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枝节横生
果然，水利局派人测量完深井位置后，占地户就闹了起来，先是在村里跟刘明义闹，说是当初说的补偿太少了，才伍佰元，够干什么，被刘明义骂了几次后又跑到乡里闹，不知道怎么又跟曹家玉勾搭在了一起。
开班子会的时候，曹家玉就提了出来道：“关于大刘庄打井占地的事情，当初定的伍佰元补偿款不假，可那只是深井占地，难道打井的时候不需要占地，不需要毁坏庄稼吗？这又怎么算？何况深井占地是长期占用，一占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却只给人家伍佰元，怎么说的过去。另外，今后浇地和深井的维修等事情都难免毁坏人家的庄稼，这个损失又如何算？渗灌项目搞好了，受益是的全大刘庄的老百姓，甚至可以说是全乡老百姓，受损失的却是人家一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嘛。”
谁能想到曹家玉会横插一杠，闹出这种事端来。孙殿臣虽知道曹家玉这是要复仇，却不好跟他计较，一句一个“曹主席说的也不无道理”，其实是不想得罪这位山南乡的“土皇帝”。
曹家玉说完了，孙殿臣就问道：“那么按照曹主席的意思，应该怎么补偿呢？”也是想息事宁人，只要差不多就算了。
不想曹家玉却狮子大开口，歪着脑袋便道：“让我说至少也得给人家补偿三万元。你们不要以为我说的多，作为乡里的人大主席，我这也是为老百姓争取合法权益。再说了，这三万元能算多吗？你们仔细算一笔账，打了深井之后，人家那一块地可以说就没办法种了，何况还是高产川地，就按一年一千元算，占用五十年也要五万元。现在只要三万元，人家还吃着亏呢。只给人家伍佰元，岂不是欺人太甚。”
三万元？！哪儿有这样的补偿法，何况根本连一分地都占不了，就要一亩地的补偿金。
孙殿臣皱了一下眉头，脸上很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曹主席，渗灌项目主要是尹乡长在抓。尹乡长现在还在住院，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回头再跟尹乡长商量商量再给你答复。”
曹家玉的话却又绕了回来道：“孙书记，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三万元的补偿标准也不是我提出的，而是占地户自己提出的要求。另外，并不是我不支持乡里的工作，作为人大主席，我这也是职责所在。最后，我想说明的是，我肯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乡党委这边。如果乡党委有需要，我会尽量做好占地户的说服工作。”
明明是故意捣乱却还能说出一番道理来，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能做到这一点的，在山南乡恐怕除了曹家玉之外，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散了会，孙殿臣就把皮一桥叫到办公室，将曹家玉在班子会上说的情况给皮一桥说了一遍，接着道：“当初搞这个渗灌项目的时候，我就给你们说没那么简单，不光是技术层面的问题，更麻烦的人的因素，怎么样，现在问题来了吧。曹家玉这是要借题发挥，你说怎么办？”
皮一桥不由想起上次跟曹家玉的谈话，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善茬，何况又在山南乡这么多年，跟下面村干部的关系盘根错节，又跟县里的领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要故意捣乱，必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占地户跳出来提高补偿款本身就是他挑唆的结果，心里不免有些犯难。
“要不就给他三万元算了，这种人是得罪不起的。”孙殿臣瞟了皮一桥一眼道。
皮一桥马上道：“孙书记，这种口子坚决不能开，一旦开了，以后占地都按照这个标准向乡里要钱，不光是此次渗灌项目搞不下去了，就是乡里今后的工作也没法干了。”
孙殿臣道：“要是不给，深井位置已经选好了，难道停工吗？曹家玉再从背后鼓捣，闹出上访告状的事情，岂不是更大的麻烦？”说完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不耐烦道：“我当初不支持搞这个项目，你好像还有些不高兴，拉了尹乡长跟我较劲，现在应该明白了吧。不是我不支持你们年轻人干事业，是你们的乡镇工作经验实在太少，不知道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一旦闹出事故来，谁也承担不起。”
皮一桥隐隐感到，孙殿臣这是怕了。他或许并不怕曹家玉，但是他怕因此而丢了自己的位置。然而，面对一个有恩于自己的人，皮一桥又能说什么呢。
从孙殿臣办公室出来，皮一桥就把情况通过电话给尹红霞汇报了一下。
尹红霞也是一筹莫展，知道一旦被曹家玉盯上，就算这一次解决了，以后恐怕也会麻烦不断。如此一来，哪儿还有心思搞什么渗灌项目。
真可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这边曹家玉的问题还没办法，水利局那边竟又出了问题。
下午皮一桥正在办公室犯愁，尹红霞又打来了电话，说水利局那边通知她，深井项目恐怕要暂时放一放。
皮一桥急忙问道：“放一放是什么意思？放到什么时候？”
尹红霞叹了口气道：“谁知道呢，人家只说要暂时放一放，也没有说放到什么时候。不过，你也知道，咱们这个体制就是这个样子，暂时放一放八成就是没希望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说的事情吗，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那个颜局长还能不能讲一点信誉，水利局到底要干什么？”皮一桥几乎要崩溃了。
尹红霞在电话里就有了心疼的意思，宽慰道：“一桥，你不要这样，事情总会有解决的一天。再说了，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大不了不搞了，你何必生这么大气。一切等我出了院再说，好吧？”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就这样放弃。第二天早上，皮一桥便搭车去了县城。他要问问那个颜局长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暂时放一放山南乡的深井项目，这是他水利局的决定，还是哪个领导的意思。
不想去了之后，皮一桥却发现颜局长办公室大门紧锁，又去局办询问，刚开始局办的人哼哼唧唧的只是说不知道，问的紧了才说是到市里开会去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皮一桥便横下一条心，坐在水利局门口死等，一直等到中午快下班还不见人回来，便在旁边卖了两个烧饼干啃了，又对付了一瓶矿泉水，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就在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个中年人。这个人皮一桥是认识的，那天几个人一起在八仙酒楼喝酒的便有他，是水利局的一个副局长，皮一桥记得是姓马，便站起来招呼了一声。
那马局长就笑呵呵道：“小皮，还是回去吧，颜局长今天回不来了。”
皮一桥已经下定了决心，便咧了一下嘴道：“今天不回来，不是还有明天吗。”
那马局长就指着皮一桥，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这么固执。”随即递上一支烟，左右看了看道：“给你说实话，颜局长知道你今天要来，所以躲了起来，你在这里等也是白等。当然，这话你不能说是我说的。”
皮一桥便不由愣了一下，知道这处处心机的机关，面前这位马局长恐怕跟颜局长不是一路人，便掏出打火机给马局长点了烟道：“马局长，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发发慈悲给我指条明路，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已经说好的项目说变卦就变卦了呢。”
马局长却半天不说话，一直在那里抽烟，一支烟快抽完了，才看着皮一桥道：“别的我不好给你说，你就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是不是得罪了县里什么人，想对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得罪人了？自己一个小小的乡镇水利员又能得罪县里的什么人呢。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嘛。
那马局长说完转身回了局里，皮一桥却愣在了那里。按照马局长的意思，深井项目之所以泡汤，是因为皮一桥得罪了县里的某个头头，可皮一桥一个水利员怎么会有机会得罪什么县里的头头呢。想着，想着，皮一桥就忽然想到了卫生局局长雷明堂的身上。要说自己最近得罪过什么人的话，那就只有那天在尹红霞的车祸现场得罪雷明堂了。可这雷明堂跟这颜局长又有什么关系呢。想要知道答案，恐怕也只有问尹红霞了。
想到这里，皮一桥马上往县医院赶了过去。尹红霞这两天已经能够下床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皮一桥进门的时候，尹红霞正在跟欧晓萌说些什么，一见皮一桥进来，两个人同时都站了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却又同时坐下来了。
皮一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将马局长给自己说的话给尹红霞说了一遍，又将那天得罪雷明堂的事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