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身子一挺,就不动了,然后就一下瘫倒在我的身上。我感觉不对,就用手指挨了挨他的鼻孔,没气了!惠贞姐,他没气了,他死了,他就这样死在了我的身上。”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啊惠贞姐,我是罪人。是我背叛了佛祖背叛了菩萨,挨天打雷劈遭报应的应该是我,为什么报应到他身上了?惠贞姐,我该死啊!要不是想到他丢下的这个孩子,我就跟他去了呀!惠贞姐。”
罗永芹仍然呆呆地看着油灯,可她的泪水象溪水一般不住地往下躺。
“阿弥陀佛!”王惠贞念着这四个万能的字,心中既惊奇又感慨,惊奇的是朱玉生竟然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耻于告人的方式离开的。她原来听说过人有各种各样的死法,却从没听说过这样死的。
感慨的是罗永芹竟然落到如此一个结局,转了一大圈又转回来了,而且还多了一个孩子多了一样羞耻的病,这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姐妹啊!
看着罗永芹,王惠贞也禁不住流下眼泪。
王惠贞替罗永芹擦去泪水,她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怪不着你,是他命该这样。还好你们有个这么可爱的娃,你为他把这孩子拉扯大,也就算对得起他了。”
罗永芹:“惠贞姐,他是怎样死的,除了你,我从没跟其他人说过,连我妈都没跟她说过实话,我不敢说,我没脸说。我带着他的骨灰回来交给他妈时,我跟他家里人说他是病死的,可是不说出来,我心里塞着一大团棉花,闷得难过堵得慌,今天跟你说了,我心里好受多了。”
王惠贞:“你放心,我对佛祖菩萨起誓,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你要想开点,不要老想着这事,你还有孩子呢,你要把心放在孩子身上,心放到了孩子身上,少想其他的,病自然少犯。”
两人说了半夜的体己话,到后半夜才睡去。
第二天,云忠的儿子拉肚子,王惠贞背着小侄子去镇上找大夫,在诊所里抓了药正要回家时,突然看见刘叶贞急匆匆地来到诊所。
刘叶贞看见王惠贞,惊喜地说:“惠贞姐,听说你修完了公路回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不巧家里出了点事,忙得我实在脱不开身,我过几天去找你。”
“家里?家里出了什么事?孩子生病了吗?”王惠贞关切地问。
刘叶贞小声对王惠贞说:“我娃他表叔来帮婆婆家和我家翻瓦捡漏,不小心摔下来摔伤了腰,躺在家里不能动弹,我正给他抓药,还要照顾他。”
“哦,那你快去,我等你有空了我再找你说话。”王惠贞说。
刘叶贞抓了些药,大夫说:“除了吃这些药,你再去挖几种草药,捣碎后给他包在腰上,会好得更快。”大夫还告诉了她那风种草药的名称。
刘叶贞告别王惠贞后急匆匆地往家走,她自己打自己大腿上一巴掌,心里说,都怪我,要不是我那句话,他也不会摔下来。
那是五天前,表弟张灿再次被他姑姑也就是刘叶贞的婆婆叫来家里帮着翻捡漏雨的瓦,自从半年前张灿的母亲不幸病故后,从小就没了父亲的他就此成了孤儿,姑姑心疼他,常去看望他给他带些好吃的东西去,家里有好吃的也常叫他来吃。
刘叶贞虽然有两个大伯哥,可一个远去四川倒插门,一个当兵去了北方多年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自从六年前刘叶贞的丈夫不幸亡故后,她婆婆就把这唯一的娘家侄儿当亲儿子看待。
那天,张灿来帮把姑姑家的瓦翻好后,自然问刘叶贞:“表嫂,我把你家的瓦也翻翻吧。”
刘叶贞本想拒绝的,她一想起去年也是翻瓦时张灿不小小摔在她身上时说的那些话她就心神不定。她知道张灿这人是一根筋,他早就是成年人了,去年他说的那些话也不会是孩子话,他对她肯定是有想法的。
可是,她是斋姑娘,虽然是寡妇花斋,可她是当众宣布过的,斋姑娘的首巾也一直戴着,之前被小人陷害弄出捞油锅那一出,虽然她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她明白那已经够丢人的人,她真不想再跟张灿闹出什么闲话来。
可一人家一片好意,还说了几次,再加上他一来,儿子根娃也跟这个表叔玩得火热,刘叶贞实在不好拒绝。
她不冷不热地说:“瓦倒是需要翻,可是只能你一个人翻,我一个女人家可帮不上你什么忙。”
“唉,谢谢表嫂。”张灿高兴地去张罗了。
刘叶贞看着张灿的背影,谢谢我?你帮我干活你还谢谢我?为什么?可当刘叶贞这样在心里自己问自己时,她又把自己的脸问红了,难道你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她再次问自己。
张灿买来了新瓦,刘叶贞要给他钱,他坚决不要,说:“不就是几片瓦吗?亲亲戚戚的,这样太外道了。”
刘叶贞:“你费力帮忙,没给你工钱我已经过意不去了,瓦钱你怎么也得收下。”她说着把钱硬往他手里塞,他往后一让,钱落到地上,两人本能地蹲下身去捡这钱,没想到头碰到了一起。
这让刘叶贞想起那次跟公爹碰头的事,她立即红了脸大声说:“让你收着就收着,你要不收这瓦钱,就别给我做这活了。”
“好的好的,表嫂,我收下。”张灿就象害怕失去这活似地,收起了钱,转身就把这钱给了根娃:“小子,表叔给你的,拿去买点心吃。”
刘叶贞看着儿子跟张灿亲热的样子,她沉默了许久。
这一次,张灿只用两天半的工夫,就把刘叶贞的五间瓦房瓦翻了一遍,盖了个滴雨不漏,没有摔倒过,也没有让刘叶贞帮过忙。
最后几片屋檐瓦,他必须退站在木梯上盖上,当时刘叶贞正在院子里中蹲在地上在盆里洗衣服,她背对着张灿。
她听见张灿在叫:“表嫂,帮个忙。”
她顺嘴说:“他表叔,我说过了我帮不上你的,你自己弄吧。”
“好吧,我自己来。”张灿说。
张灿话音刚落,刘叶贞就听见“轰”一声响,猛回头,见张灿已经摔倒在地上,木梯倒在一旁,她赶紧奔过去扶他,他捂着腰说:“动不得动不得,你去叫我姑姑。”
刘叶贞赶忙去隔壁把公公婆婆叫来,几人费了大力才慢慢地把张灿弄到一块大木板上,又请了几个人抬着他去找大夫。
后来没人时,刘叶贞才敢问张灿:“你叫我帮什么忙?怎么就摔下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