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祺大约每个月都会幻想那么十多次,自己某天可以嚣张地吼出那句金句:老娘不干了!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存在自己脑中的一个幻想,像一个YY的白日梦,主要的功能就只是减压而已。
可是,今天,齐祺第一次有一种这个念头已经完全无法压制,立马就要喷薄而出的感觉。
话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半年总结会公司在公司最大的一个会议室里举行,其乐融融地坐着200来号人,董事长做完讲话,第一个做汇报的便是经营体系的直管领导陈总(没错,就是那个陈总)。
陈总按照例行从自己管辖的各部门上半年KPI完成情况说起,说到市场部时,例行汇报完业绩后却留下了一页空白的PPT页面,正当大家纳闷时,陈总那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便说出了以下这段让齐祺有一种被劈死在了位子上的话。
“市场部作为公司的前瞻性部门,是公司各类业务开展的前锋部队,打下了市场,才有经营和营收一说,而市场的开拓和稳固,是市场部刻不容缓的义务和责任,国家不可割让任何一块土地,市场部,也不能丢掉任何一块市场,无论什么原因,无论大小,只要有丢失,那便是丧权辱国!再多战绩之下,也只留悲痛,只留屈辱!”
整个会场被陈总这沉重的语调惊呆了,工作汇报难道不都是狠狠夸自己,再卖卖萌求赞吗?这么把市场部的路堵死了是为什么?市场部上半年拿下了不少业绩,整个公司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有目前因一些低级失误,有两份协议出现了一些纰漏,正在洽谈和极力挽回中,也并非也毫无办法挽回了啊!
“所以,今天我做市场部的半年总结时,我决定用一页白纸来致歉,致歉因我个人对员工管理不善而为公司带来的沉重损失,致歉在我的管理下,尽然混入了如此无组织无纪律的员工!这不仅仅是对我管理方式的深刻反思,更是对公司下面年KPI冲刺的……”
陈总这番自我检讨式的汇报从公司领导层面看来是一种谦虚的高姿态,把并非涉及公司核心的失误当成一件重大失误来做检讨作分析,不但是对所有部门的一个警醒,更是侧面在弘扬他陈伟个人的高亮风节,雷霆手段。
听到这儿,所有经营体系的人都已经了然陈总说的人是齐祺,毕竟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陈总点名批评齐祺的次数已经太多,特别是协议纰漏之后,陈总几乎每天都要把齐祺叫进办公室狠狠地骂一顿。
同情、幸灾乐祸、冷漠……各式各样的眼神从四面八方袭来,这些比陈总*裸的语言更加让齐祺难以适应,难以消受。
如果只是辱骂斥责,可以走神不去听,可是眼神,不去看,它们也像各种利芒,尖刻地,无孔不入。
齐祺多想站起来为自己申辩两句,说协议是别人寄错了,说其实自己已经努力在洽谈补救了,说其实陈总故意刁难,给自己穿小鞋,或者,干脆直接让自己心里这翻滚不惜的热烈怒火直接发泄出来,大吼一身:老娘不干了!
可是,齐祺还是如同她无数次的选择一样,默默起身,逃开了,像一只倔强又无助的孤兽,逃跑是唯一保命的选择。
从会议室出来,齐祺觉得自己如同一只丧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凭着肌肉的记忆,徘徊在熟悉的地方,做着一些毫无意义却无法消停的动作。
齐祺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翻来翻去,不知道在找什么,只是为了找而找,没想到还真的意外地从抽屉的深处翻出了一样东西——一张当年印制的结婚请帖样本。
封面是当时很潮的卡通娃娃造型,现在看起来土鳖爆了,里面刘元杰和齐祺的名字摆在一起,跟红配绿一样冲突又带劲,要不是今天突然翻出来,齐祺都快忘记原来刘元杰也是许诺过要给自己补一个温馨别致的婚礼的。
只是,就跟这张请帖似的,轻飘飘的,被遗忘在了角落了。
所有那些憋闷在心口的委屈、屈辱、愤怒眼看着就要化作雨云,从眼眶冲出来。
“姐,你……”刘元元作为前台并没有去开会,只是看到同事群里八卦才知道会上的事情,一时又是愧疚又是不安跑来安慰,却看到齐祺握着当年跟自家哥哥的结婚请帖泪眼汪汪,顿时心中了然:嫂子,你果然还是忘不了我哥啊!
眼泪及时刹车,无奈眼眶太大,有那么一两颗漏网之鱼,被地心引力给拖了出来,齐祺抬手随便一抹,回头看刘元元说:“嚷嚷什么。”
刘元元憋着嘴,挤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脸,说:“嫂子,你别这样,你这么漂亮什么样男人找不到啊,为我哥那个没眼睛没脑子的,不值当啊。”
齐祺哭笑不得,料想刘元元过来的原因,还是说:“不如你还是找你哥去吧。”
刘元元闻言瘪了瘪嘴,说:“才不去,我跟那老家伙有代沟。”
齐祺闻言却想起自己也常常叫刘元杰老家伙,本来觉得这是个专有的亲昵爱称,却忘了连老公都不是专有的,还有什么能独享了。
齐祺现下面对刘元元,最是尴尬难堪不过,这个小女生不但知道自己私生活里最隐蔽的伤疤,更看到了自己工作上的屈辱,应付了几句,便实在觉得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便提着包就要逃,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自己离被开除已经不远,翘个班也不算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