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贞:“是的,我订了亲了,我不当斋姑娘了,你看我都没戴那首巾了,父母不在了,是我们自己给自己订的亲。”
“啧啧啧,看来先前她们说你要嫁人的话是真的了?”卢大婶不住地咂着嘴,连连后退,象看怪物般看着王惠贞,路过的其他村人也都驻足看着她摇头,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是真的,她们没有乱说,我要嫁人了。”王惠贞大声说。
“走!”王惠贞对康宏挥挥胳膊,朝自己家的方向一指,下命令似地说。
康宏微笑着对村人点点头,牵着马跟着王惠贞继续走。
一路上遇到人再问王惠贞跟来的人是谁,王惠贞不再解释那么多,她干脆地大大方方地说:“这是我男人。”
有人只看着他们俩,还没来得及问她,她就主动说:“这是我男人。”
康宏暗暗朝她竖大拇指,小声说:“对,就是这样,你一说开了,他们就觉得没意思了,如果你越是躲躲闪闪,他们越觉得嚼舌头有味道。”
王惠贞走近自家院门时,见云忠和杨淑芬和四岁的侄子已在院门口迎接他们,王惠贞小声问云忠:“你们怎么知道的?”
云忠:“早就有小孩子跑来报信了,说你带了个男人回来了。”云忠说着看看康宏。
王惠贞介绍说:“他叫康宏,以后就是你们的姐夫了。”云忠两口子好象对这事并不奇怪,他们坦然而热情地招呼康宏进屋。
康宏把带来的糖果分给云忠的孩子和其他几个看热闹的孩子,孩子们得了糖,高兴地跑开了,边跑边兴奋地叫:“噢,斋姑娘嫁人了,斋姑娘嫁人了,吃糖了,吃糖了。”
傍晚时分,一家人喝着砂罐油茶时,王惠贞把自己和康宏认识的过程和他们一起经历的生死事件讲给云忠两口子听,她还拿出了云诚写给她的那封信给云忠,让他念给杨淑芬听。
康宏也简单说了自己的家庭情况。
当着康宏的面,王惠贞问云忠和杨淑芬:“你们愿意我出嫁吗?说真心话。”
杨淑芬:“大姐,我们真心愿意!这么多年,你为这个家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你也该有自己的家过自己的日子了,我其实早就这样想了,可我不敢跟你说。”
云忠:“大姐,我相信你的眼光,你自己选的人不会错,你别管其他人怎么说,我们支持你。”
一家人正说着话,就听院门“砰”一声响,好象被谁撞开了,随即撞进来一个人。
是张道松,他似乎喝了酒,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他后面还跟着一些看热闹的人,云忠忙过云把那些人挡在门外,关上了院门。
张道松晃到康宏跟前,盯着他看了看,说:“原来是你,我们好象打过一架,没分出胜负,要不要再来一次?”
“没分出吗?”康宏笑了,“你要来再打一架也行,不过你得说出再打一架的理由。”
“理——理由?这——这打架就是打架,还要理由吗?”张道松摆出一副无赖相问。
“你——!”王惠贞看着张道松,“你要干什么?”她嗔怒地问。
康宏用目光制止王惠贞继续说下去,他对王惠贞说:“让我来处理这事好不好?”
王惠贞点点头,康宏对张道松说:“就我们俩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谈也可以,打也可以,怎么样?”
张道松看了看王惠贞,王惠贞别过脸去,不理他,他怔了怔,对康宏说:“好,走!”
王惠贞突然转过身拉住两人说:“你们不能打架!”
康宏笑了,说:“我们又不是敌人,不可能象对日本鬼子一样你死我活,是吧?”他看看着张道松问。
张道松:“这——这话有理,你放心吧。”他看着王惠贞说。
王惠贞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去,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杨淑芬靠近王惠贞,小声说:“大姐,两个男人在争你呢。”
王惠贞瞪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张道松早就成家了。”杨淑芬吐了吐舌头,躲到云忠身边去了。
王惠贞早已没有心思喝油茶,她站在院中梨树下,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天上的云也越来越厚越来越黑,看来要有一场暴风雨,这两人要是在外面,会被淋成落汤鸡的,王惠贞犹豫了好一阵,找出斗笠和蓑衣,打算去找他们。
云忠挡住了她,云忠说:“大姐,你别去,男人有男人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你去了反而妨碍他们。”
王惠贞听了云忠的话,便放下斗笠蓑衣,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等着。
雨来了,一来就来得猛烈,象无数从天而降的鞭子抽打着大地,王惠贞想到这鞭子也抽在那两个人身上,她就觉得心疼。
但她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在心疼他们中的哪一个,还是两个都心疼,她为自己的这份糊涂感到羞愧,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庞。
“大孃,什么叫嫁人?”小侄子偎到王惠贞身旁,稚气地问。
王惠贞一下子愣了,平时总说“嫁人”,好象每个人都懂意思,这是个不需要解释的概念,现在要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解释什么叫嫁人,王惠贞一时还真被问住了。
她想了想,说:“嫁人就是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结婚,就说这个女人嫁人了。”
“什么叫结婚?”男孩追问。
王惠贞再次被问住,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结婚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搭伙过日子,就象你爸爸和妈妈,他们两个就结婚了。”
“大孃,我要跟你结婚。”侄子认真地看着她说。
王惠贞笑出了声,她捧着侄子的脸蛋说:“你不能跟大孃结婚,我们是一家人,不能结婚,大孃要跟那个康叔叔结婚,你以后长大了你爸妈会找个好姑娘跟你结婚。”
在姑侄俩时不时一句,时不时一句的问答中,雨渐渐停了下来。
雨停没多久,王惠贞看见两个人并肩走进了院子,是康宏和张道松,屋内的杨淑芬忙把灯拨到最亮,将两人迎进屋,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俩。
王惠贞虽然也觉得奇怪,两人竟然心平气和地一起又走回来了?她走到他们身旁一看,更加奇怪,两人身上衣服都是干的,而且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们根本没被淋着?他们没有打架?
张道松看着王惠贞,平静地说:“我把他送回来交给你了,我该回家了,你们哪天走提前叫人给我说一声,我来送送你们。”
张道松把目光转向康宏,意味深长地微笑了一下,对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王惠贞看着康宏,问:“你们——出去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