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阎浮一手掩住腹下异状,一手捉住白昙伸过来要探他脉相的手,头脑发胀,已是难耐至极,极为困难地吐出一个字,“滚。”
这字甫一出口,白昙就变了脸色。似心底陈年旧疤被人生生剐开,顿时一阵剧痛难忍,他扬手就想扇巫阎浮耳光:“凭你,也敢让本座滚?”
话音未落,他另一只手也被巫阎浮堪堪捉住,掌心擦过对方脸颊,拂过眉宇鼻梁,在嘴唇停了一瞬,似想亲他似的,转瞬,又被极快地扯开了。
白昙挣开手,退后一步,巫阎浮站起来,立时背过身去。
恍然好似当年,师徒二人也便是只相隔一步之遥,却是咫尺天涯。
见对方又有要逃的意思,白昙一个箭步上前,心中战意袭来,只欲逼这人与他痛快切磋一场,当下使出一招“诛天化魔掌”朝他背心袭去。巫阎浮旋身避过,手肘四两拨千斤挡开他手臂,伸手一掌假意抓向他天灵盖。
见他使出杀招,白昙心中一凛,不甘示弱,使出全力一掌迎去,掌心相撞之时,竟觉对方根本没用内力,这一下几若以卵击石,只见眼前白发男子被他震得向后飞出几丈,撞在石庙前的一根柱子上,石柱轰然四分五裂,石庙霎时坍塌下一角,竟砸在下方男子身上,将他重重压住。
白昙一惊,方才意识到这人根本没想伤他,急忙冲上前去,两掌将碎石块震碎开来,发现底下男子上身鲜血淋漓,下半身还压在半根石柱上,便出掌一拍,将足一人粗的柱子拦腰劈断,弯腰捞起对方脖颈。
“喂,你怎么样?”
“……”巫阎浮闭着眼睛,不想回应。
白昙伸手去探他鼻息,指尖不经意拂过他嘴唇。
“……”巫阎浮屏住呼吸。
小娃娃还不走……干脆让他以为他死了罢。
白昙心里大惊,将他手腕握住,又去探他脉像。
巫阎浮凝住心脉血液,一动不动。
白昙愣了一愣,不死心趴下去,强忍着去舔药血的冲动,把耳朵贴在巫阎浮心口,柔密的发丝扫过他下巴,激起一片灼心化骨的痒意。
“砰砰砰砰………”
巫阎浮心跳快得乱七八糟。
白昙松了口气,蹙起眉头看向这人的脸,伸手去扒他眼皮,手腕猛地攥紧,男子紧闭的蓝眸倏然睁开,冷冷盯着他,呼吸湍急:“你还不走?”
“你以为本座想管你死活?要不是你的血......流了这么多,实在浪费。”说着,白昙撑起身子,却瞥见他肋下一道伤口嵌了块尖石,血如泉涌,不由一惊,忙将正要起身的巫阎浮一把按住,小心翼翼地替他拔去。
这疼痛于巫阎浮而言倒不算什么——
此刻白昙凑那么近才是真正的煎熬。
少年天生的体香似一股迷烟直往他鼻里钻,钻进五脏六腑里。
巫阎浮双手蜷起,抓紧几块碎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一刻他无比确定,白昙就是他的现世报。他弑父杀母,血债累累,却罕有敌手,只手遮天,所以上天派来这么一个小魔头来克制,来折磨他。
让他为他死了一回还不够,还得活着受罪。
偏偏白昙还看不见他□□什么光景,不知死活地只顾着给他清理伤口,低着头,粉雕玉琢的面庞上泛着一层柔光,神态异常诱人。
巫阎浮眼神迷乱起来,凑近少年耳垂,深嗅了一口他的体香。时,尖石被猛地拔出,巫阎浮浑身一震,鲜血猝不及防溅了白昙一脸。
他抹了一把嘴,便想凑上去舔伤口,却顾着面子,只矜持地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却不知这般举动落在巫阎浮眼里,只如火上浇油。他一只手将身上少年狠狠按进怀里,嘴唇抵着他娇嫩小巧的耳垂,嘶着嗓子道:“你知不知晓......你这是在玩火*?”
白昙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挣扎起身,便听一下裂帛之声,他一截袖子被撕了下来,身子被猛地推到一边,石堆中的男子站起身来,一下纵身闯入那塌了一半的石庙内,接着便听雷鸣般的轰隆一响,只见一尊石头佛像横飞出来,将窄小的石庙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白昙愕然,冲到门前:“你到底发什么疯?”
“滚。”里头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喘,似头走投无路的困兽。
“你!”白昙攥紧手中弑月,心念一转,退后几步,假作离去,却轻盈地纵身一跳,无声无息落至那石庙顶上,俯身去听里边动静。
听见外面再无动静,巫阎浮方才解开自己穴位,跌跌撞撞地靠着佛像背面坐下,一口血溢到喉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一只手探到腹下。
方才白昙一番胡闹,已耽误了疏通血脉的最佳时机。
如此,只便只能......
黑夜中林间十分安静,只有风过密林,沙沙作响。
从石墙裂开的缝隙间传出的一串喘息便格外清晰了起来。
这喘息喑哑沉闷,夹杂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情-欲。
同为男子,白昙一听,便恍然悟到这人在石庙里面做什么。
他方才那副模样,难道是中了迷-香春-药之类的不成?
想明白这人为何紧张的要他走,白昙心惊肉跳,联想到这人三番五次的占他便宜,更是一阵后怕。他武功胜他一筹,若刚才控制不住.......
他摇摇头,呵,装模作样,深藏不露这么久,还想故作正人君子么!
听得里边喘息声声,白昙再也坐不住,起身便想走人。
“呃......”却在此时,里边传来一声愉悦的嘶哑闷哼。
心知肖想之人便近在咫尺,巫阎浮一时兴奋到了极致,汗水淋漓的双手动得更快了些,亦放纵了自己,喉头溢出声声不堪入耳的低吼。
昙儿,你可听得开心?日后让你夜夜都听。
白昙从石庙顶上窜跳起来,落荒而逃,气喘吁吁的冲进林间,整根脊梁都软得没了形状,倚着一颗树,才没栽倒在地。娆骨泛起热意,狐尾般阵阵蠕动,他忍不住蹭了蹭树干,娆骨顿时说不出惬意舒爽。
“唔!”白昙便打了个激灵,站直了身子。
他这般情状,简直,简直似狐狸发-春,都蹭起树了,可怎生回事......
白昙羞耻地捂住脸,头抵在树干上,厌恶极了自己。
忍耐了一会儿,娆骨却愈发骚热,不自觉地引着他把腰臀往树上磨。
白昙臊得想死,左右一望,见四下无人,也窜上树去,寻了一根粗壮枝干,躺在上头自淫起来。树叶被摇晃得沙沙作响,似在窃窃私语,浓密树影遮蔽了一切,予他一方隐秘之所,不必顾及其他。
快活完了,白昙便觉乏得很,透过树枝望着上方的夜穹出神,嘴里叼着一片叶子,双腿垂下去,一双裸足无意识地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如此看来,以后娆骨发作起来.....找颗树解决也无妨......
起码树不会负了他,不会害了他,不会有忧怖,亦无需他爱。
不会惹得他娆骨长开,更不会令他短命。
他伸出手,借着月光,细看自己手心。
——命线似乎看上去比昨日更短了些。白昙想了想,便明白过来。
原来他病变的娆骨每动一次,他便离死更近了一步。
为何他的娆骨总会因为天夙而动?
是他对他动心了不成?
这念头一出,白昙便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可能!
正心乱如麻的想着,忽然一串“窸窸窣窣”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是有人踩过草丛的脚步声。他警惕的坐起身,循声望去:“谁?”
“是属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应道,从树影里走出来。离无障拨开面前的一根树枝,走近少年所在的树下,恍然像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他替师尊取酒时,偶尔就能看见白昙如此时这般藏在那株昙花树上,像只猫儿。后来他逐渐发现,白昙只要生气或者难过,在屋子里,就喜欢钻被窝,在屋外,则喜欢上树。他方才追出来一阵好找,也没找到人,发现附近一颗树无风自动,才发现白昙果然是在树上。
只是......也不小心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白昙盯着他,低声逼问。
“属下在远处听见这边有响动,才发现教主......”离无障不敢直视白昙双眼,眼前挥之不去方才那幕香艳的画面,不禁庆幸自己戴着面具,“教主为何三更半夜一个人跑出来?属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白昙系好腰带,跳下树来,望了一眼石庙的方向,想起湖畔那个落水之人,道,“你随我去那边看看。”
“嗯。”
二人回到船方才经过的湖畔边,落水之人却已不见踪影。
放心不下尚在石庙中的那人,白昙便又与离无障折了回去,刚到石庙附近,就远远望见一个人影在石庙之前,双手舒展,踮着脚尖旋转身子,竟在缓缓起舞。他的舞姿极是凄艳哀怨,又穿着一袭紫衣,脸色惨白,在这月光下,密林中,废庙前,宛若一抹孤零零的幽魂。
看清那人是谁,白昙心下一惊,杀意顿起。
上次受的羞辱,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一首《苏幕遮》被男子此时轻声唱来,犹如鲛人在海中哀吟,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千回百转,“教主,你说司幽舞姿好看不好看?”
他口中那教主,必然不会是他,定是那老魔头了。
白昙蹙起眉,见司幽神态似痴似狂,不由暗忖,这人莫不是疯了?侧头与离无障对视一眼,便知对方和他的想法一样。
他虽自诩心狠手辣,却也不欲欺负一个疯子,便将弑月收回了袖中。
“你从小到大都最喜欢看司幽跳舞,这一只舞,司幽编了三年,还没来得及跳给你看,你便死了,等司幽跳完这只舞,便去陪你。”
说罢,他舞步骤然加快,像跳胡腾舞般旋如疾风,三千鸦发散乱,衣衫被身上爆出的罡风撕扯得片片碎裂,好似百鸟振翅,落叶翻飞。
竟是欲就地自尽。
此时,轰隆一声,石庙里传来一声响动,一个修长的身影纵身飞出,落到司幽面前,闪电般地一出手便点了他的穴。司幽便似抽了骨头般软软倒向白发男子怀里,双臂缠住他的颈项,二人一时亲密至极。
白昙不禁愣住,脚下一重,踩断了一根枯枝。
巫阎浮抬眼瞥去,瞧见那密林间的人影,瞳孔一缩。
“教主......你果然还是放不下我。”司幽细若蚊吟地喃喃一声,满足地将头枕在男子坚实的肩头,“你舍不得我死得这般凄惨,是不是?”
“心无挂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巫阎浮捂住怀里人嘴唇,低声将清心咒送入他耳中,待他呼吸平缓,便将人打横抱起。
“教主....这药人.......”离无障疑惑道,“怎会认识司幽?”
怎么会?这还不好想么?
一股怒火冲上心口,熊熊燃起,白昙攥紧弑月,从林间一步一步逼向石庙前的二人:“原来......你们俩是一伙的,在楼兰做了一场戏!”
说罢,他便一跃而起,挥刀袭去。
巫阎浮搂紧怀里之人,施展轻功往后急避,白昙见这人护司幽护得那样紧,不知怎么,只觉无比扎眼,心下怒火更甚,杀意澎湃,一跃而起,一刀不偏不倚对准司幽头颅斩去,饶是巫阎浮避得极快,凌厉刀风仍倏然将司幽颈侧划开一道血痕,霎时血流如注。
一击不中,白昙旋身又砍,巫阎浮弹出一针直刺入他腋下破绽,刀锋一偏,贴着巫阎浮背脊擦过,削断数缕白发,擦肩而过一瞬,白昙腾出另一手去抓他怀中人天灵盖,却被对方迎面一掌震开,撤掌时,手掌拂过他脸颊,活似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耳光,火辣辣的一片刺痛。
离无障紧逼而至,化作一团黑雾朝那人扑去,可对方却像生了一对火眼金睛,一根金针刺进他俞府穴,眨眼便破了他的障眼法,掌风势如破竹,“啪啪”赏了他两耳光,教训后辈般打得他狼狈不堪摔倒在地。
白昙捂着脸颊,手指咯咯作响,弑月在手心如化毒蟒,寒芒爆涨,见巫阎浮转身跃过石庙,有扬长而去的意思,正欲追上,娆骨处却袭来一丝剧痛,转瞬扩至整个脊背,令他当即跪倒下去。他伸手按住娆骨,只觉那处有根毒刺在狠狠扎着自己。
“呜,疼........”他咬住嘴唇,难以忍受的呜咽了一声。
他从小到大,都极是娇气,极是怕疼,自月隐宫一行后,更是对皮肉之苦如视虎狼,死倒不怎么怕,可这般的剧疼却是真受不住,一下子便流出泪来。
离无障缓过神来,忙将白昙扶起,见他满脸泪水,似是痛苦得很,一下慌了神,用袖子擦了擦他的脸,柔声道:“教主,你怎么了?”
“疼......我定是,定是要死了.......”白昙蜷起身子,抽泣起来。
“呸,说什么傻话!”离无障心化成了一汪水,把娇小的少年抱入怀里,站起身来,只觉他轻得像一张纸,一阵风吹来就要没了。
“莫怕,属下带你回船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