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姚回了芜湖院,却想起另一事来。桓祎满了十二岁就必须搬到外院去,那么,玉书等小厮要进内院来也就同样没那么方便了。若遇到个急事要使唤人,该找谁去。她得在桓祎搬出内院之前,找到填补这个空缺的人选。
回去跟李氏和曾氏说了这事,曾氏思想一番,道:“那便还是用那西角门的张婆子吧。我们与她打过交道,算是知根知底,这人虽有几分奸猾,办事却牢靠。”
李氏也对此表示赞同。
“可她为人贪财,找她做事不就还和以前一样了么?”桓姚顾虑道。
“七娘子勿忧,我们想个法子拿捏住她就是了。那张婆子有个幺儿叫来福的在马房里当差,你让四郎君将人要到他院里做个二等小厮。外头铺子里让玉书半年去对一回账,如此她便不敢再有所欺瞒。”
曾氏和李氏虽说心底都不太赞成桓姚跟桓祎走得太近,但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听之任之。再者四郎君那里也不见得是个长久事,眼下能借着他的势,为她们自己筹措些钱财人手也不错。
桓姚略一思索,便知道曾氏这个办法的妙处。
桓祎算是整个桓府的大红人,他院里自是大家都争抢着的好去处,把张婆子的幺儿调到桓祎那里,一方面是给了她恩惠,让她心甘情愿为她们办事,另一方面,也是拿住她的短处,若她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她的幺儿可还捏在她们手里呢,自然会投鼠忌器。
不愧是宫廷里混过几十年的,深谙御人之术,自己这种一门心思搞艺术创作的人,真是拍马莫及。
刚说了这张婆子,她第二日倒找上门来。
说起这张婆子,这几年李氏找她办事,倒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李氏与曾氏出身蜀地,都是经过名师指点过的,无论是绣工还是眼界,都不是她们这些下奴们可以轻易模仿去的。因此,虽然同在一家铺子卖针线活,李氏她们做出来的,是上上等的精品,跟她们的价格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往往每次从李氏她们那里抽的利钱,就可以赶上她自己卖绣活赚的了。为此,虽然要冒些风险,她也是极愿意做这买卖的。
但这两个月,那曾老婆子居然都没来找她。这就让张婆子有些不满了。于是,寻了一日得空,便找上门来,要问个究竟。
“我说曾老婆子,这做人可不能忘本,当初这满府上下,除了我张老婆子,还有谁愿意帮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想当初,可是拜着求着托我帮忙,如今可是另择了高枝,便忘了旧日的老友了?”这张婆子一来,便是如此高高在上地质问。虽说她也怕被人截了胡,但态度上一定是要强硬起来的。
这样下等的奴仆,对上面的消息也不是太灵通,加之在桓姚的嘱托下,每次桓祎来芜湖院,多是避着人的,所以至今张婆子还不知晓,她们倒确实是攀上“高枝”了。
曾氏笑得客气,“张婆子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女郎和老婆子我,可一直都是记着你的好处的。”
张婆子见曾氏客气有礼,便跟着蹬鼻子上脸,“那近来为何如此懒惫?前些日子,闺绣坊我那本家张掌柜可还问起,这蜀绣的活儿什么时候拿过去呢,你们可别叫我不好交待!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说到后头,已经暗含威胁了。
可曾氏又岂是吓大的,两方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真把事情捅出来,张婆子同样落不着好。“不念旧情?张婆子你可得三思才好。就算不顾自个儿,也得想想你家福儿不是?”
张婆子见碰着了硬骨头,便气哼哼地走了。
桓姚跟李氏避着没见张婆子,却也在屋内将事情听了个一清二楚。桓姚心想着,下次桓祎过来,便跟他说这事,让他早些办妥了。却没料到,本来千依百顺的桓祎,这次竟有些不听使唤了。
却说桓祎院中的春菲,眼见那日红缨吃了挂头,便想趁虚而入,桓祎因那晚的旖梦,连着好几日都不好意思去见桓姚,心头正烦着,那是谁凑上去谁遭殃,春菲自然也没落着好。
她是桓祎的第一个通房丫头,还是主母赐下的,这么大的优势之下,她要是没抓住机会,将来也没脸在新人面前立足了。因此,一来就卯足了劲儿往桓祎面前凑,哪知这四郎君竟是个不开窍的,任她千娇百媚,都不放在眼里。
如此,来到桓祎院里一月之后,她便有些急躁了。
思来想去,四郎君这边无处下手,至少要在四郎君的亲娘那边挂个好名头。若能得三姨娘器重,将来比起这满院的女人,也是一种资本。这般想着,得空便去杨氏院里的大丫鬟夏雨那里坐坐,以期她能在杨氏面前多为自己说些好话。
这一日,倒也不负所望地遇到了杨氏,杨氏听夏雨说这是自己儿子房里的通房,便召了前来问话。
春菲为在杨氏面前露脸,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然也包括了桓祎和桓姚要好,得空便去芜湖院的事情。杨氏一听,自是恨得咬牙,桓姚这小贱|人真是好手段,竟然不声不响勾搭上了她儿子。
要知道,对这后院之中的妾室来说,儿子便是一生唯一的指望,杨氏是南康公主的心腹,怎能容得自己的儿子去亲近南康公主厌恶的人,这不是明摆着要站到南康公主对立面上去么。庶子这般忤逆嫡母,能有什么好下场。
同时也恨上了桓祎院里的那些下仆,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看好四郎君,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上报。接下来几天,将桓祎身边亲近的几个人纷纷叫来,狠狠敲打一番,把事情了解得一丝不漏,这才派人去请了桓祎来说话。
其实桓祎身边的下仆们也冤枉得很,因是桓姚早叮嘱过桓祎,让他回来嘱咐自己院里的下人要守口如瓶,不能让杨氏知道他和她交好的事情。桓祎也怕遭到杨氏反对,自然回来好一番威胁恐吓,在他往日积威之下,便真的没有人敢多嘴跟杨氏打小报告了。
因春菲是后来的,又和红缨等人关系不睦,才没人告知她此事。
当桓祎被杨氏叫去时,也没料到会在此处出了纰漏。
“四郎君,你可不许犯了糊涂,若叫公主知道,便是再宠你,也会不高兴的。”
杨氏谆谆劝导,分析各种厉害关系,说得口干舌燥,奈何桓祎一心挂念着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的事情,怒火中烧,根本听不进去。
“姨娘,你只告诉我,到底是谁来告的密?”
杨氏也是很明白自己儿子的这性子的,眼见如此,也不能真出卖春菲,便只好转了话题方向。
“四郎君你如今也大了,遇事要多思想,有些人,到底是真的与你交好,还是想利用你,要看得分明。”
桓祎皱眉看着自己的生母,显然对这突来的转变有些不明所以,“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下,原本打算拐个弯挑拨离间的杨氏也无可奈何,只好直言道:“四郎君你且想想,你是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那七娘子,她又是如何做的?你那院中的东西,可不知拿了多少给她!长此以往,她不就把你当摇钱树了!”
桓祎很不高兴自己的生母这样说桓姚,他虽说是庶出,生母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奴仆,因此对杨氏倒也不及对南康公主敬重,“姨娘,五姨娘那边是哪等境况你又不是不知,七妹妹那么小,她能有什么好东西。你别以为自己心里想着都是算计利得的龌龊事,便人人都是如此!我才不信七妹妹是你说的那般不堪!”
这话可是把杨氏伤得不轻,但她自然是不会恨自己的亲儿的,当即在桓姚身上狠狠记了一笔。心头一转,脸上强挂着笑,软了态度道:“我的好郎君,算是姨娘想错了吧。你是我生的,难道我还能对你有坏心,只是提醒郎君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后要给出去什么,先要想想,能否换回自己想要的。咱手头的东西不能白给了别人!”她看得分明,这人与人之间,除了情,便是个利字,四郎君若无所求,凭什么无缘无故对对那桓姚献殷勤。
另一方面,她也不相信桓姚是真心与桓祎交好,她这厢教自家郎君学会提要求,不能一味给与,时间久了,那边自然会露出狐狸尾巴,到时候要把桓祎看清了她们的真面目,要拉回来就容易得多了。
杨氏倒不愧是桓祎的亲娘,果然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这话一说,桓祎果然听进了心里。他眼睛一亮,问道:“我想要什么,七妹妹都会给?只要我拿东西和她换,就不会生气?”
那件事他想了很久,如今更是心痒难耐,却不敢对桓姚提,就害怕她生气不理他。
“郎君,如今可是她求着你呢,只要你一口咬死了,她怎敢不依着你。”杨氏眼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情好了许多。如她所料,四郎君对桓姚也不是无所求的。就等着好戏收场吧。在此之前,倒要向公主好好表忠心,免得她因此迁怒了她与四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