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总是凉爽的，蔡晴川靠在转椅上，看着落地窗外面的星空。
虽然末世降临，大家生不如死，可地球却借着这次机会重新缓和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都被消灭掉了，大地恢复了曾经的勃勃生机。夜晚能够看到星星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又扫描不到伊莓了，看样子这姑娘又躲进空间里去了。不过也对，如果想要躲避监听，进空间是肯定最稳妥的了。她既然看到了红线，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回帝都之前，蔡晴川可是扫描了所有的人，唯独余华和周清月的系统里有伊莓的邮件，可见她应当是非常重视这俩人的。其他的注册者身上虽然也有伊莓的气息和痕迹，但唯独这俩人，伊莓居然书面警告她们。
这样来想，这丫头可能看见他的一瞬间就开始怀疑自己了。蔡晴川翘着腿坐在转椅上，看着干净的天空，满天的繁星。以前可是只能进山才能见到这样的星空，如今抬头就能见到。
也许末世是件好事呢。有时候蔡晴川会这样想。没有那么多飞机，没有那么多汽车，大地得以休息，天空也可以休息。人类也有这样纯净浪漫的星空可以看，如果还有个自己心仪的妞儿在身边，多美啊。
“行了，别自作多情了。那是魔法师的结界，你才能看到晴天。”伊莓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落地窗台外。
蔡晴川丝毫惊慌都没有，淡淡地看着伊莓：“嗯……大半夜不亲自来，不是偷香窃玉就是……”
“杀人灭口。”伊莓如今也算是有底气的人了，面对嘴角上挂着冰冷笑意的蔡晴川，她是扎扎实实地一点都不怕。
“红线你扯断了啊？”蔡晴川一动没动坐在椅子上，微微歪着头看着伊莓，俩人隔着落地窗，仿佛隔着一条楚河汉界一样，玻璃窗开了个缝，冰冷的风从缝隙里吹进来，蔡晴川这会儿，很冷静。他知道伊莓扯了红线是一定会来找他的，所以他没睡，这么晚了也没睡，泡了杯咖啡等着她。只是没料到，伊莓会从窗户上来。倘若不是时机不对，还真是可以脑补出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蔡晴川饶有兴趣地看着伊莓，女孩子长长的头发没有绑起来，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黑『色』的帽衫，一点女人味都没有。随着夜风的吹动，头发飘飘地。大抵这世上的男人都对长发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节。比起短头发，蔡晴川就喜欢黑直长的妞儿。虽然眼前这个妞儿的表情有点不太妥当。
伊莓就坐在阳台的石头扶栏上，看起来轻轻一推，就可以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这会儿，没人去推她，她就怔怔地睁着一双金『色』的眸子，看着蔡晴川，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蔡晴川微微皱起眉来，这种感觉不太舒服。倒不是伊莓的眼神让他不舒服，他早就被女孩子看习惯了，无论是单纯地偷瞄他，还是**辣地盯着他。但是伊莓的眼神，发空。就好像他其实是这个屋子里的一件摆设，转椅？沙发？地毯？都差不多。一个奇怪的念头从蔡晴川心头浮了出来，抿了抿嘴，蔡晴川试探着问道：“你不是伊莓。”
伊莓双手扶着扶栏，神『色』淡淡地看着蔡晴川，说道：“不，我是伊莓。”
蔡晴川眯起眼，缓缓站起身来，朝着伊莓走过去，眼中的探究慢慢暴『露』在月光之中，言语中满满的不相信：“一个人，脾『性』能变得那么快么？”
伊莓也不躲闪，让他看：“也有可能，是想起来自己曾经不是这种人。”
蔡晴川嘴角微微一翘，人已经走到伊莓的身边了，倘若是往常，他倒是想要伸手逗一逗伊莓，可眼前伊莓眼中的寒意，让他把伸出去的那只手，又默默地缩了回来。撩拨女孩子会得到什么反应，蔡晴川再明白不过。可是末世之后，总有一些女孩子是撩拨不得的。比方那个余华，比方那个周清月，还有一个不显山不『露』水低调的诡异的陈欢，加上眼前的伊莓，蔡晴川清晰地明白着，这四个女孩子可是不该撩拨的。
“你是说你以前都是装出来的？”蔡晴川觉得这样的说法比较合理。毕竟一个人是可以戴着面具过日子的，过了需要伪装的时候摘掉面具也是正常的。伊莓之前为了自保，少不得要装个傻白甜什么的，这会儿都能举着镰刀跟魔王对砍了，还装什么劲儿呢？
伊莓靠着扶栏，看着蔡晴川：“我可没装什么，我这人确实比较怕死，也怕多事。只不过……最近的事太多了，就算假装看不见，也并不是真的看不见。有些时候，不是你小心过日子就能过的过去的。旁人不小心，一样会牵连到你。”
哦这样啊，蔡晴川下意识伸手去『摸』兜里的烟，看见伊莓金『色』的眸子看过来，抿了抿嘴：“嗯，介意我抽根烟么？”
伊莓轻轻地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蔡晴川：“我实在不太明白圣骑士这个职业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我想，你如果宁可『操』控所有人也要拦住全局，其实也是不错的。”
蔡晴川刚把烟从兜里掏出来，打火机还没『摸』到就差点给扔出去了。
“啊？”蔡晴川方才一脸的官方表情差不多就裂开了：“你居然很赞同？”
伊莓歪着头看着蔡晴川：“为什么不赞同，毕竟，如果真的出了事，杀你一个人就行了啊。”
你可以『操』控所有人，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过去。可是如果你这个人芯子坏掉了，烂掉了，黑掉了，只要根除你一个，就足够了。
对比人人心怀叵测，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非常节约成本。
蔡晴川吐出一口气来，真是非常诧异地看着这个仿佛一夜间就改了『性』子的女孩子，叼了根烟，低头点上。
“都说女人善变，这话一点都不假。”蔡晴川缓缓吐出一口烟来，眯着眼在烟雾里看着伊莓的侧脸。
虽然眼睛变成了金『色』看着挺渗人的，但是配上伊莓这张巴掌大的桃子脸，其实还挺有趣的，嗯，有点像一只猫。
伊莓瞥了他一眼：“女人善变还不是被男人『逼』的。”
蔡晴川被烟呛了一下，低头笑了起来：“你知道全国有多少圣骑士么？”
伊莓诚实地摇头：“我的级别扫描不出来。”
蔡晴川竖起两个手指头，挑了挑眉。
伊莓眯眼：“别跟我说就俩。”
蔡晴川叼着烟点了点头：“『操』蛋吧。就俩，简直是要把人『逼』死一样。”
伊莓心头微动，她能理解这种被鹤立鸡群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大家都穿着校服，偏偏她妈为了打扮女儿给她穿了一条连衣裙，那天伊莓感觉自己像是被推出来站在学校中间的猴子一样，大家都在看她。
“这么说……”伊莓咬着指甲：“就得杀俩。”
危险系数翻一倍。伊莓想，或许是侥幸，景山上有结界，蔡晴川的红线对她没有效果，也有可能因为她身上现在有文森特和罗杰的翅膀，一般注册者的功能对她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无论怎样，她没有被『操』控，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对了，你先别想着杀我。你知道自己……变样子了么？”蔡晴川觉得伊莓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自身发生了变化，善意地提醒一句。
伊莓看了他一眼：“头发长了。怎么了？”
蔡晴川轻轻咬着下唇，眯着眼看着伊莓，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没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眼睛？”
这语气，听起来，特别适合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情人耳边低喃。
伊莓猛地转过脸来，与蔡晴川的脸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蔡晴川愣了一下。
往日里只有他撩闲的份，何曾让一个女孩子这样坦然地注视着。
伊莓看着蔡晴川，眼中没有任何的波澜，只能听到她平铺直叙的声音：“蔡队长以后还是收起哄其他姑娘的脾『性』跟我说话吧，毕竟，我脾气真的没有那么好。”
蔡晴川还没回过神来，伊莓已经掏出手机来，开了前置摄像头，盯着屏幕里看。
“我最近应该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伊莓嘟囔着，对于深棕『色』的眼睛颜『色』变得浅薄并没有什么太意外的感觉。
对于女孩子来说，眼睛的颜『色』巴不得变成紫『色』蓝『色』绿『色』最好是红『色』直接开写轮眼才好呢。
这样浅薄的淡淡的金『色』，只会让人觉得冷，并不会有惊艳的效果。
蔡晴川被伊莓怼的转过脸去挠脸颊，这个伊莓看起来好哄骗，可惜油盐不进。
“魔王肯定是要折腾了，你把帝都守好吧。毕竟是首都。”伊莓收起手机来，淡淡地说道。
蔡晴川一根烟抽完了，抬起头来看着伊莓：“你私下来找我谈，不怕我动手脚？”
伊莓看着蔡晴川：“嗯……怕，所以我找人待命了。”
两团火焰在伊莓的身后飘然而出，在伊莓头顶上盘旋了一下，飘在伊莓的肩头。
蔡晴川抿了抿嘴，还是低头笑了起来：“唉，就不该把你当普通人看。”
说来也是奇怪，他在伊莓面前少有的放松。可能这个姑娘太过于坦诚，也可能这个姑娘给人的感觉不是个姑娘伊莓：你几个意思！，蔡晴川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肩膀。
“这个肩膀能扛多少，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就凭你跟精灵王拜把子，我也不敢动你啊。”蔡晴川坦诚地说道：“本来合计着你要是能沉『迷』于我的美『色』，还能好办点。可惜啊，你一点都不缺美『色』。”
伊莓默了个，美『色』……亏你说得出口。
“行啊，你还是要走对吧？我说你这帝都都走了七八次了吧，哪次成功了？干脆留下算了。”蔡晴川算是摆正了位置，就那伊莓当哥们儿吐槽起来。
伊莓不耐烦地摆摆手：“要不是你一封邮件我至于么。就着，大王还埋怨我呢。”
红莲：不，大王埋怨你吼他……
“你父母，应该还在人世。”蔡晴川伸手拍了拍伊莓的肩膀。
这肩膀，比他小一圈，一只手掌都能包裹住，可是很结实，肌肉得到过应有的锻炼。女孩子的坚韧这种时候体现出来，他觉得自己作为男人的担子更重了几分。
“哎，说点轻松的吧。我今年24，应该比你大，以后管我叫哥吧。”蔡晴川觉得事情谈完了，可以皮了。他有个比他小三岁的堂妹，从小就喜欢欺负她，看着她嘟着嘴拧着眉喊他哥，别提多有趣了。
伊莓的脸勉强挤出来一个你不要脸的表情来，干笑了两声。
蔡晴川哈哈地笑了起来：“唉，说实话，这个位置我也是『逼』不得已才上来的。本来合计着做个圣骑士，保护个公主什么的。没想到啊，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接过来这个担子了。”
伊莓见他『露』出有些自嘲的神情来，突然好奇起来：“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蔡晴川眨眨眼：“大学毕业，应该会做个米虫吧。我爸有家公司，我得继承皇位。”
伊莓哦了一声，捏着下巴：“这点你跟大王倒是差不多。”
蔡晴川差点没给她跪下，平日里这话他就拿出来当个笑话逗逗姑娘，谁知道眼前这位居然一本正经地拿他跟精灵王作比较，这，该觉得荣幸么？
“哎呦姑娘啊，人家那是精灵王，你可折死我了。”蔡晴川忍不住又要抽烟。
伊莓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既然全国就两个圣骑士，那就等她升级到一定程度再去了解吧。如果满大街都是，那就是揍烂了蔡晴川这张桃花脸也得问清楚。
“余华和小月，如果她们俩想走，不要拦着。强迫别人与至亲至爱分别，会被马踢死的。”伊莓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我今晚就走了，她们俩在我房间睡觉。我给她们留言了。凤城那边，洲岭算是老狐狸，但是上去应当比较听凤翔的话。我记得后来有个什么地方来的圣子也去了凤城。哦对，你那个圣杯原来应该是他的，我也不知道你从哪儿搞来的。”
蔡晴川『舔』了『舔』嘴唇：“圣杯，是我坑来的。”
伊莓皱着眉举起一只手：“我不要听细节，我不跟你做共犯。”
蔡晴川叹了口气：“唉你这样就不可爱了唉，谁受得了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啊。”
伊莓已经做出了要走的姿势了，不理会蔡晴川扯皮：“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特立独行的女孩子，余华是，小月是，陈欢也是，到时候你会发现，打击你的人更多。习惯就好了。”
蔡晴川无语地看着伊莓：“打算怎么走啊？用不用送你出去啊？帝都现在的结界是双层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伊莓唰地绽开一对两米高的翅膀。蔡晴川难得地瞪大了眼睛。
“走了，有事系统联系。”伊莓脚尖一点，从阳台飞身而下。
蔡晴川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伊莓，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有翅膀，确实很方便。
虽然非常吃力，但是伊莓觉得这对翅膀如今已经开始听话了。身上绕着红莲和莲塘，不但可以照明，出帝都的时候结界根本就拦不住她。
有那么一瞬间，伊莓觉得自己大约是天下无敌了。
夜风冷起来了，伊莓没有朝着北方直接走，而是奔着景山去。
夏兰杜迪的伤别管是怎么恢复的，终究还是受伤了。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可能在伊莓的概念里，世界上能伤夏兰杜迪的人还没生出来。可事实证明，是她太软嫩了。没人伤的了大王是他们的等级都太低了，要魔王级别的才行。
飞到景山的时候，伊莓发现，大王已经把结界给修好了。刚到山脚就撞到结界上了，伊莓无奈地『揉』着额头，只得收起翅膀来，徒步上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王跑来撕破脸皮，山上的魔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去了哪儿，她不知道，也不打算探知。反正残骸已经收拾干净了，大约都做了山里植物的养料。伊莓在黑黝黝的山上行走着，半点害怕都没有。
红莲他们还在身边，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就是……山太陡了，爬起来格外的吃力。话说每次来的时候都是有人来接，走的貌似也不只是这条路。黑灯瞎火上山，走丢也是有可能的吧。伊莓心里想着，却并不急着找到原本的路。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悠闲地在山间闲逛了？最后一次远足，还是高考结束的时候。那时候她家还不是个大坑。伊莓的家住在山脚下，上山锻炼身体什么的虽然不太现实，但是当地的孩子都喜欢去那座山上玩。
山上有古迹的残骸，虽然破的就剩下零星的柱子和地砖，可好歹也是国家级别的文化遗产。这也是城市的卖点。
据说遗迹也是一千多年前的建筑了。伊莓从小就跟着家人上山玩。长大之后跟同学们也去过很多次。
山间有溪水，山顶有许多种类的鸟。
作为一个景点，算是保持的很好了。站在山间吹着风，俯视着整个山涧，那种感觉仿佛自己站在云雾之中。
非常减压。
脚下的坡告诉伊莓，她仍然在往上走，大约要越过这个坡，才能往下走，到达树宫。伊莓一面走，一面回忆着，自己究竟是接触了什么东西才会变成金『色』的眼睛。如果是吸收了红莲，大约当时就会变，而且红莲也会告诉她，但是并没有。
大王似乎早就料到她的眼睛会变颜『色』，否则也不会是蔡晴川告诉她了。
说到这件事，她那会儿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夏兰杜迪看着是运筹帷幄天塌了都不怕的，伤成那个样子，伊莓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担心或者心疼，而是愤怒。时机不对，不然也许她会指着夏兰杜迪的脑袋骂他为什么不小心。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呢？
一声嘹亮的鹰啼，响彻夜空。
伊莓浑身一紧，猛地止住了脚步。
鹰，绝『逼』是鹰！她在网上听过，什么品种是肯定听不出来，但是这个声音肯定不是黄鹂。
景山上有鹰？不会是夏兰杜迪养的鸟吧？
伊莓原地打量了一下，身上的帽衫是黑『色』的，要不然将红莲收起来？红莲和莲塘跳跃了两下，似乎在让伊莓不要怕。
伊莓犹豫了一下：“那个，你俩先回来吧。别给人家当路灯。”
身边一下子黑了下来，伊莓沉了沉心，刚迈出去一只脚，就见前面有亮光。
“不是说……”伊莓刚要埋怨，抬头就看到夏兰杜迪手里拿着一盏灯，站在离她三四米开外的地方。
那盏灯，发出暖黄『色』的光来，就如同晚自习回家的时候看到厨房亮着的光。
夏兰杜迪冷冷地看着她，人可没有灯暖。
伊莓看着夏兰杜迪，不自在地别开脸，眉心微微皱起来，抬脚继续往山上走。
大王也不说话，就走在前面，仿佛一个移动路灯。伊莓跟在后面，三四米开外，不近也不远，静静地跟着。
整座山静悄悄的，黑夜里，仿佛只有他们俩。
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
伊莓确实走错路了，再往左边拐一点就是当初文森特他们被『逼』着摔下去的断崖。如果正常进山去树宫，是要走下面那条岔路口的。可是伊莓上来的时候直接走了大路，肯定是要往右拐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是走到了下坡的地方，难得夏兰杜迪这么有耐心，伊莓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没问自己为什么又跑回来，也没问自己跟蔡晴川谈那些是什么意思，也许大王根本就不在意。毕竟人家可是能看直播的人，什么瞒得过他啊。
“我找到你父母了。”夏兰杜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夹杂着夜风，吹进了伊莓的耳朵里。
伊莓走了两步，才意识到夏兰杜迪说什么，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夏兰杜迪的背影。
夏兰杜迪似乎料到伊莓会愣在原地，停了脚步，转过头来：“我送你去，让你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