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知道。其实父亲是很疼爱他的。父亲一直在为他着想。他用他的方式关心爱护着他。他希望他可以万人之上不受桎梏。
可是他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只有彻骨地寒。他要的从來不是身居高位指点江山。他这一生。都是为了儿时的那个誓言。阿璃。我们是兄弟。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人。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再受人的欺负。等着吧。
他让唐璃等來的。却是一个这样的下场。他的父亲杀了唐璃。这让他情何以堪。
得到唐璃病重的消息。他快马加鞭从战场上回來。什么也顾不得了。在此之前。他是隐隐猜到父亲要对唐璃下手。而那时他的内心还期待着。父亲不会这样的吧。就算他狠心到对唐璃沒感情。他应该也会顾及他这个儿子的感受。他明明知道唐璃对他的意义有多么特殊而强大。
可是他终究还是杀了唐璃。理由是爱他这个儿子。
刚开始是怀着愤怒去质问父亲的。到后來。他越來越无力。渐渐什么都不想再说。
而这一刻。当他看到那剑向连舟掷去的时候。他的心紧紧地缩起來。
“父亲。如果有朝一日。我也像阿璃一样不听你的话。你会像对待阿璃那样。对我吗。”
“不会。我只会用对待唐璃的方式。处理掉让你不听父亲话的那些诱因。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最多警告一下你而已。”
剑眼看就要沒入连舟的心脏。孟回心里的悲凉渐渐转化成滔天的愤怒和力量。他不顾一切地冲出人群。朝连舟扑去。
他们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剑插在院里的柱子上。好险但也好幸运。
但是就在他们逃脱的一秒后。一只收势不住的箭从远处传來。凌厉的箭锋直逼连舟的心脏。猝不及防。孟回将连舟的身子一转。箭头就狠狠地插在他的后背。
“孟回。”
“少爷。”
那些人惊慌失措。当先的一个人立刻要他们收手：“快点。把少爷带回去。”
就在这时。宗崎带着一大批人马赶來。看到孟回倒在连舟的怀里。不由厉声叫道：“少爷。”
孟回好像沒了意识。脑袋歪在连舟的肩头。却是笑着喃喃：“这次沒骗你。是真的。”
他重复地念。直到彻底晕过去。
连舟能明白他说的什么。以前在孟府的时候。他假意帮她挡箭。骗取她的感动。而这次。他说。沒骗她。是真的。
“孟回。撑住啊……”
。。
“孟回。你不能就这样死去啊。你不能这么缺德。你要死你自己病死也好啊。为什么是为了我死。你是成心让我不舒坦吗。”
“孟回。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你一定不会死的。”
“你醒來啦。你不醒來我都沒心思开武馆了。我还要赚钱的。”
连舟坐在孟回的床边。嘀嘀咕咕地念着。
宗崎带着许多人來。将那些人赶走。孟回就安置在连舟的院子里。大夫说那只箭从背部穿入。力道很足。几乎要贯彻整个胸腔。如果孟回五天之内不醒。那便回天乏术了。
那个大夫是孙鼐。他的话。非常具有权威性。
孙鼐对连舟说：“嵇蕤那小子实在是太胡闹了。竟然在你的药中混入了奇洛香。让你造成怀孕的迹象。这事我跟回儿说了。回儿很后悔。你就别怪他了。这孩子对长辈有些盲从。你看开点。就原谅他算了。”
连舟却笑：“我早已不怪他了。只是对于他。我实在高攀不上。我有自知之明。我跟孟少爷云泥之别。对他。我早看开了。况且我跟钟离钰相处了这么久。他心里又该有芥蒂了。孙先生还是好好照顾着他吧。病好之后。便劝他离开这里。”
孙鼐还要再说。连舟已起身：“我帮先生沏壶茶吧。”
孙鼐便说：“宋姑娘。我劝你这五天还是待在回儿身边吧。这五天。他若不醒來。这一辈子。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你跟他多说说话。尽力唤起他求生的意识。你该知道。唐璃已死。他也对他的父亲寒心。这个世界上。能让他真正牵挂的。就只有你了。你就是说些好话骗骗他也好啊。努力让他醒來。毕竟。他可是为了你中箭的。”
“要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我会被箭追着跑吗。”连舟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语气有些不客气了。“先生喝茶吧。”
“真是个不尊重长辈的孩子。说话这么冲。也只有回儿才把你当个宝了。”他微微一笑。摇着头慢慢啜饮着茶。
连舟走进孟回的房间。对自己说：“我不是对那个姓孟的还有什么感觉啊。我只是不想让他因为我的缘故而死。”
她显然已经忘了刚才义正言辞地对孙鼐说。。要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我会被箭追着跑吗。
此时她坐在床前。有一搭沒一搭地念叨着。
如是过了四天。他还未曾醒转。孙鼐的脸色越來越难看。
“怎么还不醒。”他把着孟回的脉搏。面色有些着急。
就在这时。孟回睁开了眼睛。
孙鼐面露喜色。然而下一刻。他又开始皱起眉头：“看他这脸色。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连舟瞧着孟回的脸。却是非常红润。容光焕发。越发地俊朗出尘。可他前一刻明明还是病弱苍白的。这样看來。真是……是回光返照吗。他真的。就不久于人世了吗。
连舟的心开始剧烈地缩紧。不要死不要死。为什么一个个都死在她的面前。她好不容易从钟离钰和唐璃的死中走出來。为什么连孟回都要死了。
她虽然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可是她不想他死啊。
不要一个个都离开她……
孟回的脸色出奇地好。颊上微微有些红晕。望向她时嘴角还带着笑。眼睛更是黑亮得逼人。连舟的心下坠得更加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