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舟的登时大怒,眼神发狠,抓起一个护卫的手臂就咬了下去,护卫痛得大叫出声,一排护卫拦在连舟的面前,组成一道人墙,死活不让连舟离开。
正僵持着的时候,唐璃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问道:“小舟,你想要干什么?”
连舟见他到来,立刻调转头去,火速朝唐璃跑去,唐璃眼里还有未醒的慵懒,他双手环胸,等着少女给他一个解释。
没想到连舟非但没有给他解释,还单手成爪,死死扣在他的脖子上,她挪着唐璃的身子一步一步往前,对着站在门口的护卫朗声道:“还不让我出去,我就杀了他!”
门口的护卫立刻让开了一条道,连舟挟持着唐璃往前,把王府的护卫丢在后面,少女眼睛一扫,眼见王府的护卫不可能再抓到她,便松开了对唐璃的挟制,疾步往前跑去。
唐璃站在那里,听见少女边往前跑边说:“唐璃,对不住了,我要去救人。”
那边,漫天的火光猎猎,将黑夜都烧得红透了半边,空气中似乎都能闻到浓烈的焦味。
唐璃立刻跟了上去。
在前面奔跑着的少女很瘦,女孩子衣服被风带起,裙袂翻飞在空寂的夜色下,乌黑的发丝曲致起落,腰间的流苏因为碰撞而发出清冽的声响,像是潺潺流动的月色。
声音那般微弱,那般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记,小到随时可以淹没在肆起的喊叫声中,可不知为什么,唐璃还是听到了。
他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又抬起了脚,继续追赶着用力奔跑的少女。
女孩子虽然用力在跑,可毕竟身体素质不如男子,几下唐璃就追了上来,拦在她面前,大气不喘地道:“你去干什么?这么大的火,你是去送死吗?”
火光四起,惨叫声充斥在空气里,连舟望着面前男子展开的手臂,小脸一下子又苍白了几分。
那个时候,那个叫芽儿的孩子也是这样挡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她认真地对她说:“对我而言,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姐姐,但是却是和哥哥一样重要的人,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她说,她是她很重要的人。
“你让开!”女孩子挥动着手臂,想推开拦路的男子。
唐璃却纹丝未动,他将手臂收拢,厚实的大掌覆上女孩子的双肩,安抚道:“小舟,不要再往前面走了。”
女孩子的肩膀很瘦,握在手里,薄薄的,硌得人有些心疼。
连舟一把扯下他的手,用尽全力推开他,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苍白的小脸上,眸子被火光映得通红,像是倔强的发狠的小兽,她咬咬牙道:“唐璃,你不要再拦我,也不要再跟上来了。”
女孩子随后就越过唐璃,径自往前面跑去,那么的义无反顾。
离湖不远的阁楼被烈火包围,皇城的军队一桶一桶水地往上泼,在春笙阁旁住着的,或者有店铺的小老百姓为免火烧到自家的房子,也加入了提水的行列,可是火势太猛,任何试图灭火的举动都无异于杯水车薪。
火舌子招摇在夜色下,像是染血的夜枭,越发地狰狞。
烈火阵阵,大风猎猎,春笙阁的大部分地方已经被猛火吞噬殆尽,门上烫金的春笙阁牌匾重重地掉落下来,静静躺在火中,像是已无气息的死尸。
大风起起落落,烈度灼人,红焰四起,浓烟侵上飞檐斗角,天地间越发黑冢,刺鼻的气味呛得人眼泪都要滚下来。
里面的声音越发尖锐,喊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凄厉如同鬼魅,阵阵呼喊,能把人的耳膜震碎。
“我要进去,你放开我!”
见到眼前的惨状,女孩子眼睛登时充血,一跃就要钻进燃烧的建筑内,唐璃见状,连忙从身后抱住她的腰,把她抱离危险区域。
女孩子手脚拼命地挣扎,见挣开不得,她大怒,低下头去就咬住箍在她腰间的手臂。
唐璃痛得闷哼一声,却也死死犟着不肯松开,连舟见他仍旧不放,只好在他怀中挣扎得更加厉害,她用力摆动着自己的身体,眼神暴躁不安,像是逼上绝境的恶兽。
“唐璃,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
“你让我进去,我要去救他们!”
少女声音尖锐,像是要喊出血来。
他们还那么小啊。芽儿她,还只有七八岁大,她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要这样莫名地结束了!
“唐璃,你放开我!”
大火喷射,夜风如浪,团团围住春笙阁楼,唐璃怀中的少女眼睛充血,挣揣暴躁,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
在这里,真真正正对她好的,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是单纯对她好的,不是孟回,也不是唐璃,是芽儿,是那个只有七八岁大的女孩子。
芽儿救起了她,对她说:“小宋姐姐,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用说谢谢的。”
在这个寒冷莫测的世界里,在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里,只有那个孩子,愿意真诚地伸出手来,给她一片温暖的艳阳。
唐璃救起了她,对她好,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他愿意护她,也是因为有着自己的目的所在。
孟回就更不用说,他的狠心昭然若揭,他将她从云端扯下来,那样的彻底,那样的毫不犹豫。
对了,孟回!
连舟瞳孔一缩,她记起,那日,狂风大作的那日,天沉沉得像要压下来,大雨好像随时要把世界倾覆,他走进来扯住她的手,说:“你不答应,我就一把火烧了春笙阁。”
前天,他衣衫磊落,风掀起他的广袖长袍,他站在她面前,脸上的情绪悉数散去,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开口,眉目平静,宛如古潭,他对她说:“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
眼神天高云淡,薄凉入骨。
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
你不答应,我就一把火烧了春笙阁。我说到做到。
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