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庄就那么大,林家向白家提亲的消息不出一天功夫已经传遍了全村。当然,茉莉她们自然也都听说了。
月亮衣坊来做衣裳的人知道大姑娘会害羞,瞧见月亮都只含蓄的笑,小声的嘀咕,见到唐氏和白裁缝就不一样了,扯着大嗓门说:“哎呀,这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啊,真是般配啊……月亮定了个好人家啊,林家真是有福气啊,能找了月亮这样的姑娘做媳妇……”
茉莉说:“原来那林少爷三天两头来做衣服不是做衣服啊,早就有想法啊。”
月季也说:“我说呢,每次林少爷来了就追着月亮说东说西,见了别人又没有那么多话,原来早就动了这念头。”
杜鹃说:“哎,有时候我还纳闷,林少爷一个大小伙子为啥喜欢干这种杂事儿呢,现在终于明白了。”
连杏花都打趣说:“幸亏风”铃成了我表嫂,不然现在不知道哭成什么样了呢。那林少爷时不时的过来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月亮被她们几个说得抬不起来,最后放狠话说:“你们几个小蹄子,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不教你们做衣服了。”
茉莉依然不依不挠:“哎,你要是不教给我们,以后做了林家的少奶奶,吃香喝辣,也不做衣服了,慢慢把这手艺都给忘了,你还是传给我们吧。”
月亮一听“林家的少奶奶”顿时红了脸,朝茉莉啐了一口笑道:“就你这张嘴最能说,罢了罢了,赶紧开始学吧,咱们今天把领口这一块学了。”
五个姑娘嬉笑一阵,开始认真的教和学起来。
月亮教她们手艺已经一月有余,杏花她们本就会做衣裳,所以学起来并非难事,只不过天资有高低,有的人悟的快,有的悟的慢,有的教会了这一样,那一样自动就会了,有的人却不会融会贯通,必须一样一样学,教一样就会一样。不过也不急,慢慢学吧,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裁缝,有这个天分最好,没有就老老实实嫁人,替夫家缝缝补补就好了。
话说林永兴那边,以前没订婚的时候可以打着各种旗号跑到月亮跟前来,现在订了婚,果然像他娘提醒的一样,反倒不好意思时时跑来了。只能自己在心里乐滋滋的想着“哎呀,以后月亮是我的夫人,我是月亮的相公”,再想想书上写的相敬如兵、举案齐眉,感觉天更蓝了,太阳更灿烂了,花儿更香了,草更绿了,出诊也一点都不累了。
巧儿的胃口有所好转,馍菜汤都能吃些,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肚子像吹了气儿似的长大的很快。月亮自从上次林永兴提醒她要留意嫂子有没有生闷气,倒是刻意观察了,果然发现嫂子白天有时候也会愣神,脸上闷闷不乐,见到哥也不像以前那么说说笑笑了,话少了很多。月亮就有些纳闷:“难道怀孕了连性情都要变了吗?”
顺风顺水一年的好日子,终于还是被打破了。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月亮整睡得熟,迷迷糊糊听见巧儿在窗户外面焦急的唤自己,月亮一下坐起来,披了件衣裳就去开门,巧儿进来之后低声说:“月亮,昨晚上你哥一晚上都没回来,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儿,以前他就算回来的晚,也最多三更天。”
月亮“啊”的一声惊叫出声,匆匆抓起衣服往身上套,一边穿衣裳一边说:“嫂子,你咋不早叫我?或者叫给爹娘。”
巧儿六神无主的说:“我看他到三更天没回来,以为他那么大的人了,可能玩得高兴了,晚回来一会儿也没啥事儿,就迷糊着睡了,谁知道一觉醒了还没回来,我自己又不敢出门,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他,自己着急了一阵子看天有点亮了,就赶紧来叫你了。”
月亮已经穿戴好了,跟巧儿说:“嫂子,这事儿必须给爹娘说,哥现在太不像话了,都夜不归宿了,他是不是过了年就一直打牌?”
巧儿点点头,又抓住月亮的手说:“月亮,现在不是埋怨他的时候,还是赶快把他找出来吧,不知道这一晚上没回家是咋回事儿,会不会出事啊?”
巧儿说完这句眼里就汪出泪来,月亮一看,又安慰巧儿,巧儿流着泪说:“那把爹娘也叫起来吧,我就怕半夜三更的叫他们把他们吓坏了。”
月亮稳定了一下情绪,轻轻的敲爹娘屋里的门,语气平静的喊:“爹,娘,开一下门。”
唐氏一下惊醒了,赶紧下床来开门,见月亮和巧儿都已经起来了,很是诧异,月亮不等她发问,就直接说:“娘,我哥可能昨晚上在外面玩牌太晚了,现在还没回来,咱们都去找找,看看咋回事儿。”
白裁缝也出门来了,一听月亮这么说,一言不发的回屋快速穿好了衣裳,唐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转着圈子说:“哎呀,雨生怎么能一夜不回家啊?这孩子从小老实,现在怎么成这样了?巧儿,你咋不早跟我说啊?”
巧儿只默默流眼泪,月亮打断娘的话说:“娘,你和嫂子在家等着,我和爹出去找找,别着急,哥都二十多岁了,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放心吧,或许觉得太晚了,在别人家住下了呢。”
虽然知道月亮也是猜测,这样的开解还是让唐氏和巧儿心里稍微得到一些安慰。唐氏看见巧儿哭了,知道自己若是再表现的急躁,更让媳妇担心,于是强作镇定的说:“好,你们去吧,等你们回来一块吃饭。”
月亮和爹出了门,但是去哪儿找呢?现在天刚刚亮,家家户户都还闭着门,大街上除了鸡鸣狗叫声儿,听不见一点人声儿。
俩个人在胡同口茫然的站了一会儿,月亮心一横,跟爹说:“不管了,只管喊吧,现在街上正安静,他要是在哪一家,一喊就出来了。”
白裁缝无计可施,原本心里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但是这儿子夜不归宿,实在是让人心里担忧极了,还是按月亮说的喊吧。
两个人分头行动,一个往西边走,一边往东边走,一边走一边喊“雨生”“雨生哥”“雨生”“雨生哥”……
这声音在不大不小的村庄很快传遍了,有稀罕好奇的人打开了门,伸出头问:“找雨生?哦,没见。“
林永兴家深宅大院,但是林老爷子有个习惯,就是早上启明星还没落下去就起床打太极拳,月亮的声音他原本没有那么熟悉,但是听见喊“雨生哥”,他就知道是月亮,心里暗想:”不知道这大清早的,月亮喊她哥有什么事儿?“在听声音焦急,想了一下还是让阿呆去叫林永兴,林永兴睡得正想,阿呆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动静,阿呆只好跑到窗户那儿敲,一边敲一边好声好气的喊:”少爷,少爷,老爷子叫你起床。“
林永兴终于从周公会面里醒过来,有些无奈的隔着窗户说:”阿呆,为啥我睡个觉你都不放过我?“
阿呆说:”少爷,你别冤枉我,这是老爷子让你起床的,听见月亮姑娘在街上喊她哥,好像还挺着急的,让你出去看看。“
林永兴一听,“咔嚓”一声推开窗户,把阿呆的头结结实实的碰了一下,阿呆捂着脑袋,林永兴也不顾的安慰他了,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月亮怎么了?你净在那儿敲门,怎么不早说?”
阿呆知道他着急,无心跟他计较撞头一事儿,提醒他说:”少爷,你赶紧穿好衣裳出去看看吧,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儿。“
林永兴赶紧穿上衣裤,走出门来,果然听见月亮还在喊雨生哥,嗓子已经有些哑了,林永兴脸也顾不上洗,只舀了一杯冷水漱口,就赶紧跑出门去。
月亮正好刚刚从他家门前经过,林永兴出了门就看见月亮了,早上还有些许凉意,月亮的头上却冒着汗,林永兴一边朝她快步走过去一边喊她:“月亮,雨生哥怎么了?”
月亮一看林永兴,差点哭出来,她紧走了几步,两个人面对面了,月亮说:“我哥一晚上没回来,我们找不到他了。”说罢眼圈就红了。
林永兴看月亮这脸上又是汗又是泪的模样,心里很不好受,他自然的双手扶住月亮的肩膀说:“别着急,雨生哥不会有事儿的,你知不知道他有可能在哪儿?”
月亮顾不上什么家丑不家丑的,诚实的说:“我哥他过年以后就迷上了打牌,只不过只有我嫂子知道他啥时候回来,今天才知道他时常半夜三更才回家,昨晚上更夸张,一晚上都没回去,我猜他还是去玩牌了。”
林永兴听了一拍脑袋说:“你这么一说,我知道了,我出诊在周家庄的时候,无意间听说周家庄有个人,好赌,自己还专门设了赌场,说周边好多人都不在自己村里完了,都去那儿玩。会不会雨生哥去那儿了?”
月亮一听,虽然是赌场,也好像看见了希望,她急切的说:“那我去周家庄找他吧,我现在就去。”
林永兴拉住月亮的胳膊说:“我陪你去,你等着,我回家把马车套上,周家庄离咱们这有五六里地,走过去太远了。”
月亮去找白裁缝想给他说一声儿,不料有人给月亮说,看见她爹往东边邻村去了,月亮一想,也顾不上再去找爹了,林永兴正好已经赶着马车过来了,就跳上车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