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模具雕刻云头篦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魏子青很快便完成了。桌上全是雕刻完成后留下的碎屑。魏子青拿手捻掉了沾在袖口的一些后,便将剩余的通通扫了个干净。
魏子青又从柜子里拿出上回徐昱林送给她做透额罗的纱网。
“做一个罗幞头不知道够不够。”魏子青心里琢磨着。
她将做帽子使用的培架放在纱网下面,先凹出一个头型,将头围的位置定好。之后,她又找出四条与纱罗颜色相近的带子,接在刚刚定好大小的纱网四个角上,用线缝实。
魏子青本想再去拿细铜丝穿入带子里,让幞头脚能够有支撑从而翘起来。但后来一想,还是免了吧。如果自己把罗幞头当成礼物给徐昱林,他肯定会毛手毛脚的往头上扣,那要是戳一下,可真就是头破血流。
做好了罗幞头之后,手边竟还余了些纱网。
“上回徐昱林到底拿了阿姨多少材料?”魏子青愁的慌。
徐昱林给魏子青带来的材料,一般都是从徐昱林的妈妈乔湾那里顺来的。
在魏子青眼中,乔湾就是一个沉默寡言,一门心思埋头修复文物的酷阿姨。徐昱林说乔湾基本上没有脾气,这个魏子青也是信服的。徐昱林天天去乔湾那里偷材料,乔湾从来不说什么,见到了魏子青有时还会面无表情地塞给她一些难做的小零件种种,有时候魏子青倒不好意思起来。
魏子青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乔湾弄伤过一次手。自此以后她就再没看见过乔湾摘掉过左手的手套,始终将左手包的严严实实地工作和生活。
魏子青其实是心疼的。她莫名的很喜欢这个阿姨,从小就是。魏子青第一次看见冬青树的瞬间,就觉得这种植物跟乔湾非常像,沉静可靠。
乔湾从不像其他大人那样会哄小孩开心,见到孩子就摸一摸头,抱起来转个圈,或者买些零食塞给小孩子。她会做的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小孩玩些幼稚的游戏,听小孩聊些没所谓的话,或者干脆就大家坐在一起不说话。
即使如此,魏子青还是喜欢和乔湾阿姨待在一块。徐昱林就曾调侃过魏子青,说感觉魏子青才是乔湾亲生的。
魏子青回神,将做好的罗幞头放在一边。然后打开电脑,找出了订单界面。
或许是这几天熬了太多夜,魏子青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记忆力也不太顶用。这一个个的订单她竟没有一个看着眼熟的。很快,她又翻到了几天前那个神秘的burger的订单。
“这会是谁呢?”魏子青苦恼。
她知道即使自己打电话或是发信息去问,也一定不会有结果。这个burger是铁了心要跟她玩神秘,逗着她来猜,才会故意说一声“魏子青小姐姐”。
魏子青继续翻着订单,心中不屑道,才不会被一个汉堡牵着鼻子走呢。
不过手头这些个订单不处理一下也不行啊,她决定先把较好上手的头饰处理掉。
一个订单是要求做冠子。
魏子青哑然失笑,这个订单除了说要做冠子之外,竟然没有提到任何附带的要求。
这个单子到底是怎么被自己接受的啊。
但是相对来说这已经是最轻松的活计了,所以魏子青还是很乐意完成的。
冠子、朵子、花子等等都属于饰在鬓边的古代妇女头饰。魏子青本以为,如果有买家来要求做这类型饰物,备注的会是做花子。但这个买家却选了个比较生僻的说法,看来是有心要试试她。
魏子青无奈地想,现在的买家也很严格啊。
不过在古代,花子与冠子还是有一些毫末差别。两者之间一般是以冠子为主,扣在鬓边做主要的饰物,古代地位尊贵的夫人嫔妃出游,都会选择靓丽的冠子装扮自己。冠子也可以作为赏赐从而彰显恩宠。而花子则多插于鬓边,作为一种辅助的饰品,为原本富丽的冠子更添砖瓦。所以魏子青这次想做的便是比较豪华的碧芙蓉冠子并绯芙蓉冠子,也就是当年汉宫承恩的赏赐。
魏子青将手边剩下的纱罗对折缝起,将中间笼空,将四个角捏起一一合并。两折一缝,逐渐做出了花的形状。
魏子青又将手边的一个小抽屉打开。小姨送给自己一大堆的材料,她还没来得及整理。
但她将材料包拎回来得时候瞄了一眼,里面有她现在需要的东西。
魏子青从材料包中翻翻找找,小心地取出了一整把小小的闪光体。
这是小姨的手工厂制造的装饰用金箔银箔。
魏子青将金箔银箔缀在纱罗花上缝实后,她又担心纱罗太薄,金箔银箔会勾住头发。
但为金箔银箔缝底座又会让这冠子不伦不类。
于是魏子青给自己找了一件苦差事,她要用彩线将纱罗花的花瓣轮廓勾出来,顺便用线将金箔银箔的底端盖住。
就这样累得腰酸背疼,魏子青终于是做好了一对芙蓉冠子。
魏子青想了想做冠子之前自己还得意的认为这是轻松的活计,不禁羞耻地捂了捂脸。
真是不能小看任何头饰。
魏子青看了看表,吓了一跳。原来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
面前的电脑上,还有三笔订单没有解决。魏子青正想点开细看,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显示了聂荣的名字。
“子青,周末的时候来我家就行,我出去逛逛,你和恬恬随便折腾,回来我收拾~”
魏子青头疼了一下,这个事确实该和自己提前打好招呼。
但是这都几点了……
魏子青叹了口气,她拿起手机,回了句:“好的。”
预料之中,马上来了回信:
“天哪!子青!你还没睡?这都几点了!你要秃了,到时候周末来了我家,恬恬不认你怎么办?”
魏子青后悔地不得了,自己刚刚为什么手闲得回了他一句。
魏子青犹豫再三,还是回了句:
“你也早睡吧。”
聂荣秒回了一句:
“子青,希望没有打扰到你。晚安。”
没打扰到?
他指什么?
是指打扰了现在这个安静的凌晨?还是打扰了自己本就宝贵的周末?亦或是打扰了本来与聂荣相去甚远的生活?
魏子青放下了手机,捧着脸,夜太深了,她有点困得受不了了。
迷迷糊糊的,她回到大学的校园中,聂荣靠在实验楼下的停车场处,看到她走来,便直起身子,开心的招着手喊到:
“子青!”
魏子青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