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短短的静默了片刻,杨曼清便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五皇子觉得慧贤夫人之事,最终的输家会是谁?”
裴泠听到傅敏君提起正事,便收敛了心神,正色起来,“我与你的想法不谋而合。”说罢,裴泠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正是杨曼清当时飞鸽传书给他的那封。裴泠将信展开来,只见信末尾赫然四个字:“皇后危矣!”
“你还留着?”杨曼清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问了这句话,问了之后便自觉有些失言,在她的潜意识里,裴泠应该已经把信销毁了。
“你给我的信我都留着。”裴泠真切地说道。
杨曼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脸上的红晕不知是热的还是茶汤映照的颜色。
“其实慧贤夫人滑胎一事,倒不一定就是皇后一人为之。”杨曼清说。
“愿闻其详。”
“我曾查看过那只被射落的大雁,那必是高手才能做到的,但那日是静北侯府与英国公府联姻的日子,也是她傅皇后与陈太后关系更紧密的日子,就算傅皇后想除掉慧贤夫人,也不会选在那日动手傅皇后想要傅敏君落胎,应该有其他法子。”
裴泠点点头,表示赞同。
“后宫中的其他嫔妃,想傅敏君落胎的应该都有可能,但论能力和手段,最有可能的是贵妃和淑妃,其他的嫔妃要么宠爱不丰、要么家世不显,绝对没能力在今天这种情况先是射落一只大雁、然后再制造一次小混乱;贵妃、淑妃也是很有动机的,这么做若是能让傅敏君落胎自然是最好的,最差也能膈应一下英国公府与静北侯府。”
“那按照你的分析,何以最为危险的是皇后呢?”裴泠笑着看着杨曼清。
杨曼清淡淡一笑,接着说:“目前在宫中,慧贤夫人最大的敌人不是贵妃,也不是淑妃,而是傅皇后。她两同出英国公府,一山不容二虎,不说慧贤夫人是否愿意屈服于傅皇后之下,就单说傅皇后是否能对傅敏君放得下心。”
“所以当初你设计让傅敏君入宫,真真是妙计!”裴泠赞道。
“傅敏君是个心气极高的女子,此番骤然失子,非但没有意志消沉,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不管导致傅敏君滑胎的直接原因是不是傅皇后,此次都是扳倒傅皇后的一次绝佳机会,只是不知道傅敏君够不够聪明,如何利用这件事将皇后拉下马。”杨曼清说道,她坚信傅皇后也动了手脚。
“其实这件事的结果,无论傅皇后是否能全身而退,她总归是输了。英国公府不可能再如从前一般毫无保留的支持傅皇后、傅皇后也不可能像从前一般全权信赖英国公府,两方互相猜忌,最终也是讨不得好的。”
“只要身在皇权中,都是无止境的斗争。”杨曼清感叹一声。
“现在最最害怕的应该是太子殿下,无论是失去皇后娘娘还是英国公府,都无异于砍去太子殿下的双臂,太子殿下无功无过,面对来势凶猛的二皇子、三皇子,到时候他又该如何应对呢?要知道,从古至今,废太子,都是死路一条。”杨曼清带上了一丝狠意。
裴泠冷笑一声,说道:“当年我母妃的事,与傅皇后难脱干系,英国公府推波助澜,暗中联络官员上书要求处死我母妃。太子毫发未损,我母妃却因为意图谋害太子被处死,我母亲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死,如何会去谋害太子。”
“现在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当年的事是皇后所为。”杨曼清说道,她想起了她的外祖崔琰,崔琰虽然在外是不苟言笑的丞相,但对她向来是和颜悦色、慈爱有加,甚至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她记得崔琰有一把花白的胡子,崔琰不许任何人碰她的胡子,有一次,小小的杨曼清一把抓住崔琰的胡子不撒手,崔家上下各个吓得不轻,试图阻止杨曼清,但崔琰却呵斥了所有人,笑呵呵地由着杨曼清抓着他的胡子玩耍。想至此,杨曼清心中漫过暖意,也升起了恨意。
“我们总会找到证据的。”裴泠说道。
“是!我们总会找到证据的!”杨曼清注视着裴泠的眼睛,笑着说。
裴泠亦报之温暖一笑。
“对了,濯水的事,曼清还未向您道谢。”
裴泠想到杨曼清所指何事,说道:“刘嵩要不要我为你解决掉?”
杨曼清眉头一皱,一会决绝地说道:“不用,刘嵩我要亲手解决。”
裴泠当然不知道杨曼清与刘嵩前世的过结,但单单此生刘嵩打杨曼清主意这个事,裴泠便在心底判了刘嵩死罪!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杨曼清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慢着。”裴泠走到杨曼清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把上好的檀木梳子,将杨曼清的额间的刘海梳了起来。
杨曼清已经到了及笄之龄了,按照大梁习俗,每个女孩及笄时,与她最亲的人都要送女孩一把梳子,将刘海梳到额后,表示对这个女孩最深的祝福。裴泠猜测没有人会为杨曼清举行及笄礼,便从西北寻了一块好木头,自己亲手做了一把梳子带回来送给杨曼清。
“送给你。”
杨曼清有些吃惊,她抬头看着裴烈,心中充满了感动。
杨曼清摸了摸头顶的梳子,小声地说了声:“谢谢,真好看。”
裴泠的心如水沸腾一般,他多怕杨曼清拒绝他的礼物,可杨曼清说“真好看”,此时的裴泠真是比打了胜战还开心一百倍。
“我让濯水护送你回去。”裴泠说道。
“那曼清就不推辞了,告辞!”杨曼清服了服身子,走出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