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校医室,校医见多了鼻血事件,从柜子里取出药棉、软膏、棉花,摆摆手,不以为然,笑眯眯道:“没事没事,擦擦血迹,棉花塞着鼻子,先控制住。一会儿不流了,擦点维E软膏就行了。”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校医,格外八卦,见着小叶流鼻血,两眼直冒精光。帮小叶止血的时候,问清楚小叶是撞伤的还不够,仔仔细细还得问你为什么就撞上了。要不是秦骁在边上咳了一声——
看他那架势,恨不得将撞伤前后的二十四小时,小叶都干了些什么,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帮小叶解决了鼻子,又检查了下秦骁腰部的伤。
检查伤口,这位校医同志照样闲不下来,拆开绷带,上药的时候……
他深刻挖掘,反复推敲。
唠唠叨叨,比隔壁王婶的二舅奶奶还要话痨。
小叶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开始怀疑,如果这位校医同志的手边上有匕首,这位校医同志会不会计算好数学角度,来次物理模拟。
看病不过十来分钟,可校医同志愣是让小叶、秦骁感悟到如坐针毡,度秒如年的震惊。
从天文地理,到百姓民生……
就没有这位校医同志不聊的话题。
他不止要聊,还拉着你聊。
你给出一个“嗯”、“哦”的模糊意见还不行,人就是有能耐,逼着你总结出百字以上的精华结论。
从海湾战争,到索马里海盗……
校医同志充分展示出自己“忧国忧民”的一面。
各种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
知道秦骁是某军校指挥类专业毕业的以后,他就差没拉着秦骁谈完海湾战争,再画一张军事地形图来深刻剖析。
小叶彻底惊呆了。
她曾听吴似雪说过,校医室的张校医,是一个热爱计算机编程的狂热分子。可吴似雪从没告诉过她,张校医除了热爱编程,还如此健谈。
“校医同志……”
“都这么熟了,别叫校医同志,叫我小张吧。喏,张新宇。”指了指身上的工作牌,张校医笑眯眯的,可热情了。
小叶忍不住问:“小张同志……你平常,都这么爱说话吗?”
话音未落,就被张校医严肃打断:“哪能!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秦骁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小叶同样的满脸震惊。是我“语死早”(语文老师死的早),所以才错误理解了“沉默寡言”的意思。
要不是秦骁的伤,张医生还在帮着敷药。
又加上小叶鼻血还在控制观察阶段,这位校医同志不放人离开,小叶真忍不住哪远闪哪儿了。
正说着话,由远而近,外面传来吴似雪招牌似的吆喝。
“张二呆,成飞让我帮忙把你笔记本电脑顺路带回来了。放桌上了,我下午有课,先走一步。”
“Hellen!”
一听见“电脑”这俩字,张校医深情的呼唤了一声,眼前刷的冒出粉红的心心。
刚才还刻意放慢了敷药动作,务必扯着秦骁、小叶两人陪他唠嗑的校医同志,如今听到电脑回来了,动作忽然间无比迅捷。
清理血迹。
敷药。
包扎。
左边半边伤,他用了十来分钟处理。
右边那部分,棉签一刷,敷衍完事儿。
这速度,简直可以媲美光速。
眨眼功夫,他连棉签都丢了。
洗了手,这位三十出头的校医同志彻底忘记刚才自己是怎样用聒噪的言语,摧残过小叶、秦骁,更彻底忘记他们聊到的是海湾战争还是苏联解体。他刚要飞奔出去,拥抱自己久别重逢的女神(电脑),却被小叶一把扯住了。
“小张同志,教导员的伤你真处理好了吗?”
迟疑,怀疑的问着。
不怪小叶会担心,这位校医同志看起来不太靠谱啊。
欢快的推开小叶的手,张校医和颜悦色,安慰道:“小姑娘,你别那么担心。他伤口是崩开了,不过我的医术绝对值得信赖,只要注意别沾水,别发炎就行了。没别的事儿,这是维E软膏,回头你鼻血不流了,自己处理下,早点回去吧!”
刚才拼命留人的,是他。
如今拼命赶人的,还是他。
门外,军绿色毡子一掀,吴似雪大喇喇的走了进来,一见小叶就笑了:“刚才在外面听着就你的声音,果然是你。”
“艾玛,吴二傻,你不是走了嘛?校医室拒客!你要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的毛病,捱过去吧。”
迫不及待的推着吴似雪出去,张校医可着急了。
他急。
吴似雪可丁点儿都不急。
“你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吧,为了电脑,六亲不认!”
“什么电脑不电脑,人家有名字的!Hellen!你知道希腊语中这是什么意思吗?这是光的意思!更是指受过高等教育,黑发黑眸优雅聪明的美丽上流少女!别拿你的无知,挑战我的忍耐。你知道成飞拿我的Hellen去修了多久吗?三十六个小时,人生有多少个36小时可以浪费!老子平常睡觉都抱着Hellen的,我和Hellen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你懂毛!”
一连串不歇气的排比,再次展现出咱们小张校医的语言天赋。
电源一插。
开关一按。
熟悉的屏保画面没出现,三十秒过去以后,电脑还是黑屏。
吴似雪在边上笑得幸灾乐祸,无比开心:“忘了告诉你,成飞说你电脑零件老化也就罢了,木马太顽固了,他才疏学浅修不了,让你自求多福。”
“搞毛啊,说到底,老子白开心了,老子的Hellen还在沉睡中?”
“字面理解,就这意思。”
“哎内啥,少校同志,你先别走,我刚才忽然想起来,你的伤周围地方,有发炎的可能,我再帮你检查一下吧!”
晴天霹雳不亚于此。
刷的站了起来,张校医忽的反应过来,动作飞快无比,立马截住了秦骁的路,严肃建议。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儿,他又笑嘻嘻的盯着小叶,和声道:“对了小叶老师,你也别走,咱们来抽个血,做个详细点的检查吧!”
“不用了。”
小叶慌忙摆手。
手摆到一半,被张校医一把抓住,“别质疑医生的话,我可是专业的。”
多大点空儿,人家针头酒精消毒棉签全准备好了。
小叶才刚失过血,一见他兴致勃勃,拿着针管的架势,就有点儿犯晕乎。
吴似雪一脸囧,扯了扯小叶的袖子,抱歉的说道:“完了,都怪我,这时候刺激他。”
“我现在走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只要被张二呆逮着,他打定注意要抽你的血,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改变主意的。”右手比划了个刀子,在脖子上咔嚓一下,提起张校医的毛病,吴似雪瘪着嘴,愁眉苦脸。
上个月,她不过就是弄脏了张二呆的一件白大褂,张二呆逮着空儿,抽了她四百CC的鲜血——
美名其曰:义务献血,人人有责。
献血过后那几天,她连走路都打颤儿。
后来一问,才知道他起码抽了四百CC!
你再问他。
小张校医可无辜了,“梁北上次来献了300CC血,我想你干什么都要压她一头,所以才自作主张帮你抽了400CC……早知道你要怪我,我抽个200CC就好了!”
吴似雪这个一根筋的傻姑娘。
一听这,立马精气神大翻天,“开什么玩笑,抽400,就400最好了!二呆干的好!下次我请你吃饭啊。”
饭也请了,礼也送了。
到最后,再咂摸一下,不对啊,老子献血,他张二呆不请老子吃饭,为什么得老子反着去请他?
瞧吧。
被卖了,你还得帮他数钱呢。
这就是咱们Y小校医室的张校医!熟人都叫他“张二呆”,可他从头到尾,和“呆”可沾不上分毫关系。六年前,小张校医跟着野战部队,在恶劣环境下救死扶伤。三年前,更是本军区赴某国维和部队的医疗队军医!
你别看他平时笑嘻嘻的,没点儿架子,特好相处。
可这位张校医脾气可怪着呢!
小气。
记仇。
话痨。
毒舌。
嗜血如命。
还特别的口蜜腹剑。
吴似雪犯他手上无数次,每次都被整的半条命去了,还特喜欢跟他一起玩。没有人知道一个医术造诣如此厉害的军医同志,怎么会甘于平凡,竟到了Y小的校医室,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校医。
校领导问过,老师们问过,学生们问过,吴似雪也问过。
咱们小张校医答的可简单了,“野战部队太苦了,没WIFI,不方便!我看过了,当校医上班能上网。”
对于这种说法,谁信!
一个怕苦的人,当初怎么会考军校,怎么会当军医,又怎么会在野战部队一待那么多年?
再问多点,张校医可不耐烦了:“你们怎么就这么啰嗦,上军校不花钱啊!”
吴似雪听一次笑一次。
艾玛,土豪富二代说自己缺钱,笑死人了!
不过。
别管信不信,咱们小张校医依然在建立在X军司令部的Y小,做着一名普普通通的校医。
他喜欢玩电脑,逮人聊天,以及……怂恿人义务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