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谋【15】
当艾琳张开双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躺在床上，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甚至动一动手指都让她觉得困难，就在这个瞬间，她真的觉得，就这么睡过去比任何事情都来得有诱惑。’睡吧，就这么睡下去吧。’她想，不用再醒来面对一切的阴谋诡计，不用再一个人苦苦的煎熬，不用再面对她早已孤单一人的事实，梦中的她或许比现在要幸福千百倍。刚刚张开的眼睛朦胧的即将闭合，她挪动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自己陷入柔软的被褥中。房间中弥漫着红茶的和糕点的香气，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时候托比亚还陪伴在她的身边，温暖的假日早上，她端上热气腾腾的食物，红茶在漂亮的白瓷杯中蒸腾出袅袅的白烟。他们相视一笑，耳边传来鸟雀的鸣叫，还有小孩子欢快的笑声。她转头，看着放在阳光中的摇床，一个小小的孩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咯咯笑着向她伸出手。’这可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艾琳想着，那个孩子看着她不肯走到自己的身边，有些不满的用小手拍了拍栏杆。艾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停在这里，她想要走到那孩子的身边，但是她却一步都没有走上去。
身边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她转头看向那边，是托比亚，他正站起身想着孩子走去，年轻英俊的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不！别去！’她感到一阵阵的焦急，’为什么？’艾琳在心中问自己，托比亚一向是喜欢孩子的，他的表情那么温柔和慈爱，他伸向孩子的手那么稳健，他怀抱着孩子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为什么她却觉得那样的不安？她想让他放下这个孩子，想将这个孩子紧紧的抱住，让他免受一切的伤害。’伤害？’艾琳愣了一下，为什么会受到伤害？她为什么要保护这个孩子？又要从谁的手里保护这个孩子呢？有什么东西隐隐的刺痛了她的神经，但是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美好的她不忍心去思考。
“艾琳！”托比亚温柔的呼唤让她回过神来，“快看啊！快看我们的西弗，这个小坏蛋，让自己的玩具都飘起来了！他以后将是一个多么强大的小巫师啊！”婴儿床上面的各种毛绒玩具正围绕着一大一小漂浮着，小宝宝高兴的伸出手想要去触摸身边的一切，但是那些小玩具却事与愿违的四散漂浮着。’西弗？谁是西弗？我们的西弗？’艾琳没办法明白托比亚心中想的事情，她想要走去他们身边，但是自己的脚却仿佛在地上生了根，她没有办法动弹。小小的婴儿转头看向她，她却发现自己只能看清楚那双纯黑色的清澈大眼，哪里清晰地映照着自己的身影。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熟悉，她每天早上都能在镜子中看到同样的眼睛。被那双纯净的眼镜注视着，她的心中升起的感情是那么的复杂。那个孩子再次向她伸出手，她想要尝试着回应，但是却依旧无法动弹，她是那么的疲惫，疲惫的甚至没办法动弹自己的手指。
“啊啊！”她能看出来那个孩子生气了，他不满的用手拍打着托比亚，身边的玩具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平静的漂浮着，它们在托比亚的身边大幅度的波动着，’不，不，不！别这样！别这样！’艾琳在心里大声的呼喊着，但是现实中的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前的画面变得越来越诡异，托比亚还是满脸笑容的抱着怀中的孩子，仿佛一点都没有感受到那孩子已经开始生气了，那拍打着他的手还有周围四处乱窜的玩具都像是并不存在一样。他就只是那样抱着孩子，全然不顾那孩子在他的怀里开始大声的哭泣着。
‘说点什么！快！你应该说点什么！’艾琳在心中大声的呵斥自己，可是她还是那么静静的停在那里看向他们，仿佛是一尊完美的雕塑。“托…比…亚…”她从口中挤出丈夫的名字，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但是当这个名字喊出来的一瞬间，一切都变了，刚刚还充满的阳光和花香的房间变得灰暗破败，温暖笑着的丈夫头上暴起了青筋，他的双手没有抱着怀中的孩子，而是用一双大手紧紧的掐住那孩子的脖子。“魔鬼！”他大声的咆哮着！原本年轻英俊的脸被疯狂和时间的痕迹所覆盖，他的脸色青紫，头发花白凌乱，衣衫褴褛。艾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托比亚，她吓坏了，但是却依旧记得那个被托比亚紧紧掐在手中的孩子。她能看见那孩子被掐着脖子居高，双腿不断的踢向托比亚，两只手也不停的在扼住自己的手上抓挠着。那双小手是那么的瘦，不断抓挠的时候甚至可以看见凸起的手骨上缠绕的青色血管。他整个人都是那么的瘦弱，以至于他完全无力反抗。
艾琳想要去阻止托比亚，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眼前的画面，她的心被深深的刺痛了，无可名状的悲伤与凄凉涌上了心头。“魔鬼！你们都是魔鬼！”托比亚还在大声的咆哮着，他发了狠一样的嘶吼着，仿佛满月时的狼人一样毫无理智。’不！不！不是的！我不是魔鬼！’艾琳发现自己正蹲在墙角牢牢的保住自己，她是那么的害怕，甚至害怕到不敢有一丁点的动作。’别这样，艾琳！你得去救他！你要去救他！’那个瘦弱的孩子有着一头凌乱、油腻的头发，他穿着一身明显小了的衣服，露出的手腕和脚踝上带着青青紫紫的痕迹。那双曾经纯净的黑色眼睛就那样看向她，曾经充斥其中的温暖和快乐消失不见，那眼神那么的绝望而无助，望向她的时候却不曾露出丁点求救的意思，里面只充满了死一样的寂静。渐渐的，那双细瘦的腿不在挣扎，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黑色的眼睛中最后的一点亮光熄灭了，他的生命之火熄灭在托比亚的手中，熄灭在自己父亲的手中……
“不！”艾琳大声的尖叫出声，她猛地睁开眼，发现那恐怖的一切都不曾存在。眼前的四柱床提醒着她现在她正睡在普林斯的小庄园中，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梦境。满身都被汗浸湿，她无助的抬起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眼泪合着汗水一起滑落在发丝中。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坚强的不被任何事情所伤害，但是昨天和父亲的会面仿佛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羽毛。梦中的开始有多么的幸福，梦的结尾就有多么的残酷。但是她清楚的明白，除了最后的那一幕，西弗勒斯曾经遭受过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区别只在于托比亚从未像梦中一样接受过西弗是巫师的这个事实。现实和梦境，究竟什么更残忍一些呢？艾琳苦笑出声，她的嘴唇太过干渴以至于随着笑裂开了口子，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继续大笑出声，直到再次呛咳着干呕。
————————————————————2018.2.7——————————————————
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后面，他正在翻阅着一本厚重的书籍，但是从他时不时看向座钟的动作能看出他并没有沉浸在这本著名的著作当中。时间一点一滴的走过，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与在别的时候不同，邓布利多独自一人时脸上的表情常常是严肃而冷静的，这时候的他才更多的像是凤凰社的领袖、像是那个冷静睿智的能够战胜黑魔王的白巫师，而不是那个在斯莱特林的眼中经常疯疯癫癫的老“疯子。”邓布利多继续尝试着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书籍上，但是显然，这本著作不足以将他的注意力全部抓住，这在他漫长的人生中并不常发生。邓布利多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时间的长河中，只有知识从来不会背叛走过的每一步道路，所以他对待所有的知识总是严肃的、专注的。
叹了一口气，邓布利多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籍，他疲惫的摘下自己的眼镜，端起身边的红茶喝了一口，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被一个小时之后的会面占满了。明明自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计算的如此清楚，为什么心中还是会觉得不确定？邓布利多忍不住再一次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细数一遍，就如同之前的多次推算一样，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对他来说，现在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德文得，他不知道德文得会在他和艾琳的交易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最好的结果是他能够将普林斯未来的家主绑上他的战船，并且能够顺利的将凤凰社的势力渗透进圣芒戈，从而有效的监控食死徒的各种动向。最坏的结果对他而言也是有利的，能够得到一个魔药大师，并且能够获得德文得的好感，他相信只要他庇护了艾琳这个无助的女人，那么未来的普林斯家主即使不能打上凤凰社的标签也能让他做到不偏不倚。
要知道，在现在的大环境下，一个很有可能会出身自斯莱特林的魔药世家家主偏向凤凰社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即使现在他们并没有爆发任何激烈的冲突，但是斯莱特林继承人的影响力也并不容小觑。就现在在学校中所表现出的情况看来，已经有不少的优秀人才，不仅仅是斯莱特林，甚至也包括拉文克劳——毕竟以拉文克劳偏向学者的眼光看来，欢腾的格兰芬多实在不是能够安静钻研学术的好伙伴——都偏向了那位“大人”。或许不足以对他卑躬屈膝，但是这已经让邓布利多头疼的要命了，在巫师界的经济命脉几乎全部掌握在斯莱特林的手里之后，他实在是不希望之后他想要看的每本杂志或者书籍上都用蛇作为底纹，毕竟那对他来说太闪了（斯莱特林的徽章里面的蛇是银色的。）
其实巫师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对巫师界——最起码是英国巫师界来说——普林斯的不可或缺性，这也是邓布利多如此迫切的想要将普林斯拉拢过来的原因。之前他和艾琳立下的牢不可破咒语仅仅确定了艾琳将会为他提供魔药，而他则为西弗勒斯提供保护。不得不说，艾琳的来信和她的出现一样的突然，他来不及把事情安排的滴水不漏，这个简单的咒语只是确定了艾琳不会从他的手心中溜走。具体提供什么样的魔药？对西弗勒斯的保护需要做到什么程度？他需要为艾琳和托比亚提供什么样的药剂？艾琳付出的“所有”究竟有多少的分量？
这些问题，甚至还有着更多的问题，都需要邓布利多去解决，在这件事情上他等待的充满了焦虑，有不少的事情也被他向后推迟了，对邓布利多来说，目前为止他虽然看似换回了艾琳接下来的一生，但是如果这位魔药大师的一生是他所无法掌控的，那么艾琳对他来说就更像是累赘，他或许会帮助她，但是仅仅是为了向她背后的普林斯示好，毕竟已经冠上了普林斯之名的西弗勒斯早晚会成为那个伟大家族的家主，即便是一个“傀儡”也一样，很多时候，名声在外就足够了。
旁边桌子上一个银色的喷壶突然尖叫着喷出了粉红色的喷雾，邓布利多才发现时间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向了两点四十五分，他皱了皱眉匆匆的站起身走向了壁炉，提前到场不仅仅表示了他对艾琳的看重，同时也是一种必要的警戒。猪头酒吧虽然是一个看起来聚集着粗鲁诡异之徒的地方，但是事实上那也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就算是不够安全，有邓布利多提前的布置也会变得安全。只是……邓布利多苦笑了一声，恐怕这次阿不福思又要不满的对着自己摔杯子了，有不少时候他都怀疑阿不福思其实是明白自己的那块脏抹布是不能把杯子擦干净的，面对着那种永远灰突突还满是刮痕的杯子，把它摔碎然后再让一个强大的白巫师施展一个恢复如初显然是最省钱、最省事的办法了。
福克斯发出轻柔悦耳的叫声，邓布利多笑着抚摸了一下它微微带着烫手温度的背羽，安抚道：“好了，这次不能带你去，你可以自己去禁林里面逛逛。我想你有不少朋友都在思念你，特别是那边的小马人们，要知道你上次当着他们的面着了起来可是把他们给吓得够呛。”福克斯有些不满意的啄了啄邓布利多的手，要知道它大部分的时间都陪着邓布利多在学校里面度过，它过于闪耀的羽毛有时候并不适合时时刻刻的陪伴在身边，虽然他们之间的感情依旧深刻，但是有时候福克斯还是想要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在邓布利多的身边。
邓布利多没在多说些什么，只是再次摸了摸福克斯的背羽，然后急匆匆的走向了壁炉，虽然阿不福思和他的关系相当的糟糕，不过在很多时候，邓布利多还是能通过猪头酒吧的壁炉进出霍格莫德并以此来保证不被他人发现。当然，他也不曾太常通过这条壁炉，毕竟他不希望自己过于频繁的造访让阿不福思生气，或许到时候阿不福思会将壁炉封死，而他将会在使用飞路网的时候一头撞在一堵石墙上再次撞断自己的鼻梁——毕竟它再扭曲一些恐怕就没办法架住一副眼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