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抱着小包子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问:你娘呢?你坐在门口干啥?
小包子不说话,巧儿说:你娘不在家?
小包子摇摇头:家里有人。
巧儿把大门一推,没推开,小包子奶声奶气的说:娘把门插上了,让我到外面玩会儿。
巧儿和雨生对视一眼,巧儿对小包子说:对门里面喊,娘,我渴了。
小包子听话的扯开嗓门:娘,我渴了,娘,我渴了……
喊了十几声,没动静,雨生说:算了,别喊了,咱就在这儿等会儿吧。
巧儿咬着牙说:我非得把她喊出来不可,看看她大白天的插上门在干啥。
小包子继续喊:娘,我渴了,娘开门……
又喊了十几声,门里终于有了动静,是小包子的娘,巧儿的嫂子,还没开门就在门里骂开了:你这兔崽子,叫你娘的魂儿啊?渴渴渴,我不是刚让你这死孩子喝了水?……
巧儿和雨生都不做声,门内一阵咣里咣当,门开了。
巧儿的嫂子李春桃站在门内,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看着这两个从天而降的人目瞪口呆。
巧儿冷冷的问:嫂子,这青天白日的,你躲在家干什么?连小包子都扔在门外不要了。
李春桃用手梳理了几下头发,把散开的衣服扣上,很快镇静下来:我在家和老孙商量给田里浇水的事儿呢,小包子自己说要出去玩,我就给他说到门外面坐着玩蚂蚁去吧。呦,这是雨生啊,快进来吧,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吧?
巧儿站在门口不迈步,雨生只好应着,却进退两难。
李春桃从巧儿怀里接过小包子,巧儿说:你让他先滚,我才进屋。
李春桃反倒笑了:哎呦,巧儿这才出门子几天啊,说话已经硬气起来了,果然是嫁了如意郎君,有人撑腰啊,想当初这还是我千挑万选给你选的,现在你上门来,没给嫂子说一句好听的话,反倒阴阳怪气起来了。
巧儿也白了脸:嫂子,我当初只当你是缺吃少穿,想着把我嫁出去换几斗吃的,我心里也感激你给我寻了个不错的婆家。现在看来你是嫌我碍事吧?早点把我打发出去了事,省得在家里碍手碍脚。
李春桃看巧儿急赤白脸的,也自知理亏,不想跟她在大门口打嘴仗,就拉雨生的袖子:进来吧,他姑父,别站在门口让人家笑话。
雨生也觉得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让邻居笑话,就轻轻拉着巧儿的袖子:有啥话进去说吧,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巧儿不但没有往里进,反而往后退了两步:雨生,咱们走吧,还怕别人笑话吗?估计全村人都知道了。反正小包子我也见着了,家门我也到了,还进去干什么?进去看见那不要脸的老孙啊?
一边说一边从小车上解下装了点心的包袱,摔进李春桃怀里,冷冰冰的说:这里面有一件衣服,其余点心是给小包子吃的。
说罢拉起雨生就走。
李春桃在背后说:巧儿,你这是富人不知穷人苦,你要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以后再也别回来就是。
巧儿的眼泪一下流出来,却再也没有回头。
巧儿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雨生把能安慰的话都说尽了,她还只是哭,雨生只好默默的推着她走。
走到半路,巧儿终于说话了:雨生,天太热了,咱俩到路边树林歇会儿吧。
雨生赶紧停下,俩人在路边的树荫下坐着。
巧儿说:雨生,我心里很难受,我以后再也不回去了,反正爹娘哥哥都不在了,没有亲人了,我回去干吗?回去就是为了看她跟那个老孙胡混?真是不要脸!
雨生看巧儿正在气头上,只好附和着点头称是:别回去了,也没什么想头儿。
巧儿却又哭起来:那小包子咋办?他是我亲侄子啊,从小就是我带大的。这娃儿咋这么可怜?比我还命苦。我小时候爹死了,但是我还有娘有哥哥,我娘对我好,我哥也对我好。
雨生无言以对,只好递给巧儿自己的褂子让她擦擦眼泪。
巧儿哭了大半天,已经快到正午了。太阳也越来越毒辣,她哭的头晕脑胀,抽抽噎噎的靠在雨生肩膀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睁开眼,太阳都有点偏西了,她有些回不过神儿,不知道是啥时间了,自己在啥地方。
“雨生,啥时候了这是?我睡了多长时间?”巧儿问。
“嗯,有两个多时辰吧,咱也该上路了,回去晚了爹娘该担心了。”雨生扶巧儿站起来,起来的时候打了个趔趄,他捶着腿嘟囔“哎呦,腿麻了。”
巧儿说:腿都坐麻了,你咋不站起来走走?
雨生说:看你睡得正好,不想弄醒你,就多撑了会儿。
巧儿眼里又汪出泪来:雨生,你对我真好,现在的日子就是我记事儿以来最好的日子。
俩人一路走走歇歇,在日头下去之前到了家。巧儿一进家门就推说太阳晒的有些头晕,晚饭也不吃了,进屋睡了。
月亮悄悄问雨生:哥,嫂子怎么了?为看她眼睛有点红,你俩在路上吵架了?
雨生说:怎么会呢,她和嫂子有点不如意,路上哭了一阵。没啥事儿,过一晚上就没事儿了。
月亮就没再多问。
一家四口正吃晚饭呢,门外又有人喊:有人没?家里有人吗?
雨生到门外一看,原来是林家少爷林永兴。
“哦,林少爷,你怎么大晚上的来了?感觉有一段日子没见你了。”白裁缝问。
那边雨生把他让进屋,自己又草草吃了几口,回屋看巧儿去了。
林永兴兴冲冲的从随身拎的包里掏出一块布料来:我来给咱家送块布料,瞧瞧,这料子也好看吧?
月莲赶紧接过来,这是一块带着彩色条纹的料子,织得细细密密,面料挺阔,手摸上去虽然不够柔软,但是仍能感觉到细腻。
“林少爷,你是从哪里找的这样的料子?”月亮惊讶的问,自己还从来没见过。
林永兴扑闪着一双俊秀大眼说:雨生哥结婚没多少天,我就跟我爹带着几个伙计出门采购药材去了,一下出去了两个多月,这一路上见了不少药材,也见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东西,到了大地方我有时候就留意看着他们穿的衣服,走了这么多路,我还真没发现有谁穿的衣服比月亮做的更好的。月亮,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咋这么厉害?
月亮红了脸:林少爷,我问你这布料呢。
林永兴说:这布料啊,是我跟我爹在一家客栈住店的时候,看见人家店里窗户挂了帘子,我一看这布料我没见过,还这么好看,就问了掌柜的哪儿有卖的,我就跟一个伙计找到那个卖布的店,买了一卷。我就拿来让你做窗户帘子呢。
唐氏说:林少爷,做窗户帘子这种事你让伙计来就好了,你一个小伙子怎么来了?你爹让你来的?
林永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买布料的时候我爹就说我不务正业,哎,他不懂,我这是为了让家里环境更好,睡觉的时候遮光,睡得更好。所以这事儿我不能再让伙计来,让我爹发现更得骂我了,我还是自己来吧,而且当面给月亮说说,比那些伙计说的清楚。
“可是,林少爷,我没做过窗帘,把你这布料做坏了怎么办?”月亮为难的说。
“你是仙女下凡,啥都能做成,就算布料做坏了也没关系,不就是一块布料嘛,没事儿”,林永兴大方的说。
月亮低头不语,她在想,自己究竟该不该揽这个活儿。
林永兴问:那我过个四五天再来,行不?
白裁缝说:林少爷,月亮她只能试试,万一弄坏了,照你这布料的价格赔你银两。
林永兴连连摆手:白叔,你别寒碜我了。我过几天再来,不过做成啥样我都拿走。哎,还有,我觉得这次窗帘要是做成了,月莲可以想想做点别的东西,别光做衣服。
唐氏连忙说:哎呀,林少爷,光做衣服月亮都已经连轴转了,再做别的,可让她怎么过啊。
林永兴不以为然:可以让别人一起做啊,谁帮忙做了就给谁一些银两就好了。我看那大地方的人都是这么做,自己生意忙不过来,就找人来帮忙,自己不累了,生意也没耽误。
白裁缝和唐氏都有些不明白,他们说:那,从那儿找人?给人家多少银两?
月亮说:爹,娘,林少爷说这个办法不错,回头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林永兴起身告辞,走了两步又倒回来:白叔,白婶,月亮,你们以后别叫我林少爷,多生分,就叫我永兴吧。
白裁缝摇头说:使不得使不得,该叫什么就叫什么。
林永兴只好摊摊手走了。
林永兴的话白裁缝和唐氏并未放在心上。林家家大业大,咱们这小户人家怎么能比呢?还是老老实实种田,做衣服吧。
月亮却是认了真的,上辈子在京城白家的时候,虽然在家里犹如隐形人,但是家里仆人就有十来个,店里的伙计也三十有余。而且现在的状况也不是长久之计,爹娘年岁渐长,经不起这样一直劳累,而自己又分身乏术,需要想个办法,让他们轻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