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娘一直在犯愁,自个儿的女儿不管不顾地经常在郭强那里过夜,一个女儿家家的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也知道郭强娘不同意她们的婚事,可是她已经管不了女儿了,也知道女儿为了最终能成为郭家的媳妇把自个儿豁了出去。老人明白上赶着不是夫妻,她这几天就思量着应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订婚后,女儿就是一天到晚呆在人家的家里脸面也比现在还好看点,为此,她发愁,找什么样的人能把她们的婚事说合成了,和女儿说这事,她却不大上心,估摸着女儿是怕说不成,反而叫她没法面对。
老人猜对了,小香内心除了害怕还是害怕,万一不成,就毁了她的念想,与其是让希望破灭,不如保有着念想,所以,她不让老人托人去说媒,她对娘说那有女方主动找男方上门说亲的,都是男方先提亲!老人说,当娘的能不知道这个理儿,人家要是不来提亲怎么办,要不你和郭强说说,合计合计什么时候定亲?小香就不让娘管了,说是自个儿的事自个儿会商量好的。老人听后就叹气,就试着和女儿商量,要不另找一个婆家,咱们又不是嫁不出去。女儿听后就要恼,说自个儿生是郭家人,死是郭家鬼,非郭强不嫁。老人也真真地没有了其它办法,眼泪就淌了出来,小香一见扭头就走了。
老人最担心女儿没有结婚肚子先大了,这是最丢人的事情,不断地夜宿男家,能不大肚子?为此,老人时常留意着女儿的动静,眼下最妥帖的办法就是托人过去提亲,在小村最有能力的当属大疃,不过,求她给该换成分一事也还没有着落,看来是办不成,为此,她在心里对大疃有些嘀咕。这次不愿意再张口了,有心去找这一带的有名的媒婆“娘们根”,结果如何心里也没有底。
这个媒婆其实就是个男人,走街串村保媒拉纤很有一套,就因是个男人,故给其起了个“娘们根”的外号。这个“娘们根”和她们家还占点亲,就因是这样,不想让自个儿的亲戚们都知道她上赶着去嫁女。
思前想后,掂量来掂量去,有心自个儿亲自出马,拉下老脸去求人家,也担心人家一口回绝了,她的老脸还真的没处放,最后只得去找大疃,这事不能再拖了,行就赶快成亲,不成,就让女儿尽快死心,越拖越对自个儿闺女不利。
这天她准备了一篮子蔬菜,外加十个鸡蛋,早饭过后就去了大疃家。大疃正在喂猪,一见是小香娘,就猜着准是为了改换成分的事情,就把她往屋里让,她就说在院子说会话就行了,于是,两个老人坐在了院子里。大疃就说,你先前求俺办的事情,还没有信儿,不过你也别存多大的盼头,说这事太难办了,也没有办过这样的事情,这是翻案的事情,我弟弟挺为难的。大疃为了不让她太难堪,又说,弟弟那头也没有说完全办不成,等等吧!急不得。小香娘就说了一番的客气话,说这事是急不得,最后她吭吭哧哧地说还有件事情请老嫂子帮忙。大疃就看着她,猜不透她家还有什么事情自个儿能帮上忙,就让她不要有顾虑,有话直说。
小香娘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吞吞吐吐,感觉自个儿的脸在发烧。大疃就说,和老嫂子还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她这才说,小香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大疃点点头,说俩孩子挺般配的。小香娘就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郭强他娘有点不愿意,嫌俺们家的成分高,这事不好办了,俺闺女一个心眼就是喜欢郭强,俩孩子成天价在一起,俺怕闹出笑话来多丢人,想请嫂子跑一趟,给说和说和,说成了就赶紧定亲。大疃一听是这事,就笑着同意了,说自个儿也不敢打保票,为了孩子们跑一趟值,就让她听信。
下午,大疃就去了郭强家,郭强娘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溜达了,她一人在家,见了大疃自是欢喜,一个村子里住着,虽然日常走动不多,但是,大疃在村子里有威望,没人敢小瞧。两人先是客气一番,询问各自的身体。大疃没有铺垫,直接就把郭强和小香的亲事提了出来,说道,两个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又挺般配,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两边都省心了不是。郭强娘听后就说,他婶子!俺不同意这门亲事定什么亲。大疃知道郭强娘有些想法,没成想反对的这么彻底,始料未及的。大疃历来就是一个豪爽的老人,她听后就说,俩孩子不是交往着?郭强娘说,那是她非上赶着要寻俺们强子,俺从没有同意过。大疃就笑了,问为什么不乐意俩孩子在一块?郭强娘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俺能同意?大疃一听也叹了一口气,事情卡在这个坎上,人家的担心不是没有由头,可是为这就毁了俩孩子的好事,大疃心里也不甘心,看来小香娘就是为这个才不惜脸面主动提亲,她感到难办了,不过大疃还是哈哈一笑,说道,你思量的也有道理,但是,咱们做老人的要考虑孩子们的想法,生生把他们拆散,让俩孩子如何过往后的日子,这你想过没有?郭强娘说,俺儿子听话,难受一时就会过去的,总比再让下一辈受罪的好。人家直接把亲事堵死了,大疃一听,就让她再琢磨琢磨,主要是为了俩孩子。郭强娘就说,你好意俺们领了,俺不让姑娘来家里,人家非来,俺郭强也不好意思撵。大疃和她又说了一会子的话,就告辞了。
大疃思量着怎么向小香娘回话,这亲事郭强娘看来是死了心地要反对,爹娘反对的亲事能不能成多半悬乎,她也在心里埋怨小香,没有成亲就成天价在一起吃呀睡呀的,这要是不成了,闺女的名声就毁了。
不过她还是直接去了小香家,一进院子,见小香家院子里支着两口大锅,地上铺着一张苇席,小香爹推着小车上刚从外面回来,上面装了满满三口袋的碱土,他不参加劳动或是不挨斗的闲暇时间就去村外的坟上和盐碱地里刮碱土,在大锅里用水把碱土化成泥汤子,反复地搅动,再把泥土滤掉,剩下的水,放在大锅里熬,把水熬净,锅体里就剩一层盐状的结晶体,这就是小盐(过去官盐叫大盐),除了自家食用外,多余的就偷偷地拿到集上去卖。
大疃一见,忙打招呼,就说,大兄弟忙着哩?小香爹不善言谈,有些木讷,成天价地挨斗、陪绑已严重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心,也不和人们走动,闲下来就捣鼓碱土,熬小盐,只说了一句你来了就低头干活,对于女儿的亲事不大过问,小香娘只是在被窝里和他叨叨,他也是不多说话,总感觉这是自个儿的成分影响了孩子,愧疚的心让他不愿多说多管。小香娘知道男人心中的苦楚,她的担心除了和男人说说外,更多的是自个儿去消化。她听到大疃来了,赶忙从里屋迎了出来,口里喊着老嫂子,就往屋里让。大疃就说不进屋了,刚从郭强家过来。小香娘一听内心就发紧,生怕闺女的亲事大疃也说不成,她两眼直盯着对方,听着下文。大疃就说,俺没有办好你托付的事情,你看看是不是再找个能说上话的能个儿人去试试,俺好话说了一篓子,小香娘!你也别不得劲,好事多磨。小香娘的眼圈早已红了,抹刮抹刮后就说,老嫂子费心了,俺也猜到了。大疃就说再想想别的法子,咱的闺女是个多好的孩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条个儿有条个儿,人也伶俐,不信他郭家就瞅不上。小香娘就说,俺的闺女也不是嫁不出去,不是除了郭家就没有了好小伙,这亲事就这样了,让老嫂子费心了。
送走大疃,老人坐在凳子上发愁,自个儿的男人忙着搅和碱土,对闺女的事不闻不问,家里的一切他早已不做什么主,也没有做主的习惯了。老人就开始掉眼泪,她犯难的是女儿就只认郭强这个主,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女儿像着了魔,怕就怕女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自个儿的女儿自个儿了解,为此,她这心老是揪揪着。
她想到了“娘们根”这个亲戚,打定主意,明儿就去找他,给女儿说个好婆家,又怕女儿死活不去见面,让媒人中间为难,晚上再和女儿好好说说,让她死了心。但是,她又心疼女儿,知道女儿的心全在郭强身上,女儿的犟脾气,她拗不过来。于是,她就琢磨着要不要自个儿亲自去见见郭强娘,为女儿做最后的挽救,成与不成也好让女儿死了心。
于是,她走出家门,去了郭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