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下了校车并没有立即回去,等卓老师和校车远去之后,她从一旁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耷拉着小脑袋,一双小短腿有一步没一步踢着,低低哼道:“聪明的小孩儿,今天有没有哭……”
她抬手抹了抹眼睛,“音音没有哭。”
“小小的小孩儿,今天有没有哭,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漂亮的小孩儿……”
低低的软糯的童音哼着歌儿,从路边草丛花圃中路过,躺在草丛里边一只黑猫耳朵微动,半抬起眼皮,轻轻喵了一声。
团子耳尖,扒开草丛,看见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猫躺在那一动不动,后腿流着血,她奶声奶气地惊呼:“咦,猫猫受伤了吗?”
团子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黑猫微不可见地回蹭,随后彻底昏迷过去。
团子抱了黑猫回家,黑背气急了,四爪抓地,摆出攻击的架势,对着黑猫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团子安抚道:“大王,猫猫受伤了,我们要救救它哦。”
年幼的团子哪懂得救受伤的猫?从王奶奶家借来了消毒水伤药和纱布,一股脑上完之后给黑猫的后爪子包了起来。
团子并不知道若是一般的猫这样救铁定不行,便是王奶奶也不懂,觉得反正人受伤能擦,猫也行?
好在这只猫并不普通,恢复能力极强,当天晚上便醒了过来。
彼时团子已经睡着,黑猫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看向那张小床,鼓鼓的一小团躺在那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嘴巴微张,胖腮一鼓一鼓的呼着气。
黑猫跳到床上,盯着团子看。
黑背第一时间醒了过来,警觉地冲黑猫低吠,仿佛在叫它下来,不许爬上小主人的床,不许做出伤害小主人的事。
黑猫漫不经心转头一撇,纯金色的琉璃眼划过一丝锐利,黑背下意识后退,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压力给了它莫大的压力,直觉告诉它,这只猫很强大,比人类还强大。
尽管如此,黑背看向床上的小主人,顶住压力没跑,而是狂吠了几声,试图喊醒小主人,让她快跑。
团子睡得很沉,但再沉,被这一猫一狗闹得也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先是看向焦急狂吠的黑背,“大王,怎么了?”
团子感觉被子一重,黑猫跳到被子上,眼睛灼灼盯着团子。
团子惊喜喊道:“咦,猫猫你醒啦!”
“你叫什么名字猫猫?”
黑猫依旧不动,蹲在被子上稳如泰山,目光却是不离团子。
黑背狗不甘地又叫了几声,它不敢靠近床,只能叫唤着让小主人快逃。
无奈狗的焦急心情并没有传递给团子,对黑背来说这只黑猫危险级别大过于天,对团子来说,打从第一眼见到黑猫时,她就觉得格外亲切,那种来自骨子里的熟悉依赖感,团子将它归结为她喜欢猫猫。
团子自来熟地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笑眯了眼,“你这么黑,这么好看,音音叫你小黑好不好?”
黑猫顿时僵住。
它张了张口,“蛋崽,你该叫爸爸的。”
但出口却是一阵不满地喵喵声。
黑猫嘴里发出绝望的嗷呜声,身形一闪整只猫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深更半夜,帝都某个大人物出了车祸,陷入昏迷并被医生诊断为植物人的事上了热搜,一分钟后悄无声息地被撤了下来。
看猫跑了,黑背松了口气,蹭到团子身边,拱了拱她的被子。
团子撑着胖下巴疑惑道,“大王,小黑是不是不喜欢音音?”
并没有远走,而是蹲在窗外的黑猫脚步踩空,差点被摔下去。
堂堂蛋崽的父亲,伟大的神龙敖夙,被自己的小崽崽管叫小黑?
龙快气坏了!
但同时他又很欣慰,那个小天道没偏他。
“终于找到你了,吾的小蛋崽。”
一夜到天明。
周末两天都不用上学,团子忙活着拿旧衣服给黑猫做窝。
虽然小黑跑了,但团子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下意识觉得小黑还会回来的。
黑猫躲在暗处,看着团子忙前忙后给他做了个“窝”?
他下意识皱眉,堂堂龙尊阁下岂能睡那么小的地方?他的龙殿是全大陆最大的建筑,即使他本体的时候也能完全容纳。
且不说龙殿,便是他穿到这个世界,穿成人类,他的地盘也是占据了大半个山。
龙生性不拘爱自由,惯爱宽阔的地方,想起自己那张三米宽的大床,再看团子亲手堆的小窝窝,敖夙沉默了。
想起人类,敖夙皱眉,他来这个世界已久,用人类世界的时间算也有个二三十年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蛋崽,但丝毫没有头绪,一度以为那个小天道在骗他。
没想到临时起意自己开车出门时,一辆货车迎面而来,敖夙心血来潮没有躲避,然后出了车祸。
事实证明,龙的直觉没有错,出了车祸后,他的身体陷入昏迷,却穿到一只黑猫身上,继而找了他的崽。
按理来说,不惜穿越时空找了二三十年的崽,他该出现在蛋崽面前,同蛋崽叙叙旧,并告诉蛋崽他是她的父亲,但是眼下,敖夙看着自己黑漆漆的爪子,默默藏在暗处。
敖夙跟了团子几天,看着团子做好了窝天天念叨着小黑怎么还不回来睡,看着团子吃着粗茶淡饭,看着她小小一只笨手笨脚煮饭洗衣服,忙得像个小陀螺。
周一的时候,团子去上学,黑猫后脚也跟上去了。
他亲眼看着那些人类小崽子冲着他的蛋崽冷嘲热讽,揪她的小辫子,叫她小穷鬼,嘲笑她怎么天天都穿着破衣服,就没一件新衣服?
黑猫气得炸毛,要是换做是他本体的时候,定然把这些猖狂的人类小崽子一尾巴甩上天!
但在人类世界生活这么久,敖夙知道这事不能这么干,于是每次欺负完团子的小鬼头们总会在放学回家后莫名其妙受到一只黑猫的攻击,被抓得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团子一直想解释,但总没来得及说的事终于曝光了。
小二班的一个小萝卜头发现了团子在捡班上垃圾桶里的垃圾,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小朋友。
爱玩爱闹的小萝卜头们顿时狂欢了,撒欢似的跑到团子面前,问她还捡垃圾呢?
还给起了个外号叫“垃圾大王”
“许音音你这么穷,不如当我的小跟班吧,我给你钱。”小胖墩提议道。
“只要你当了我的小跟班,我就保护你,他们也不会欺负你了。”
“呸,当我的跟班,不要当你的,胖墩你闪开!”
团子张了张口,想解释,但又觉得他们说得对,她是捡他们不要的垃圾了。
小胖墩拿起上次从团子这里收到的那张画,指着上面的男人问:“许音音,这是谁?你爸爸吗?”
“胡说,许音音没有爸爸,她是一个人的。”
小萝卜头们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团子一改之前沉默的态度,叉着小肥腰,吼道:“音音有爸爸的!”
说完她从小胖墩手里抢走了那张画。
那画上,画的是她梦里的爸爸,和她。
是音音第一次在老师的教学下学会的涂鸦画。
团子不容许有人玷污它,玷污她的爸爸。
晚上趁着团子睡着的时候,黑猫顶开窗户,跳了进来,黑背狗被那双金□□眼一瞪,吓得不敢叫唤。
已经连续几天了,这个猫大人一直都在小主人睡着的时候出现,守在她身边,等天亮了才走。
敖夙从团子的小书包里叼出那张画,认真地盯着画看。
浑身毛发舒服地张开,他的小蛋崽就算是不记得他,也不会把他这个爸爸忘了,敖夙满心愉悦,一股满足感充斥全身,看完后小心翼翼不舍地放回原处。
等他伤养好了,回到身体里,就来找蛋崽,以人类的眼光,英俊帅气的爸爸形象出现在蛋崽面前,她一定会高兴的。
捡本子文具的事曝光后,团子怏怏的,跟卓老师请了假,不想去上学。
她蹲在地上,对面是黑背,团子语气低落:“大王,音音不想上学了。”
“大王,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音音的爸爸只有在梦里才有?”
黑背时不时汪汪一声,又蹭蹭团子安慰,主仆抱头蹭,一派温馨。
或许是团子太过可爱,老天爷总跟团子过不去。
给了她一个坎坷的身世便罢,这边刚让小二班的那些混蛋小鬼头们逼得不想上学,没多久,黑背竟然出事了!
街道办的义工将奄奄一息的黑背送了回来,语气怜悯:“这狗出了车祸,被车子碾压,受伤很重。”
团子急得手忙脚乱,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像个无助的小可怜,“大哥哥,音音怎么办,怎么才能救救大王?”
黑猫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一口咬在黑背身上,团子急得不得了,“小黑你不要咬它,大王受伤了。”
黑背奄奄一息地哼唧一声。
它知道小主人有多不容易,并不想因此给她增添负担,但是因为受伤太重,黑背连站起来离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低低呜呜声。
志愿者义工看得心软,便说道:“你家里人呢?”
团子摇摇小脑袋,“音音没有家人了,只有大王。”
志愿者看团子眼神更加同情了,扫了眼团子屋内的陈设,说道:“大哥哥劝你还是放弃吧,它伤得这么严重,很难救治的,就算可以,治疗费也要很贵。”
哪怕几千块对团子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是她不眠不休捡瓶子也换不来的数字。
团子坚定摇脑袋,“不行,大王是音音的家人,是音音的好朋友,不可以的。”说着团子眼泪直掉,央求道:“大哥哥,求求你教教音音怎么办。”
年幼的团子并没有伸手找人帮,而是开口让他教,志愿者心里感慨,觉得这小孩儿还挺招人喜欢的。
思忖过后便道:“行,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专业的宠物医院,我带你送狗去治疗。”
志愿者骑着车带团子去了医院,黑猫在后面追着车子跑得飞快。
志愿者看团子可怜,给交了一部分费用,又打了电话给团子邻居王奶奶才走的。
尽管交了一部分费用,让黑背得以进行手术,但医院方面仍然告知团子,后续还需要很多钱,保守估计得四五千。
团子愣愣,举起两只小胖手翻来翻去比划,“四五千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