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与羊华吃完了早饭,从孙姑姑家走了出来。
肃肃不会说话,在吃饭的时候羊华问了他许多问题,他均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应。羊华不怪他冷淡,反而愈发地热情,早饭吃完从店中走出后,她甚至挽住肃肃的手腕,将他拉到街上。
肃肃一想到玖玖得知此事后的神情就痛苦不堪,他急忙摆脱了羊华柔软的胳膊。
“今晚我来找你,我们一起与和我父亲,还有其他伯伯去岸上帮忙吧。”羊华也不窘迫,改换拍了拍肃肃的肩膀,撤手走开了。
肃肃沉默地立在原地,躲闪地看了两眼羊华飘散的长发。
羊华的心情很好,她哼着小曲,连走路都一蹦一跳的。肃肃在她的身后愈来愈远,直到羊华回首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羊华从未像现在一般觉着头顶的天空这么美。
但也从未像现在一样觉着头顶的天空这么遗憾。
她从来是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比如积极地向肃肃示好,虽然获得的结果并不是十分理想。但她自己是仍然十分满足,她从不过分在意别人对她所做的事情如何评判,比如父亲看待她与肃肃之间的关系。她只做自己判断正确的事。
这也是她会觉得遗憾的原因。
在这片天空之下,只有她自己判断正确的事,未免太孤独了些。
她喜欢肃肃,是觉得肃肃不但高大英俊,而且沉默聪慧,作为伴侣来说再合适不过。
她虽然已经成熟,却对真正的爱情不求甚解。
羊华摸了摸吃得饱饱的肚子,将视线从头顶的天空落回面前的道路。
那是在干什么?
羊华看见村口排满了人的大草房,不过这并不稀奇。她奇怪地是方才大草房后一闪而过的一个身影。
他的身后还拖拽着一个皮质的口袋。
小偷。
羊华的第一反应。
她提起裙摆,大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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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豁带着玖玖来到海滩上时,已临近中午。他塞给玖玖一个小口袋,让她随意到岸上捡些什么去,自己则跑到最近的食铺打声招呼,让其先准备中午饭。见着村老来了,掌柜的兴高采烈地应下了。
保豁出了食铺,望着高照的日头,叹了口气。
他错过了早上的好时候。
也不知玖玖是依旧跟自己赌气还是怎么的,今早任他怎么敲门,玖玖都不应,一个劲儿的闷头睡觉。好不容易唤她起来收拾停当了,又一副倦态,干什么事都提不起来精神,这样磨磨蹭蹭一直到了很晚才出门。
“你昨晚到底做什么去了?”保豁不满地发问。
玖玖睁着困倦的双眼,并不答话。
她的情绪从昨晚与肃肃度过的夜晚,延续到与喋喋不休地问着话的保豁一同前往海滩的路上,又积淀到如今提着小袋子的玖玖所坐的石滩之上。
海水拍击和打磨石头的声音令玖玖的情绪稍稍缓解。她用袋子一下又一下甩在身下的石头上。
肃肃今早肯定和羊华见过面了吧,一块约着晚上同去海岸边了吧。
身后突然传来的咔拉声吸引了玖玖的注意,她探出脑袋望去——
石缝中爬出一只小螃蟹。
玖玖伸出手,一下子捏住了它的蟹壳,螃蟹挥舞着它的小蟹钳,耀武扬威地夹了玖玖的手两下。
玖玖又看了一眼父亲塞给她的小口袋。
啧。
玖玖一扬手,小螃蟹被她丢回大海中。
紧接着她又一扬手,小口袋也被她丢回海中。
玖玖仰面躺下,坚硬的岩石硌得她脑袋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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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华出了一身热汗,那人身量高,走得快,再加上两人之间本就有一定距离,羊华追起来相当吃力。
路上的年轻渔民颇为好奇地问:“羊华姑娘!去哪啊!这么急?”
羊华随意地挥了挥手,脚下不停,扬起一村尘土。
好在那人拖着的口袋似乎很沉,那人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羊华揪住裙角跑得气喘吁吁,终于是赶了上去。她高声喝到:“留步!”
那人身形一滞,停住了脚步,慢慢转回头。
是顾余。
看到顾余的脸,羊华也有些意外。
羊华性子活泼不认生,遇的人多了,自然也是认得顾余的,知道他是顾大师的家人。
可他大中午扛着一个皮袋去哪呢?
顾余看着这村里出了名的美人一脸汗水,灰头土脸地站在自己面前,觉得又是不解又是好笑。
“怎么了?羊华姑娘?”顾余悠闲地靠向村口栽种的树木。
见羊华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顾余略一思索,问道:“看姑娘的样子,追着跑了很久?莫不是将我当成了小偷?”
羊华雪白的脸上一阵泛红。
顾余哈哈笑出了声,他将手边的皮制袋子攥紧了些,大声说道:“羊华姑娘,你不必难为情,不枉你一路劳累地跟来,我确实是个小偷,这就是我从大海里偷来的东西。”他说着伸手进皮袋里一掏,抓出两只海贝。
“你带这些东西出去干什么?”羊华为了缓解自己的窘迫,用丝毫不退让的语气高声问道,“说会触怒海神的可是顾大师。”
“那老头是个骗子。”顾余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啊?”羊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余大笑着说:“羊华姑娘,不用质疑我,我没必要也做个骗子。”
羊华不敢相信地看着顾余。
“你跟顾大师不是——”
“是,所以我不会害他。”
“可你方才还说,他是个——”
“纵使你我说千遍万遍老头是个骗子,你看村老们有谁相信吗?”顾余脸上的笑容愈发肆意,“既然这样,不说与说也无区别,老头该干什么还是可以干什么。”
顾余轻松地摆手。
“可你,”羊华虽然认得出顾余,但还是第一次和他这样面对面的打交道,一时间竟找不到话说了,她踌躇许久,抬头狐疑地问道:“为何会带着这样一袋子海贝出村。”
“不是说了嘛,”顾余摆手,“我是个小偷啊。”
羊华不理解地摇摇头。
“那,羊华姑娘,要跟我一起来看一看小偷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吗?”
羊华望着正午的太阳半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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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肃肃倚靠在门边,望着依旧晴朗的天色,心中略微有些不安。
羊华怎么还不来?
他又等了许久,见着对面住户家中的渔夫尽数向海边而去,终于是等不住了,他羞赧地朝其中一人招了招手。
那渔夫颇有兴致地走上前来,口中问着:“怎么,哑巴肃肃,你不是要和羊华姑娘去海边帮忙吗?她把你甩了?”
肃肃摇头,指了指还未落山的太阳。
“你和她约好了时间一块去?”
肃肃点头。
“嗨呀!都什么时辰了,你当她真来找你?人家姑娘跟你开的小玩笑都不懂?快去海边找她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肃肃半信半疑地往前走了两步。
“快去呀!跟你说,你羊伯早就到了!”那渔夫打着哈哈走远了。
肃肃想起羊屰,这才快步赶往海边。
他想记起自己小时候到底何时与他相见过。
路上行人不多,肃肃一路畅通,很快便赶到了海岸边。
他还在担心是否会因为自己的木讷不善察人意而让羊华闹了笑话,在这岸上干等半天。可到了后,肃肃举目四望,却连羊华的影子也没瞅见。
他的目光恰巧与不远处收拾好陷阱,直起腰四处打量的羊屰相撞。
肃肃稍稍宽心。他快步赶到了羊屰的身边。
哪知羊屰见了他,劈头问道:
“肃肃啊,怎么不见羊华?”
肃肃愣住了。
他知道坏事了,羊华并不像那个渔夫说的那样在开什么小玩笑。
羊屰和善的脸也有些僵住了,他试探地问:
“怎么,羊华没跟你在一块来——”
“啊!”
肃肃还没来得及摇头,身边突然传来惊恐地呼叫,渔夫们从他们身边一窝蜂地奔走,没了命地四处逃窜,捕鱼拾海贝的工具扔了一地。
肃肃与羊华对视一眼,同时望向天边。
肃肃的脸上拂过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