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贞勉强笑了笑,摇摇头说:“我没事,劳烦你了朱先生,请你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一会儿就去把他找回来。”
朱老师看看她,摇摇头走了。
王惠贞再次靠着教室墙坐到了地上,她仰着头无力地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阳光象针一样刺着她的双眼,她就是想问一下普照大地明察秋毫的太阳神,是她哪里做错了,才让本来听话懂事的弟弟变成如今这样。
刚才在办公室听老师介绍云诚的情况时,她就感觉自己脑袋里的血似乎正在流失,就象水桶里的水正在从裂开的缝里往外漏一样,脑里一阵一阵地出现空白。
从窗户看到教室里云诚空起的座位时,她觉得脑袋里的血一下子漏完了,整个脑袋象那流光了水的木桶一样,空空如也。浑身的力气似乎也跟着这血消散完了,她连自己的身体都支撑不起了。
好一阵后,王惠贞才慢慢觉得有了力气,头脑也渐渐恢复了思维,她清醒地意识到了一点:二弟正在学坏,已经走到了危险的悬崖边上,必须马上找到他,把他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下课的铃铛响了,王惠贞拦住几个从教室走出来的男生,向他们打听到了云诚可能去的几个地方,最有可能的地方是前些日子来的一个戏班子的驻地。
王惠贞急匆匆赶往戏班子的地方,果然,在去这个戏班子驻地的一条巷子里,王惠贞与云诚和他的两个朋友碰了个正着。
三个人一人刁着一支香烟,勾肩搭背,边走边说笑。
云诚见她突然出现,一下呆若木鸡。
云诚反应过来,忙扔掉手上的香烟,支走他两个朋友,把王惠贞拉到街剪,小声问道:“大——大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王惠贞冷笑道,“我在学校听说我亲弟弟考上了状元,出人头地了,光宗耀祖了,我是来给你挂红戴花来了。”
“姐——”云诚低下了头。
王惠贞大声怒斥道:“别叫我姐!你抽烟逃学打架斗殴,你本事那么大,那么有出息,我不敢当你姐,我不配当你姐。”
“姐,别在这儿大街上骂,换个地方,要打要骂随你。”云诚埋着头,拉着她的衣袖央求道。
王惠贞说:“好,我也不说你了,学校你也不用回去了,你马上跟我回家去,当着妈,当着全家人,你给大家一个交代,这书是念还是不念?要是不念,就去跑马帮或做豆腐,反正家里正缺人干活呢。”
“姐,我错了,你还让我回学校吧。”云诚低头小声说。
王惠贞:“回学校?学校是念书的地方,你又不念书,你回学校干什么,跟我回家,马上!”
这天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王惠贞把老师反映的云诚在学校一表现说了一遍,问:“云诚,老师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云诚埋着头:“是!”
“你呀,你怎么这样不争气啊。”母亲颤抖的手指戳着云诚的额头道。
云诚说:“打架的事是因为别人先打我们,我不还手,等着挨打呀?我不过是耍了几天,抽烟的不只我一个,男生好多都在抽。”
云忠过来就给他背上一巴掌,大声说:“你还不服气是吧,照你这么说你就没有错了?你做的这些都是对的?”
云诚一下站起来,指着云忠说:“你没有错?你不是打架把腿都打断了吗?你还烧了房子。”
“你——?”云忠愤怒地扬起拳头。
云诚也扬起拳头:“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再敢打我,看我还手不?”
云彩忙站到两人中间把他们推开,她指着云诚大声说:“哥打架是为了姐的名声,是为了这个家,烧了房子也是因为要做豆腐供你念书。你说说,你跟人打架是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家里谁好吗?你要敢跟哥动手,我就敢跟你动手,别以为只有你会打架!”
云贤对着云诚刮着脸说:“二哥羞,你不好好念书,你不听话。”
“你们——你们都好,就我不好,我走!”云诚说着,几步跳开,一趟冲出门去。
“云诚——”王惠贞叫着要去追他,可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忠说:“姐你别管他,一会儿他自己就回来了,他这样跑出去又不是第一次了。”
王惠贞想,这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正是不服天不服地只服自己的时候,骂他越厉害,他顶嘴得也越厉害,等会儿他回来了再慢慢开导他。
这样想着,她也就返回屋内。
可是,到该睡觉的时候,云诚还没回来,天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还是没回来。
王惠贞越来越担心云诚,就叫上云彩和云贤,分头去村里平时云诚爱去玩的几个伙伴家找,可家家都说没见过他。
雨越下越大,象瓢泼一般,天空又黑又沉,仿佛一个巨大的黑铁块压在村子上,这么大的雨,他不在亲戚朋友家,一个人能跑到哪儿去呢?
四处找了都不见云诚的影子,王惠贞害怕了,和弟妹们一直叫起亲戚邻居,大家打伞的打伞,披蓑衣的披蓑衣,喊着叫着在村里村外四处找起来。
母亲披着蓑衣,跟着王惠贞哭着喊着四处寻找。
王惠贞和母亲找到河边上一段路时,母亲突然滑倒在地,王惠贞忙伸手去拉她,可没拉住,眼看着母亲滚进了正上涨的河水里,她把伞一扔,一边呼叫一边扑下河去救母亲。
河水太大太浑,扑腾了几下就不见了母亲的踪影,不远处也在寻找云诚的人赶过来,几个水性好的小伙子跳下河,总算把王惠贞和她母亲拉了上来。
王惠贞吐了几口水,没事了。
可是母亲——再也没睁开眼。
“妈呀——”王惠贞撕心裂肺地呼叫着扑到母亲身上,暴雨还在下,这是老天流下的泪。
第二天上午,云诚背着他的书包和被盖回来了,迈进院门见着异样的情景时,他惊呆了,云贤一见她,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又抓又打:“都怪你,都怪你,妈妈去找你,掉进河里淹死了,都怪你都怪你,呜——”
“妈妈——”云诚扑倒在棺材前,哭倒在地。
王惠贞把云诚搂到怀里,哭道:“弟弟呀,你跑哪里去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云诚泪水长流,哭着说道:“大姐,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妈!我昨晚跑县城学校去了,我去拿书包和被盖,我打算不念书了,我错了啊!姐,我错了啊!”他哭着,双拳不停地捶自己脑袋。
“弟啊,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王惠贞抓住他的双手,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