捉弄之后差点崩溃,终于忍不住联系了同伙,结果叫廖主事所带的人给堵了个正着。
刑部的人顺藤摸瓜一逮一大串,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幕后主使再位高权重再狡猾这回也逃不掉了。事牵朝廷大员,□□重重,老王不好向杨雪吐露太多,杨雪更不会多问。
老王一行回京,大家依依惜别。小郡主更是趴着马车窗子,老远了还冲楠哥儿挥手,嘴里不住地喊着:“常楠,你一定要来京里找我啊。”
楠哥儿在抓获拐子解救出被拐孩童这件案子当中立了大功,老王在和武清县县令闲谈中随口提了一句该奖励,武清县令就真的下令奖励楠哥儿二十两银子。杨雪觉得这钱完全拿得,所以理直气壮地接受了。
结果这事一传开,武清县人们又议论开了。尤其是得知这孩子就是十年前服劳役得到过县太爷嘉奖的杨雪姑娘的儿子后,群情更是沸腾了。人们都说有这样聪慧的娘才会教出这样了不得的儿子,还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做娘的十三岁得了县太爷奖励十两银子,做儿子的不满七岁就得了县太爷奖励二十两银子。
因为这事,杨雪一家回到常家沟的时候,明明没到收工时候,常家人却丢下手里的活计提前回了家,然后跑到杨雪家里探问究竟。杨雪和常子胜少不得一通解释。大家又问起老王以及小郡主的事情,听说老王主动提出带楠哥儿去京里读书,而杨雪和常子胜竟然拒绝之后,大家都惋惜不已。
常兴家顿足道:“这么好的机会就叫你们给错过了。我知道你们舍不得孩子,可为了他的前程,再不舍得也要咬牙忍了。楠哥儿跟着贵人去京里,就能得到全大晋最好的夫子教授,这孩子本就聪明,这样一来科考不是越加容易了嘛,你们怎么就不同意呢?”
常子胜摇头道:“爹您也不想想,即便王大叔承诺会将楠哥儿当做自己的亲孙辈看待,绝不会叫他收委屈,可庆国公府那么多人,不可能人人都会像他一般欢迎楠哥儿的。久而久之,楠哥儿难免要受委屈。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感受寄人篱下的滋味,我和雪姐儿怎么舍得。”
杨雪补充道:“而且咱们楠哥儿若是寄居在王家长大,哪怕往后高中了,人家也会说他是依附于庆国公府才会有所成就的,难免会轻视于他。我的儿子要金榜题名就要堂堂正正地靠着自己的本事科考,这样踏入仕途这腰板才挺得直。”
“说得好,我常家虽穷,可子孙不能没有骨气,起先是咱们这些老家伙想岔了,你们做得对!”常建礼听完抚掌大声赞叹起来。“呃,倒也是。”常兴家也觉得是这样。
既然四房一家子回来了,常建礼和罗老太太也就回了老屋。这阵子住在县衙,两口子不方便亲热,常子胜早已憋得难受,给孩子们洗完澡送他们躺下后,两口子自己也胡乱洗了,然后迫不及待地上了床。
折腾了两个回合,常子胜借口热,将妻子拉到院子里的凉床上,搂着她低声说话。
杨雪想着农忙完了之后就要正式投入桐油收购大业当中,自己在县城的铺子也瞧好了,往后一家人要住在县城里,这辛辛苦苦在建好的房子就要舍弃,心里就难受。
常子胜做夸张的语气安慰妻子:“这有什么难受的,往后咱们儿子高中,仕途顺利在朝廷做官,咱们一家是要在京里置办宅子,然后长住京都的。这乡下的房子谁稀罕啊。”
“打住,这样的话也就咱们私下里说一说,几千万别叫外人听到。儿子这还没发蒙呢,咱们做爹娘的就说出这样的大话,旁人听到了非笑话咱们胡吹大气不可。”杨雪忙不迭地告诫丈夫。
常子胜笑道:“知道知道,这还用得着说啊。”杨雪叹了口气:“其实这村居生活虽然清贫,却自有它的乐趣,果真要我舍弃,我还有些舍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