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经历妖魔和大剑双重刺激的镇民们,疲惫的陷入熟睡。亚瑟和罗琦两个半大孩子借月光照明,顺镇外猎人经常使用的小路摸索前进。南方之地多林,狩猎为生的猎户代代传承,柴刀劈出的小路无论猎人还是商人都会走过。走这种久而久之形成的土路,行踪不会过快被发现。
气味混杂的林间小路走到尽头,土生土长的罗琦辨别一下方向,改向南走。途径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溪,她再度改向,踏着溪水向上游走去。数百米后,有带茫然不解的亚瑟踏上对岸,改向西南。
“你不怕迷路?”披星戴月,亚瑟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年轮、太阳、星月都可以辨明方向。”罗琦解释,“小镇里的猎户多养了狗。我从小在镇里长大,怎么说都会留下能够被猎狗追踪的味道,借小溪掩盖,拖延的时间更长。”
“还会被找到?”
“也许。”
前半夜,土生土长的罗琦引领亚瑟前行;后半夜,换成亚瑟牵着罗琦前闯。
半夜气温骤降,冻得两个孩子小脸发红。两人不敢点火照明,怕吸引野兽和路人注意;躲在一个地方不动更寒冷,两人只能依凭体温奋力向前。名为亚瑟的孩子,不用戒备伪装时,倒能看出固执可爱的一面。
握住罗琦冰凉的手掌踉跄向前,在前挡开拦路的枝叶。亚瑟回过沾满露珠和寒气的脸,刚要开口。话还未说,他就皱起眉,抬手抚摸罗琦的额头:“你发烧了?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你还小……我们找地方休息一下。”
头重脚轻的罗琦吸吸鼻子,点头同意。她自背包里取出一路采摘的草叶,跟亚瑟一一讲明效用。野外最可怕的不是猛兽,而是随处可见的蚊蝇毒虫。法特斯教给罗琦的第一课,便是如何辨识野外草药,制作驱虫的药粉。
亚瑟选了个背风的空地,小心清除腐烂的枝叶,撒上一圈驱虫草液。他将备用的衣物盖在地上,又依照罗琦的建议,用斗篷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利用林间的草药大致驱了寒,迷迷瞪瞪的罗琦也躺入简陋的“被窝”。
“贝璐丹迪,睡了吗?”
“没有,什么。”
“来说说话。”
“第一次露宿,不敢睡?”
两个小不点一言一语的低声聊起天。害怕罗琦一睡不醒的亚瑟,好意的为其转移注意力,问道:“你不奇怪?我知道你们这里有妖魔,提前请来Claymore(大剑)这件事。”
罗琦低声哼出个肯定的音符。
“我呢,父亲是铁匠,爷爷是镇长。有一天,我们那里出现了妖魔吃人的事,爷爷请了Claymore。可是三天后,妖魔又回来了。不,回来的是怪物,长着钢铁皮肤的怪物。”亚瑟以清朗中带着些缺水嘶哑的音调,缓声叙述,“父亲将我藏进了地窖,拿着他所铸最锋利的剑出去了。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家,我住的镇子,已经……没有了。”
“我找出废墟里所有的钱,决定要请Claymore帮我。
路上遇见了经常在镇里歇脚的商人,他告诉我他看见了我父亲。我父亲,是个十分负责的人,他绝对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除非,他是……”
被妖魔吞食了大脑,读取了记忆。
妖魔披上了亚瑟父亲的皮。
“你一路追到这里,发现了法特斯大叔的尸体。所以,知道谁是妖魔的你蹲守在镇门口,等待Claymore的到来?”
罗琦接口,简略的猜测亚瑟的经历,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嗯。”
“这样啊。”罗琦无言以对。”
“你呢,出生在那个叫艾蒿的镇?”
“对。出外晃荡时,遇见重伤的法特斯,找人救了他。以后就一直生活在一起。他开酒馆,我做帮工。”
“怪不得你这么老成。”
“说起老成,你才是。”
“因为父亲不在家我要照顾弟弟妹妹……你说谁老成小鬼?!八九岁的小不点只知道撒娇耍赖就够了!”
“沧桑的妹控。”
“谁、谁会是——”
“我睡着了。”
“……骗人。”
—X—
罗琦同学?罗琦同学!罗琦——罗……!?!
代课女老师嗓音柔美,明知身处于睡梦中的罗琦,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紧闭的双眼。得不到回应的老师,声音由平缓向惊恐转变,越发空洞和遥远。
醒不过来的罗琦就在乱想,也许她正下方出现了个无底洞,她正匀速下落。所以,老师的声音才会越来越小。
这不应该算她旷课吧?幸好点过名了。
上个念头刚结束,罗琦突然意识到她可以“醒”了。于是她顺利的“睁”开了眼。
瞧不见边际的广场取用罗马斗兽场的阶层设计,材质为金属。蓝褐色的金属表面附着或深或浅的不规则藤蔓纹理,整个广场没有半丝接缝。不存在任何标准光源的广场,被一层比月芒亮些的光晕笼罩,衬得蓝褐色的金属地面柔和且神秘。
近似天然形成的一个笼罩在昏暗中的巨型金属广场。
罗琦“看见”自己躺在金属广场中央区,以屁股朝天平沙落雁式的姿态。可视的三百米内,约有二百多个人类与她处境类似。他们或呈侧躺、或呈正卧、或呈蜷缩、或呈失意体前屈……等姿态,倒在整个金属广场最低洼的阶层。
罗琦觉得,没有一个人比右脸颊紧挤金属地面的她,姿势更丢脸了。罗琦“看见”,她依旧闭着双眼。“醒”来的只有精神,她的生理仍旧处于深度的熟睡。
——醒过来。
——睁开眼。
精神领域所能“看”到的三百米内,所有人都在熟睡。想要清醒的罗琦挣扎着,一股神秘的力量使她的躯体原地固定,隔断了感知;无论地面冰冷与否、无论身体僵硬与否。仿佛地上那个躯体,只是和她相貌相同的另一个人。
有一类人,把这种状态称为:灵魂和躯体的不同步,或是波长的逆错。
『摄取地编号X28941-V-J309地球,位处主空间。编号X0013-179违法者发生未知错误。重复一遍,发生未知错误。』
一道比羽毛还轻柔的波动拂过罗琦的精神领域,轻易渗透其中。罗琦本能的想要反击,可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捕捉不到那道明明缓慢并柔和的波动。
拂过罗琦精神领域的波动化为不容抗拒的意识,表达出它的意思:
『编号X0013-179新人身份认证结束,空间编号印记授予。给予基础积分100点。估算处理方式中……』
『编号X0013-179三分钟后进入Claymore(大剑)世界,空间一级权限赋予,倒计时175秒、174秒、173秒……』
C、Claymore世界?穿越空间壁障?!
罗琦茫然自问。上一刻她还在书声琅琅的教室;下一刻到了奇怪的地方不说,身体不能自如活动不说,引以为傲的精神领域居然被一个雌雄莫辨的奇异存在入侵——并且毫无反抗余地!
『权限不足,无法解答。倒计时,169秒进入Claymore世界。』
空间编号印记?基础积分100点?这究竟是什么该死的地方?!
『空间编号印记为编号者的身份证明。』
『基础积分100点为每个新人具有的点数,可执行一次编号新人抽奖,或兑换各种奖励。具体功能请自行探索。』
『倒计时,152秒进入Claymore世界。』
新人特殊福利,公益事业的大□□?该死的强迫犯,给我100积分点所有能兑换奖励的列表。
『HXH猎人世界简陋念力种子……强化型□□……金钟罩秘籍……』
选择辅助能力和Claymore世界能力,过滤。
半透明列表一阵扭曲;三秒后,整理完毕的列表,再度浮现于面部紧贴金属地面的罗琦眼前。说是阅读,不如说半透明的列表在把它的内容强行灌注进别人的脑袋。
列表中罗琦中意的有三项,分别是万能语言初级版、Claymore天生妖力者、初入者完整进入。三项的简单介绍分别是:
万能语言初级版:听得懂本土通用语和使用为10%基数以上的小语种,不包括书写。
Claymore天生妖力者:天生具有妖力体质的存在。
初入者完整进入:一个完整的人生。
顾名思义,万能语言初级版绝对为一个非常有用的辅助能力,学习语言的普通周期通常为一到三年,体系更复杂的语言还要延长。陌生的世界,这个能力要省下许多功夫。
而Claymore天生妖力者,字面意思可以理解为一个种族血统,对融入异世界具有不可忽视的功效。虽并不知道Claymore世界的类型和规则,也明白100积分点换来的只可能是基础血统,但比起毫无基础来说,总要强些。
最后是初入者完整进入。老实说,广告词一样暧昧不清的介绍,绝对不是个好选项。理智否决了它,但天生具有冒险心态的罗琦,对“初入者”三个字非常敏感——这是一项用可以轻易获得优势的赌博选项,赌输了原本的优势就会消失,赌赢了优势将成倍扩大。
『5,4……』
赌徒心理?果然,100积分点选择【初入者完整进入】。
『强化成功。2,1;编号X0013-179开始进入Claymore世界。』
靠!空间跳跃?!
—X—
“靠!空间跳……呜。”罗琦霍然坐起,披覆身体的斗篷掉到一旁。顺血腥味偷偷舔舐斗篷肩膀部位血痂的老鼠惊恐的“吱吱”乱窜,突如其来的灾难将它盖在了斗篷中。拱出斗篷覆盖的范围后,老鼠用幽绿的小眼珠瞪了罗琦片刻,一甩光秃秃的尾巴,跑路了。
“梦?”摸了摸额头,沾了一手湿漉漉的汗。罗琦扶住肩膀,被妖魔咬伤的地方隐隐发热。自从被妖魔临死一击扔飞后,她的胸口一直闷得难受。胸口表面没事,大概伤到的地方是里面。
作为八九岁的孩子,罗琦知道她的伤再不得到良好治疗的话,早晚会将她拖累死。天色蒙蒙亮,亚瑟盖在褐色的斗篷下,在熟睡。累惨了的少年打着小呼噜,缩成团的斗篷随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取过包裹,放轻动作,罗琦重新撒了一遍驱虫的药草。摸掉运动后的一头虚汗,忆起之前的梦,她不由衬道:“如果死了,也许要回到那个金属斗兽场般的,奇怪地方?”
“果然我还是,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