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子胜笑了笑:“你们家忘性还真大,竟然能将锄头都忘记拿回家。”“啊,是啊。我拿到了锄头,也该回了。”黄牯说完急匆匆走了。常子胜盯着他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孙氏肩上挑的是男子才用的大箩筐,而且还装满了谷子。杨雪皱眉道:“嫂子,你怎么挑这么重一担,当心压坏了腰啊。宁可多跑一趟也不能挑这么多,子云哥身体不好,你们家你可是顶梁柱。你要是垮了,一家子老小靠谁。”
肩上压力太大,孙氏索性将箩筐放下,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解释:“不是,今日打下的谷子,大家装完还剩四五十斤的样子,祖父说大家一人多挑一点省得再跑一趟。可他和祖母年纪大了,我和婆婆担心他们闪了腰,哪敢让他们多挑。最后就是我和婆婆两人的箩筐里一人加了两撮箕。”
孙氏说得轻描淡写,但经常挑担子的人都知道,多加二三十斤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孙氏平日里挑的担子相对于她的力气来说本来就有些偏重。常子胜放下自己的黄豆担子,走过去拿起孙氏的扁担,道:“嫂子,你帮杨雪挑另一担黄豆,你这担谷子我给你先挑回家吧。”
“别,你自己要挑黄豆的呀。”孙氏不同意。杨雪道:“他力气大,就随他吧。”常子胜坚持,孙氏只好妥协,问杨雪另一担黄豆放在后头多远的地方。杨雪告诉了她,孙氏立马回去挑。
此后直到吃晚饭时分常子胜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杨雪猜到了原因,可这事儿不好和家里人说。直到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才悄声谈论起来。常子胜不嫌热,一手抱着杨雪一手大力挥动蒲扇。杨雪和他手指交缠,低声道:“四哥,你是担心子云哥的身子若是一直这么不好下去,那个叫黄牯的家伙兴许会对孙氏生出邪念。”
“那狗东西已经对嫂子生出邪念了。”常子胜气咻咻地道,“你还真相信他的鬼话,什么锄头落在地里。我猜他一定是原先挑黄豆的时候就看到嫂子一个人挑着谷子落在后头,所以飞快地将黄豆送回家然后折身来堵嫂子。”
杨雪厌恶地道:“呃,似乎还真是这样。这人真恶心,照你的推测,他不是才和桐木冲那女人打了草结吗?竟然跟着又想着纠缠堂嫂了。”
常子胜道:“那狗东西一直娶不上媳妇,又和那几个不正经的女人鬼混,骚气十足地,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杨雪默了,看来无论古今,光棍一直都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常子胜又道:他勾搭别人家的女人也就罢了,居然敢纠缠堂嫂,想死了他!不行,这事我得跟家里人说一说,让大家留点心提防着点,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子云哥戴绿帽子。”
见丈夫咬牙切齿地,杨雪忙道:“捉贼捉赃拿奸拿双,黄牯毕竟没对堂嫂怎么样,咱们家若是因此将他怎么着了,事情可不好收场。”
常子胜哼了一声:“所以我要提醒家里人看紧点。堂嫂不是寡妇,若是叫黄牯那狗东西占了便宜,咱们一家人都脸上无光。”
杨雪想到那奇葩的打草结野合风俗,忍不住道:“我就奇了怪了,村里人明知道那两个寡妇和黄牯勾搭到了一起,怎么他们婆家的人都不寻黄牯的麻烦或者惩罚儿媳妇。”
常子胜道:“寻麻烦,你不是说了拿奸拿双,可碰到那事要倒大霉的,谁愿意冒着倒大霉的风险去捉奸。况且那两个寡妇的儿子还小田土又少,若是她们改嫁了,她们的孩子就得靠婆家其他人来养。那些人自家本来就穷,再多养几个孩子,谁愿意。她们的婆家不想她们改嫁,对她们的浪荡行为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把人逼紧了,兴许她们就改嫁了。”
杨雪囧了,这理由虽然略显奇葩,但不得不承认带着几分人道主义精神,黄牯和寡妇们也算是“互帮互助”“互惠互利”了。杨雪暗自吐槽了一通之后才发觉自己有些离题了,当务之急是劝解愤怒的丈夫。忙道:“四哥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堂嫂起先可是坚决拒绝了黄牯的勾搭的。再说子云哥身体不好,若是这样的事情传到他耳朵边,万一将他气得病情加重,反倒是你的不是了。”
常子胜闷闷地道:“你说得有道理,嫂子不是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可是子云哥的病若是一直不好呢?村里那两个寡妇的男人在世的时候,她们也是守规矩的正经婆娘。日子久了,人又年轻,谁……”常子胜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杨雪却猜得出他想说什么。
常子云和孙氏两个人成亲多年,膝下却只有桐哥儿一个孩子。桐哥儿还是常子云没生病之前有的,自从常子云大病过后,孙子再没怀过孩子,想都想得出是什么原因。孙氏还那么年轻,人生理上的欲望乃是天性,本来就不容易压制得住,偏偏还有一个青年光棍在那里撩拨,久而久之,也许孙氏就把持不住了。
最当紧的是治好常子云的病,这位堂兄的身子好起来了,所有的担忧就不存在了。杨雪想了一阵,道:“之前在河堤工地的时候,曾经听王大叔说过,邻县有个郎中,祖上据说是宫里的太医,医术很是高明,蔡捕头岳父多年的风湿就是他治好的。只是眼下王大叔不在,我们和蔡捕头的交情又不深,恐怕请不来那郎中。若是能得那位郎中给子云哥瞧瞧,兴许能根治。”
常子胜道:“是啊,没有王大叔,蔡捕头不见得肯搭理咱们。而且那郎中医术那么高明,不是轻易能请得动的。”
忙完了六七月,□□月很快过去,转眼间就入冬了。杨雪在常家的日子风平浪静。她不参与几个嫂子之间的争斗,上头又有罗老太太护着,丈夫温柔体贴,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是一个快乐的小媳妇。
九月她和常子胜去桐木冲姐姐杨雨家呆了一天。常子胜被罗大安拉去商谈木料的事情,让杨家姐妹单独在一起说贴心话。杨雨捏着妹子的脸笑着说杨雪的日子一定过得极舒心,因为她肤色红润跟当初在娘家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又说这也难怪,谁叫自家妹子嫁了一个会疼媳妇的男人。常家沟那些婆娘的八卦功夫很厉害,有关常子胜宠杨雪的事迹都传到桐木冲去了,杨雪自然也听说了。
面对姐姐的打趣,杨雪只管嘿嘿笑着,也不推诿辩解。其实她不是没有烦恼,这烦恼来自婆婆赵氏。嫁过来这么几个月了,杨雪慢慢觉察到赵氏对自己的不喜。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可努力反省确定自己没有哪里做得不对,婆婆就是对她没个好脸色。
杨雪不是白氏,做不来逆来顺受那一套。赵氏虽然是婆婆,但这个家里毕竟是祖母当家,婆婆再不喜欢自己又能如何。再说迟早得分家,她没必要委屈自己去讨好于这个不喜欢她的婆婆。不过婆婆毕竟是丈夫的亲娘,她即便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面子上还是摆出一副尊敬赵氏的模样。
杨雨拉着妹子的手道:“雪姐儿你身上还没动静吗?我记得你二姐可是嫁过去三个月就有了。常四郎那么喜欢你,他身板壮实,你这身子骨也不差,没理由还没动静啊。”
杨雪脸一下红了,低声道:“没,那么急着做什么。有了孩子要添好多事,再说年纪大点生起来更安全吧。”
杨雨急了,尖声道:“瞧你这家伙说的什么话。有了孩子能添什么事,你们家又还没分家,长辈啊小姑子啊都能帮着带,你就得趁着没分家先生下头胎。最好是小子,这样才算在婆家站稳了脚跟。什么叫年纪大点生起来更安全,我,你二姐,不都是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出嫁然后生的第一胎。”
见妹子被自己骂得不做声了,杨雨又自责不已,道:“呃,这事急也急不来,毕竟你过门还不到半年。”杨雪点头说自己不急,心里却想若是大姐知道自己有意识地避孕,想拖半年再怀,不定会怎么暴跳如雷,谁让古人这么看重子嗣呢?
当初杨雪跟常子胜商量着缓一年生孩子,说出了自己的避孕法子,常子胜自然是不乐意的,除了他自己不乐意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担心长辈会因此轻慢了杨雪。直到杨雪道出自己年岁小怕难产的担忧,常子胜才松口,不过只同意推迟半年。因为若是成亲一年杨雪还是怀不上,不光长辈着急,村里人也会说三道四怀疑杨雪生不出孩子。
丈夫能答应半年,杨雪已经很高兴了,因为她自己本来就只打算推迟这么长时间。之所以开头提出一年,是为了好和丈夫讨价还价。早在她出嫁前薛氏白氏就不停地在杨雪耳边念叨,说她若是也能像杨霜一般过门三个月就怀上然后一举得男就好了。她要是成亲一年都没怀上,别说常家长辈,自家祖母爹娘都会急疯,她总不能做个不孝女吧。
前世妈妈订阅了一本健康杂志,杨雪没事也会翻翻,记得里头提到好些避孕法子,而古代能实施的也就只有安全期避孕外射避孕的法子。
后一种常子胜不大乐意,实施起来难度太大,杨雪只能哄得他在自己安全期那几天施行一下,饶是如此,常子胜都哼哼唧唧地念叨。弄得杨雪战战兢兢,因为那杂志上也说了,安全期不见得安全,体外射更不可靠,中招的可能性其实还是不小的。好在她运气不错,四个月过去了还是没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