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不!”王惠贞突然转过身来,激动地大声说。
“哼!”林芳贞看着康宏,冷笑一声说:“洪先生刚才用凡理度量佛理,此刻又用凡心衡量佛意,得寸进尺,错!大错也!阿弥陀佛!”
“抱歉——抱歉!佛法无边,我这凡心也该多去参悟参悟了,得罪了,告辞!”
康宏站起来,一脸愧色,在孙女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王惠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听着他在楼梯上的脚步声象沉重的叹息声渐渐消失,感觉这脚步声象是消失在他“消失”的这几十年的空寂的岁月中。
在过去的这几十年中,她的心因他的“消失”而空寂。
而现在,虽然他出现了,可她的心却因几十栽光阴的消失,同样落入了空寂。
“唉,想什么呢?”林芳贞捅她一下,“看他那样,你不可怜他吗?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我是看出来的,我看他是一心想和你续接前缘,他刚才想用你的画办画展就是想继续接近你,跟你在一起,看你当时态度那么坚决,口气那么严厉,我也不得不那样说。你真就不认真考虑考虑吗?俗话说,少年夫妻老年伴儿,老了老了,有个伴儿陪着不也挺好的吗?”
“唉——”王惠贞长叹一声,“哪里来的缘哦?要真是有缘,就不该让他从我的生命中消失这几十年。佛既然这样安排了,我也不能违背佛的旨意,斋姑娘都当了五十多年了,剥一条牛皮,现在都剥到年尾巴了,何必呢?你说起老年伴儿,我不是已经有了你这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伴儿吗?你也不用再为了操心了,就这样吧。”
“要是我走在你前面去见佛祖呢?”林芳贞突然说。
王惠贞一下捂住林芳贞的嘴:“别胡说!要真是那样,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着你去。”
这一夜,姐妹俩聊到深夜才渐渐睡去。
几天后,礼正告诉王惠贞,说洪先生经过这几天的考察,基本上确定了投资意向,洪先生还建议他到成都、昆明两地去参观学习一下人家办得好的乡镇企业,外出学习参观的费用由洪先生负担。
“费用由洪先生负担?”王惠贞疑惑地看了看礼正,“出去参观学习这事我支持,可为什么要人家出钱呢,你自己拿不出这笔钱吗?”
礼正:“当然拿得出,可是洪先生说说这是他投资的一部分,该他出,他坚持,我也不好反驳。”
礼正说:“大孃,你年轻时就办过公司有经验,我想请你一起跟我去,看着人家优秀的企业,现场教教我,这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我不想错过,大孃帮帮我吧。”
看着礼正恳求的眼神,王惠贞说:“你呀,虽说也不小了,可遇上了好好政策好时代,应该闯一番天地出来。可是我要告诉你,不管这个洪先生的投资计划成与不成,你都要有志气,不能占人便宜,更不能低三下四求人,懂吗?”
“懂了,大孃,这是你一直教我也,也是我做人的原则。”礼正郑重地说。
王惠贞欣慰地笑了:“大孃答应你,跟你去学学,给你当个参谋。”
在侄孙女和侄子礼正的陪同下,王惠贞乘坐列车到了成都,她没想到云贤夫妻俩找了车亲自到车站来接她。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王惠贞奇怪地问云贤。
云贤笑了,调皮地说:“礼正早给我打了电话了,欢迎大姐领导前来检查指导工作。”
王惠贞也高兴地笑了:“你呀,也老大不小的了,还是那么调皮。”
在云贤家休息一天后,云贤带着王惠贞和礼正去了几个有名的乡镇企业参观学习,王惠贞看着人家企业喜人的发展成绩,心中又迸发出年轻时的那股干劲和冲劲,对礼正说:“好好学,回去好好做,你也能办到。”
礼正也兴奋地说:“有大孃帮着,我一定能做得象他们一样好,不,超过他们。”
在成都的几天参观结束了,要回去时,礼正对王惠贞说:“大孃,我们来的时候坐的是火车,回去时坐飞机回吧,最多两个小时就到了。”
“飞机?”王惠贞一听到这两个字,心中就一紧,几十年来,这两个字总是象两只手,把她的心象拉橡皮筋一般向两个方向拉紧。
一个方向是向上的,在这个方向上,她的小弟云贤是研究飞机的专家,是国家的栋梁,这让他骄傲,让她自豪。
另一个方向是向下的,在这个方向上,她的那个曾经的他是修飞机的,是在飞机上失事的,他曾经答应过她要飞机上为她举行婚礼,可是——这让她伤心让她恨。
这两个字把她的心向两个方向上的拉扯,让她害怕想到这两个字,让她害怕她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不坐飞机!”她本能地拒绝道。
“大孃。”礼正说,“坐飞机快,再说,你从没坐过飞机,你就不试一试?再说了,反正有人出钱,我们不坐白不坐。”
王惠贞一听这话,瞪了礼正一眼,礼正忙闭嘴。
云贤笑笑说:“大姐,我支持礼正这主意,你就不想坐一坐你兄弟研究了一辈子的这是什么东西?你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医生说可以坐就坐吧,你身体很好,我想没问题的。”
侄孙女也拉着她的手撒娇说:“姑老爷,我想坐飞机,你就答应了吧。”
王惠贞看看他们,牙一咬说:“那就听你们的。”
第二天去医院一查,她身体很好,坐飞机没问题。
当王惠贞走向停机坪上的飞机时,随着越走越近,她还是被这庞然大物震憾,心想,这么大个家伙,怎么就能飞到天上去呢?就不怕下来?
想到这里时,她在心里“呸”了三下,怎么朝不吉利的方向想呢?她在心里骂自己,可这样想着时,康宏讲的当年他的飞机出事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她忐忑地上了飞机,在空中小姐的指导下坐在坐位上,她发现礼正和侄孙女在前方跟她隔着好几排,她大声叫侄孙女过来挨她坐,侄孙女说:“姑老爷,飞机上可不能随便坐,人家安排坐哪里就坐哪里,不能调换,你看我和我爸也没坐在一起,这是规矩,不能违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