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我还该对你抱有什么期待?
夜空,冷月无声。
同样的冷月下,伫立着两道身影,顾霁初旁边站着的男子一袭黑衣斗篷,面容遮蔽,神貌不明。
“他们彻底决裂了。霁初,你果真是料事如神。”
“殿下过奖了。他们之间闹成这样,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原先只是想把宋莲舟引过来,让她看看尚馨儿的惨状,好让她记住孟回的狠绝,对他断了心思,没想到,”顾霁初冷声道,“他们闹得这么彻底。”
想到了什么,黑篷男子低声问道:“你明目张胆把宋莲舟引出来,要是她发觉事情蹊跷,识破了我们的计谋,怎么办?”
顾霁初仍是那一脸冰寂的样子,道:“她暂时是不可能会发现的,就算发现了她也不能怎么样,毕竟,那些事情确实是孟回做的,我们又没给他们制造误会,只是把他们促到一起,激化一下矛盾罢了。”
黑篷男子点了点头。
林间的风飒飒作响,想起了什么,黑篷男子开口道:“那些把尚馨儿劫走的人,该会是那一路的?”
顾霁初眸子凝了凝,沉声道:“可能性太多了,暂时还没法确定是那一路的。”
听得顾霁初这么说,黑篷男子也知暂时想不到答案,于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霁初,司空漱迟迟不愿为我们效力,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是继续招抚,还是……除了?
顾霁初自是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思索后道:“司空漱才华冠世,听闻有许多人都暗中找他意图收之麾下,他一一拒绝,世人人都存在强物不能为己所用,势必摧毁之的心态,那些被他屡屡拒绝的人对他的暗中杀戮定然无数,可他却一直安然无恙,逍遥至如今,殿下想想就应该明白,他的身后必定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在保护着他。”
黑篷男子道:“这点我自是明白的,只是一想到这么一个人才若站在对立方与我们为敌,那实在是很棘手的一个问题。”顿了顿又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实在没办法了,如此,便继续派人诚心招抚吧。”
残月勾天,秘密孤身回到客栈,黑衣斗篷的男子摘下遮掩,容颜露出,男子剑眉星目,举止间皇家气度外露,他拿来笔墨,写下:
二哥,三弟不日将携其心头之好归来宣殷,吾亦得归国矣。望二哥多做筹备。
经过特殊训练的飞鸽携着信件,朝着北地的宣殷,展翅而去。
斗篷帽檐的襟带从桌上垂下来,微微摇动,烛火晃荡中,黑衣男子望着信鸽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好戏,就要上演了。
三弟,端看你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回儿出去了?”
灯残如豆,房内响起轻轻的问话声,孟景儒负手望着窗外,夜色寂静,唯有星子忽闪,明明灭灭的寥落。
广袖长袍衬显他儒雅又尊贵,下巴胡子间添了几根白丝,随夜风微微晃动。
薛凯跪在地上,恭敬地回答道:“是的,二少爷刚从您这里走出去,就叫上宗崎陪他一起出去了。”
“他干什么去了?”孟景儒缓缓的话语间微不可觉掠过一抹怒气,“他是去救尚馨儿了吗?”
“恰恰相反,二少爷是去杀她去了。”
“哦?”孟景儒似乎有些意外,“这次,他倒狠得下心来了?”
想到了什么,孟景儒又问道:“人杀成了没有?”
薛凯如实道:“二少爷正要杀她,宋莲舟却几次三番拦住了他。”
“她怎么也在?”
“这个,属下暂时无法知晓。”
孟景儒似有思量:“宋莲舟的出现太蹊跷了,”他转过头,若有所思地对护卫道,“这个女人委实不简单,仔细去查查今晚她为何出来。”
薛凯:“是,老爷。”
“你刚刚说宋莲舟拦住了回儿,也就是馨儿没杀成?”
“是,老爷。后来尚馨儿被人劫走了。”
长风吹起孟景儒广袖衣袍,他平静的眼里陡然闪过一丝锋芒,草木摇动,尊贵的丞相忽然缓缓一笑:“回儿的翅膀,可真是越来越硬了。”
雨洗过后的夜空有种清华的况味,孟景儒站在窗边,身影被淡薄的光华斜斜拉下一个剪影,他闭闭眼,复睁开,道:“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
薛凯沉声回答道:“回相爷的话,二少爷受伤了。”
闻得这句话,孟景儒平静的眸子里闪过波澜,他连忙转过身来:“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薛凯望着爱子心切的老相爷,心里暗想道,刚刚相爷连连问少爷出去的事情,他一开口相爷就问少爷干什么去了,相爷是出了名的重礼法规矩,他当然只得一一禀报,问什么答什么。
孟景儒也没理会护卫的踟蹰,只道:“可严重?”
护卫见着相爷一脸关切的样子,只道:“少爷……口吐鲜血。”说完这句话后,薛凯感觉头顶像有闷雷的声音滚滚而过。
孟景儒闻言未曾有很动怒的样子,只是声音沉得吓人:“是谁打伤的?”
“是……是宋莲舟。”薛凯道,“宋莲舟打伤了二少爷之后,那些人就把尚馨儿救走了。”
孟景儒缓缓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恼意:“回儿迟早会败在这个女人的手上。”
想到了什么,发须微白的丞相忽的道:“说一下当时的具体过程。”
薛凯答道:“当时属下安排人在暗处,他们汇报说……”护卫把从下属那里听来的过程陈述了一遍。
听罢后,衣带飘飘的上晟权相久久未曾发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暗不明,低声喃喃道:“回儿要杀馨儿,是真的要杀,还是在做戏给我看?”
本来是笃定自家儿子翅膀硬了,在做戏的,可是听罢薛凯这一通汇报,孟景儒觉得若是做戏,这孩子心机未免也太重了些,尤其,他一直对宋莲舟念念不忘,在她面前展示他的残忍将她推远,似乎不符合回儿的个性。
似乎,回儿是真的狠下心来,要斩草除根,杀了馨儿了。
似乎啊。
深夜,乌黑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狸猫一般轻巧地穿梭在皇宫之内。连舟拿着自制的小型钩锁,在宫楼屋顶上自如来去,凭着前世养成的对地理位置的敏感度,连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正想掀开瓦一跃而下时,连舟忽的感觉周围有些不对劲,果然,淡淡的月光下,屋顶上有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那人身着黑袍,玄衣雪肤,风姿绝世,夜风之下衣衫猎猎,嘴角噙着浅笑,俊秀的脸上酒窝似隐似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