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莫管家去了莫愁还是那么活泼,周煄就放心了,这人啊,无欲则刚,只要有牵挂就不敢不管不顾,莫管家曾经是牵挂,现在莫愁已经找到了另外的牵挂。
至于恭郡王那边,周煄已经学会了不放在心上。
周煄在宫外淘换了许多造型各异的茶壶茶杯送进宫来,道:“孙儿来还礼来了。”
皇帝也给面子,亲自看了好几个茶壶,有树桩、竹筒造型的,有仙人野叟模样的,皇帝笑道:“朕真金白银的礼就值这点儿?”
“皇爷爷,您可别小气,您富有天下,还和孙儿较什么真。孙儿如今所用一针一线都是您给的,就这些野趣玩意儿自己淘换的,才显出自己的心意。不然都是您的东西,左手换右手,有意思吗?”周煄一点儿都不害怕道。
“歪理!”皇帝笑骂:“罢了,朕吃点儿亏。”
“要不您是爷爷,我是孙子呢~”周煄怪声怪气道。
皇帝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又有內侍来禀,“徐大人求见。”
朝中姓徐的挺多,但能在皇家亲子时分打扰的,只有徐子旭一人了。
“舅舅回来了,皇爷爷快让他进来吧。”
“你倒指派起朕来了。听见没有,还不赶紧按三公子吩咐办!”后一句是对下面跪着的內侍说的。
內侍麻溜退下,徐子旭很快进来拜见。
两对甥舅见过礼,徐子旭笑道:“我在山东还想着舅舅呢,没想到舅舅这么快就有新人了,我这旧人怕实没站脚的地了。”
“胡说八道!”一个大男人说的和女眷争宠一般,皇帝笑道:“果然是甥舅啊,有你们俩在,朕茶水都要多备几壶。”
“果然啊,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舅舅既然嫌弃外甥了,那我就走呗。”徐子旭在皇帝面前从来这样从容自信。
“滚吧,去看看舒妃,她可惦记着你。”皇帝道。
“皇爷爷,舅舅这是吃醋了,孙儿送他出去吧。”周煄舔着脸笑着奉承道。
“去吧,去吧。”皇帝笑着挥手。
出了殿门,让內侍宫女跟得远远的,徐子旭讽刺一笑道:“且把这小人得志的嘴脸收一收吧,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舅舅这是嫉妒我吧。”周煄才不会被打击呢。
“是啊,我嫉妒你,所以未免我嫉恨之下做出什么,你赶紧滚吧。”徐子旭翻白眼道。
“亲舅舅,注意形象,水墨谪仙人是不能翻白眼的。”
“谁跟你说我是仙人的,我啊,凡俗一个。”徐子旭叹息道。
“不对啊,舅舅,我怎么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周煄疑惑得再次打量了一下徐子旭,总感觉和前几次见到的他不一样,像是……像是……
“没什么,就是想通了一些事。”徐子旭云淡风轻道。
对了,就是坚定了许多,以前见到徐子旭风度翩翩恍若谪仙,就是因为当时这人迷茫无措,给人以飘忽之感。如今就稳重沉静了不少,好似飞仙终于落到了凡间。
“那我先给我爹点蜡了。”周煄口无遮拦乱秃噜道。
“什么蜡?”
“点跟蜡烛,表示同情。”周煄摇头晃脑道:“舅舅想明白了,我爹不就惨了吗?”
“也许我是破釜沉舟与君生死相许呢?”
“不会吧?长公主殿下没把你打死?”周煄才不信呢,外面都传徐家是严父慈母,徐老大人教子极严,可得知长公主年轻时候事迹后,周煄就知道这是个猛人。
“就你知道的多。”徐子旭避而不答,道:“长春宫到了,随我与娘娘请安吧。”
“始明和老三来啦,快,过来做。”舒妃十分高兴得吩咐道。
“娘娘安好。”徐子旭温和笑道,和在皇帝面前、在周煄面前都不是一付面孔。
“好,好,你在山东可好?看我,白问一句,在家里哪儿有不好的。长公主和驸马可好,家里可好?”
“谢娘娘关心,都好,家里父亲母亲也惦记着娘娘呢,托我带了些特产进给娘娘。”
“人来了就好,还备什么礼,太客气了,以后可不许这样。”
徐子旭笑笑不答话。
周煄看这气氛不对,赶紧鬼叫一声,撒娇道:“就知道我是透明的,不然祖母怎生只看得见舅舅,难道我是隐形的。春茗姑姑,你看得见我不?”
“看得见,看得见,看不见谁也不敢看不见您呐。”春茗姑姑捂着嘴笑道:“娘娘,您可赶紧招呼一声三公子,不然可挑你的理啦!”春茗姑姑是舒妃的陪嫁丫鬟,又做了贴身宫女、心腹嬷嬷,在主子面前也敢说笑打趣。
“就你是个小醋坛子,和你舅舅多说几句都不乐意。”舒妃搂了周煄的肩膀,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笑道:“早备好了凉粉和豆沙卷,就等你来了,可别吃醋。”
“唉,既然这样,我就不生气了。”周煄摇头晃脑道。
“不但不生气,还有礼物要送呢。”徐子旭也反应过来,笑着炒热气氛。
“什么好东西?”舒妃配合道。
周煄佯装愤愤不平得恨了徐子旭一眼,道:“本来打算给您一个惊喜的,现在没了。春茗姑姑,烦你拿上来吧。”
春茗姑姑到偏殿,把早就准备好的茶具带上来,里面已经泡好了茶。这是一副荷花模样的茶具,托盘是绿色的荷叶,茶壶是大朵的荷花,茶杯是大朵的荷花,盘子上还有露珠,颜色鲜艳,栩栩如生,烧制得异常精美。
“喲,这是哪儿淘换来的,可真漂亮。”舒妃赞叹,到了她这个位份吃穿坐卧用的都是贡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是皇家进宫的东西讲究的是恢弘大气,可没有这么鲜艳可爱的。
周煄闻言把头扬得高高的,自从知道他娘的嫁妆里有可以烧瓷的窑,他就打算好了,这些东西都是他画的图纸,还指点工匠烧瓷的工艺呢,当年纪录片没白看。
春茗姑姑笑道:“娘娘只看咱们三公子挺得高高的小胸脯就知道是谁的杰作啦。”
“哦,挺漂亮的。”
周煄等了半天,就这一句,瞪着眼睛道:“没啦!您再看看,这么漂亮的颜色,这么精美的造型,没有高超的审美眼光、没有卓越的烧制技艺,能做的出来吗?您就不多夸我两句?”
“哈哈哈哈哈哈……”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谁见过自己讨夸奖的。
“哎呦,哎呦,给我揉揉肚子,笑的肠子都打结啦。”舒妃靠在软垫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周煄无语道:“您就是笑点太低,等我多来几回,您也就练出来了。”
“哈哈哈哈……”舒妃本来已经止住的笑声又响了起来,断断续续道:“别……别招我笑,哎呦……不行了……”
果然是一群笑点低的,周煄不予置评。
长春宫中一片笑声融融,舒妃留了两甥舅吃饭,又命春茗姑姑送出宫来。
徐子旭的马车停在宫门口等着,两人上了马车,先送周煄回恭王府。
“你可悠着点儿吧,真把自己当开心果儿了。”徐子旭提点道。
“我就是彩衣娱亲。”周煄知道,这个时节人们讲究的是克己复礼,这样逗得人哈哈大笑的是戏子和弄臣的角色,可他做孙儿的,哄哄爷爷奶奶怎么了,别上纲上线的行不行。
“你倒看得开,你能拿出在陛下面前一分的功力,怎么会和你父王是如今的模样。”徐子旭提点道,周煄又不是没能力,何必这样死扛着,天底下没有当爹的给儿子低头的道理,周煄也不是把脸面看得多重的人,不然在御前那伏低做小的怎么来的。
“我孝顺陛下和娘娘,不仅因为他们的身份,更敬佩他们的人品,若是陛下是昏君雍主一个,我也不想委屈自己做个弄臣。你瞧瞧我那爹,他也配当爹。”
“啪!”徐子旭一个巴掌招呼在周煄后脑勺上,“会不会说话,让你爹听到,一顿板子少不了。”
“对啊!”周煄击掌道,“怎么把这个忘了,明天得和皇爷爷说不准我爹再打我了,他拿父子名分压我,我就找皇爷爷拿父子名分压他。”
“你个蠢东西!”徐子旭对着不受教的周煄简直无语,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不再说话。
街上很静,只听得哒哒的马蹄声,还有空旷的回音,就算未到宵禁时分,内城入夜也少有人出行,周煄觉得有些渗人,摇醒徐子旭道:“舅舅,起来说话啊,在马车里睡小心着凉了。恭王府马上就到了,要睡进去在睡啊。”
徐子旭猛得睁开眼睛,怒道:“再废话把你丢下去!”
周煄闭嘴。
马车停在恭王府侧门,周煄跳下马车,伸手去扶徐子旭,笑道:“舅舅,快下来吧。”
“走吧。”徐子旭道,这话可不是和周煄说的。
车夫马上调转车头,差点儿撞着周煄。周煄猛得跳开,抱怨道:“不来就不来,拿我撒什么气。”
转头进府,却被吓了一跳。恭郡王默默立在侧门后面,看着徐子旭的马车远走。
周煄吊儿郎当行了个不甚规范的礼,道:“父王这是在等我呢。”
恭郡王看都没看周煄一眼,转身走了。
“不对啊,居然没找我麻烦,看来是真出事儿了。”周煄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