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沉得意洋洋地收回手,刚想说点什么,脑海里就响起了小蛇的警告。
唔,竟然不让我说,好吧,估计是怕再次被抓,过回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吧。
段沉毕竟亲身体验了一回,对于小蛇的诉求还算能够理解。
元萍却不知其中渊源,抓住段沉的手紧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就那只妖兽啊。”段沉支支吾吾地想着说辞,“它不是咬了我的肩膀嘛,咬了我的肩膀就会把毒素注入到我身体里面,然后我就中了毒啊,中了毒后呢,就会毒发,可我经脉里没有灵气啊,没有灵气呢,就不能毒发。于是乎,这毒素经过了一些变化,最后也不知怎么搞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啦。”
真是一段很有逻辑的废话。段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脸上保持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钱坤一脸嫌弃地总结道。
“呃,可以这么说吧。”段沉趁元萍不注意,偷偷冲他翻了个白眼。
钱坤笑笑不说话,元萍则是把段沉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元萍无奈地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可能毒素在普通人的身体里,会有一些其他的变化吧。”
“我也这么觉得。”段沉立刻接上一个马屁,“不愧是娘亲,简直是慧眼如炬”
元萍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少跟我来这套。”
段沉佯装吃痛,而后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道:“对于我的提议,不知娘亲意下如何”
元萍略作思考后问道:“你怎么保证天阳门一定会帮咱们”
“不是娘亲您自己说的么”段沉反问。
“哦我什么时候说过”元萍一脸莫名。
段沉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您看,贵人多忘事吧。妖兽袭击王府的那天,我和钱坤躲在假山上,您不是还和岳铭他们聊过嘛。”
元萍听罢,不由得来了兴致:“你倒是说说,我当时都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说什么。”段沉显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您当时就说,万风和万武是从万象殿里叛逃出来的,顺带还偷了一只妖兽。然后我就想啊,万象殿地处牧王朝境内,牧王朝和宣王朝又长期和我们敌对,那岳铭这一家人该不会是他们安插在雍王朝里的内鬼吧”
说到这,元萍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段沉看在眼中,语气更加笃定了几分:“如果岳家是内鬼的话,那我们家那么大张旗鼓地与之作对,是不是就代表,段家其实是在帮雍王朝做事的呢一想到这,我顿时就豁然开朗,原来段家十几年前突然封王,是因为跟着王上在做一番大事业。”
“十五年,”元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们为了拔除岳锋这颗毒瘤,整整努力了十五年。那个时候你才两岁,话都说不全。”元萍正准备说下去,符伯已经主动起身,将厨房的门窗一一关好。钱坤见状,也识趣地上前帮忙。
不一会儿,符伯回到元萍身边,钱坤却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元萍微微一笑,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吧,当时你也在场,这些话其实算不得什么秘密。”
钱坤答应一声,乖乖地走到段沉身后,低眉顺眼地站着。
元萍眼底流露出一抹欣慰,而后继续说道:“当时王上刚刚继位,由于太过年轻,被很多大臣诟病。十五年来,民间已经习惯称他为新王,即使他一直将王朝打打理得井然有序、繁荣安定。”
“其实早在王上继位的第一年,他就已然在暗中布下许多眼线,明面上有类似于我们段家的皇亲贵胄,暗地里更有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探子内鬼。是的,哪个王朝里没有其他王朝的内鬼或多或少的事罢了。”
“西北边境一直是雍王朝的心头大患,宣、牧两个王朝早已联合起来,企图吞并我们这块肥肉。虽然东有宁王朝,南有逸王朝作为支援,但三家终归不是站在同一阵线,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疏远。你可能会问,为什么两个王朝不肯与我们合作这是因为,宁王朝喜好和平,逸王朝则习惯于享乐,他们的军队编制更多的是用来自卫。想要让他们跨境征战,不仅会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还容易引起本地的民怨。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取得了胜利,战果又将如何分配要知道雍王朝夹在中间,想要跨过我们瓜分另一个王朝的土地,这对君王来说是很不安全的。”
“所以,王上继位了十五年,也可以说是咬牙硬撑了十五年。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等我们这些棋子长成可以克敌制胜的武器,那个时候,他将以最勇猛的姿态讨伐对手,甚至是一口气吃下整片大陆”
段沉听得脑袋发懵,浑身热血止不住地翻涌。
这是多么宏大的志愿啊
他不是没听过坊间的小调,所有内容几乎都在讽刺新王的无所作为。每次边境发生战事,他都只会躲在皇城内发号示令,让一众老将冲杀在惨烈的前线。段沉没有想过,原来更激烈的战争,是可以没有一丝硝烟的。
“娘,我能做点什么呢”段沉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也想要为王朝出一份力。
元萍摸着他的头,笑道:“你还小,得先有自保的能力才能去做大事。娘问你,你的先天灵基能够用来修炼吗”
“这个”段沉挠了挠头,“应该可以吧。”
“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应该可以是什么意思”
段沉解释道:“我这个灵基它时灵时不灵,心情好的时候我还能借用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还是废物一个。”说白了,一切全看小蛇的心情。
元萍听得云里雾里:“好吧,既然你要上天阳门,就先在那里住下来。我会跟师叔打一声招呼,让他照顾好你的。”
“啊师叔住下来娘你不跟我一起去吗”段沉一阵发慌。
元萍摇摇头,眼里满是不舍与坚决:“我和你爹要回一趟皇城,路上快马加鞭,怕是兼顾不了你。娘在落霞庄里有个小师叔,是天阳门的一位名誉长老。他的医术比娘只高不低,把你托付给他,我和你爹也好放心赶路。”
看到段沉略显失落的样子,元萍心头一紧,补充说明道:“娘不是不要你,等我们办完事,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接你。”
段沉不在意地耸耸肩:“我知道,就当我去天阳门玩了一圈。”
“你能这么想就好。”元萍宽慰地道。她却是不知,段沉早已有了其他的打算。
“钱坤你就陪在沉儿身边吧,他有时候莽莽撞撞的,需要有个人时不时地提点。”
“是,夫人。”钱坤恭声应下。
段沉冲他做了个鬼脸,心底暗暗高兴。至少这么一来,自己也算有个人作陪。
一件事了,段沉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娘,爹他体内的毒”
元萍和小蛇的声音同时响起。只见元萍回头看了眼段勇所在的房间:“他还撑得住,只要不动用灵力,到了皇城问题自然能够解决。”
而小蛇的意思是:如果它帮段勇把毒素吸出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它将会陷入沉睡。
唔,本来还想跟娘炫耀一下呢。段沉有点郁闷地想到。
“既然如此,那我们休整几日,等岳家放松警戒,再寻个机会出城。”
元萍欣然应允。她没有说的是,段勇的内伤也需要几天调理,否则以后会留下不小的后遗症。至于兽毒能否真的解决,更多的还是听天由命。
母子二人的话都没有说全,谁都不想对方产生无谓的挂牵。
凤鸣城,岳家。
岳铭被岳锋下了禁令,没有他的允许不得出房门半步。这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很大的责罚。偏偏岳铭没有半点怨言,每日埋头苦修,直到这日岳锋亲自上门找他。
“爹。”岳铭老实地起身问候。
岳锋也不作答,只是遣散了屋外的小厮,好半天才开口道:“你可知我为何关你”
“孩儿不该顶撞温闲,更不该出手相向。”岳铭低下头道。
岳锋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是知道温闲的身份的,这个婆娘一直想要把权力握在手中,如果你真的打了她,她便可以借此参上一本,把岳家多年经营的成果据为己有。”
“孩儿知错,是孩儿鲁莽了。”岳铭把头压得更低了。
“这事不怪你。”岳锋拍拍他的肩,出言安慰道,“温闲的话术是经过专人培训的,你一个毛头小子,很容易三言两语着了她的道。”
岳锋顿了顿,在房间里踱起了步:“这些年,新王把雍王朝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悄悄拔除了好几颗其他王朝的暗桩。我们被逼无奈,借着百年的底蕴强撑至今,若是再无支援,不出几年,便会被连根拔起。”
“可上头不该派下温闲这种人,处处和我们作对不说,还想方设法地削弱我们的实力。”
岳锋苦笑一声,缓缓地道:“可能,这就是上面真正的意思吧。”
“您的意思是”岳铭心中翻起巨浪。
“从我们暴露的那一天起,上头就已经决定放弃我们。他们不再需要扎根于此的岳家,而是寄希望于温闲这种强大的单兵。要知道,岳家扎根凤鸣城近百年,子子孙孙长居于此,潜移默化间,总会离原本的王朝越来越远。我虽然始终帮着宣王朝做事,但要我为此伤害凤鸣城的百姓,却也是绝计不肯的。”
岳铭心有所悟,不由得开口道:“所以爹希望我能够摆脱王朝的束缚,为自己而活”
岳锋点头道:“从我把妖到你手上的那一刻,就盼着你能独当一面,有着自保的能力。温闲想必也是看穿了这一点,才处处刁难于你。”
“可我让您失望了。”岳铭闻言,心头一阵苦涩。
“不,”岳锋放轻了语气,“我原本就没打算一蹴而就,现在温闲被我支开,才是你真正离开的时候。”
“我,我舍不得这里。”岳铭难得地忸怩起来。
“男儿志在四方,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回来,岳家在你的带领下,才会有真正的未来”岳锋伸出大手,揉开岳铭的头发,“去吧,去天阳门,为岳家保留最后一点希望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