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
段沉躺在一块松软的毯子上。肩头的伤做了简单的包扎,虽不再致命,可依旧有血液不时渗出。段勇和元萍相顾无言,眼中都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凝重。钱坤驾着马车一动不动,只那不断变化的眼神,显示出其内心的翻涌。
“不能让沉儿随我们一同上路,以他现在的状况,恐怕撑不了多久。”元萍握着段沉的手,担忧地道。
段勇听罢,也不反驳。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后土皇城,其间必须穿过十几座城池,花上四五天时间才能抵达。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沉儿若不跟在我们身边,又怎么保证他的安全”他同样有着自己的顾虑。
元萍思索片刻,说道:“凤鸣城肯定是待不得的,岳家百年的底蕴不容小觑,我们不能拿沉儿的生命冒险。”顿了顿,她抬头看向段勇,“我打算兵分两路。勇哥,你乘快马前往皇城,我带沉儿到落霞庄去避一避,等他的伤有所好转,我们立即动身与你会合。”
“不可。”段勇一反常态地否定了元萍,“眼下天色已黑,四周难保不会有追兵。只要我们兵分两路,很容易被逐个击破,万一你们被擒,我投鼠忌器之下,必定会被一网打尽。”
“只要到落霞庄,段家自然不敢动手。”元萍信誓旦旦地道。落霞庄是她的娘家,她有信心保护好段沉。
段勇抬手盖住元萍的手:“这回听我的,”他的目光变得森冷,“我们杀回去”
元萍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有道理,岳家的探子应该刚把我们离开的消息上报,岳锋知晓后,会在路上设下重重埋伏。如若执意前往,反倒是落了圈套。”
段勇却没想那么多,他单纯是咽不下这口气。段府被毁,段沉昏迷,这一切都是拜岳家所赐,倘若就这么弃城而去,以后莫说是旁人,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好在怒火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段勇掀开窗帘,仔细地打量四周:“附近的探子不少,我们得找个地方解决掉他们。”
元萍看着窗外,心中已有主意:“往北继续走,五里之外,有处山谷名曰明月谷,那里易守难攻,最适合伏击。”
“就去那里。”元萍没有发现,段勇的手背在身后,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马车驶进山谷,杂草丛生的环境让钱坤不得不放慢速度。行至中部,段勇招呼一声,让钱坤勒马停车。背着段沉一跃而下,元萍紧随其后,目光寸步不离段沉。
寻了处树荫,段勇将段沉放下,对元萍说:“夫人,你带着沉儿走远一点,追兵应该很快就到。”而后他看向钱坤,“等下你找棵树爬上去,我不叫你不准下来。”
钱坤正要答应,元萍却是抬手制止:“还是我来吧,不要让孩子们冒险。”
段勇闻言一愣,随后失笑道:“是我考虑不周。”说着他走到钱坤跟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沉儿就拜托你了,你们乘马往山谷尽头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准掉头”
“王爷”
段勇故作轻松地道:“一刻钟后,谷外汇合。”
元萍眉头微蹙,没有多说。钱坤只好背上段沉,攀上一匹黑马绝尘而去。
看着两人消失在视野中,段勇神色重新变得凝重。元萍走上前,小声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段勇无奈,耸了耸肩:“果然还是瞒不住你。”
“怎么回事”元萍心中一紧,立马追问道。
段勇叹了口气,这才把斩杀大蛇的经过叙说了一遍。当听到段勇将大蛇斩成两段时,元萍吃惊地捂住了嘴。而在听到段勇身中兽毒后,她又担心地牵起他的手,语带责备地道:“你怎么不早说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啊”
“无碍。”段勇连忙安慰夫人,“只是不能过度使用灵力而已,对付几个追兵还是没问题的。”
元萍也知事已至止,多说无益,便亲自为段勇把脉:“你现在感觉如何除了灵力失控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唔,”段勇挠了挠头,“真要说起来,似乎还有一个问题。”说着他拉开衣襟,指着胸口的蛇形妖兽,“你自己看。”
元萍定睛一看,先是一怔,而后心神微荡,下意识地退开几步。她只觉自己又回到了半个时辰前,漫天的火海和嘈杂的人声,正带着一股不可抵抗之势朝她涌来。
段勇一把扶住元萍:“夫人小心。”
元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这妖兽好生诡异,只消一眼,就能让人不自觉地陷进去。”
段勇无奈地道:“受这毒素影响,我现在能调用的灵力只有十之一二,若是强行运功,灵力会立即变得狂暴,若是失去控制,只怕”
“那你还怎么对付那些追兵你不要告诉我,你真打算拼着灵力失控,去对付那些小杂鱼。”
“夫人放心。”段勇尽量放轻声音,“这不是还有你在吗万一我灵力失控,你要在第一时间封住我全身经脉,确保我不被反噬。”
“这法子管用吗”元萍不置可否,“灵力失控可大可小,如果封住经脉也不能压下毒性,那你这一身修为”
段勇轻拍着她的背,肃然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什么法子是绝对可行的,我们只能赌一把了。”
元萍还要说些什么,却见段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来了。”
言毕,两人默契地分开,各自寻了棵大树隐匿身形。元萍紧盯着段勇的方向,一旦发现什么异常,她会不顾一切地出手相助。
数息过后,四周的树林传出阵阵骚动。几道人影落到马车不远处,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脚步比猫还要轻盈。段勇数了数,一共六人。
借着朦胧的月色,他认出了这几个追兵。当下在心中冷笑,呵,岳锋也真是看得起我,一口气派出了六个客卿,也不怕被我一锅端咯。
诚然,追兵的实力远超预期。段勇脸色渐沉,看来今天真的要冒一次险了。
摆好架势,段勇暗中蓄力。他只给自己一次机会,无论结果如何,都必须马上撤离。否则一旦灵力失控,自己和夫人都将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六名追兵在距离马车几丈远的地方停下,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便是雷霆出击
劲风乍起,车厢被搅得支离破碎。惊慌的马匹四处乱窜,有一匹正好跑到段勇所在的树下。
“人呢”六人中有一名男子疑惑道。
“你当段勇是傻子吗”这是一名女子的声音,“人家显然弃车跑了,我们快追,他们应该跑不了多远。”
“等等。”领队的老者开了口,打量着周围,眼中满是警惕,“小心埋伏。”
女子听罢,朝众人挥了挥手:“都靠近点,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老者瞥了眼四散的马匹,吩咐道:“先把马杀了,让他们插翅难飞。”
男子眼睛一亮,而后朝着段勇所在的大树靠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段勇眼神凌厉,默默调整着呼吸,体内灵力开始一**地翻涌。
女子见男子走远,不由出声提醒:“动作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男子却不以为意:“你那么紧张作甚段家现在就段勇和元萍能打,两人还带着俩乳臭未干的拖油瓶,真要硬碰硬,我们还能怕他们不成”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刀芒自男子头顶悄无声息地落下
四周为之一寂,男子的身体被段勇生生劈开。鲜血泼洒,内脏散落,腥臭扑鼻
女子尖叫起来:“他在树上”
剩下的四人来不及反应,本能地施展出最强一击,直奔段勇而去。
段勇灵力激荡,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只见他脚下一蹬,身形便是暴射而出,须臾间冲到了女子面前。
老者又惊又怒:“段勇,快快束手就擒”
段勇哪里肯听,提刀斜劈,那女人横剑防御,被推出了十数丈距离。一口热血涌上喉头,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撤退,撤退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老者扯着嗓子喊道,眼中满是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