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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她在哪(中)(1 / 1)

这些线索就像捆进脑中的丝线,千丝万缕,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隐约猜出几幅支离破碎的图案。

冯晓军今天之所以离校上银行,就是为了给白巴图的银行卡转钱,他的手机卡要是没流量的话,是帮不了冯晓军查陈伟明的住址的。

现在,白巴图似乎找到了陈伟明的住址。

“他们在哪道?”冯晓军低声与白巴图通着电话。

“虾该嘛……先听我说,你知道他们推走的是什么?”

“讲什么?”

“就是那个很大的行李箱,赌鬼校警说的那个,记得哇?”

“我没时间,陈伟明在哪!”

“先听我说完……等等,公主是不是在你旁边——蕾……刚才她裹得那么严实我都看不到,能……能不能,帮我问问,公主,她是不是天天穿蕾丝——别!别!我没说过——诶诶,还有一个高鼻梁的高个子……阿姨,外国人吧——侗纳尔!你来分析分析。”

这时,听筒又传来侗纳尔的声音:深空灰毛衣,藏青西裤,暗色系,回头率低,等等,这种款像是安吉尔国家女烈士“珍妮斯”常穿……又不一样,裤子有氨纶,弹性高,牌子是“路易斯”的吧,低调又奢华,至于年龄,眼角纹,脖子有皱纹,皮肤也有点粗糙——三十左右吧。

白巴图接过话茬:“生得漂亮,穿的那么土怎行,一个胜……”

玛丽那敏感的耳朵听到了——“剩”。

她听成了“剩”!

“Fackyou!!”玛丽气得大发雷霆,暴吼了句。

手机吓得发出"嗡——"的一声尖叫,接着,手机的另一头,造了孽的白巴图也大叫了声,听起来非常痛苦,他赶紧甩开耳中的蓝牙耳机,就像甩开一枚即将引爆的雷guan。

冯晓君迅速地捂着左耳,训了白巴图一句:"说什么!找死——你是不是在附近,要不怎么知道我旁边的人?"

“喂?听到了——谁叫你把摄像头对着她们——不好意思,骇了你手机,老毛病啦,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再啰啰嗦!!”

“这件事最好别让公主知道,我怕吓着她……我发你短信,还有,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等下一定要冷静下!”

冯晓军的手机很快就接到了几条短信,内容让他非常震惊,原来那个行李箱里竟然装着一个人!

难怪这么沉!

冯晓军很快就联想到新闻报道上,那些典型的行李箱藏尸案——某条偏僻的河道上漂浮着一只用胶带牢牢捆紧的巨大拉杆箱,恶臭熏天地在风中载浮载沉,一大群黑乎乎的苍蝇紧紧围着这只行李箱盘旋,就像追逐着一只已腐烂的死猪遗体……

难道那行李箱里真的装着一具尸体,或者是一些残缺不全的肢体?

快报警!

等等,短信还在接收。

手机收到了白巴图发来的网络链接,冯晓军点开链接——是个网盘,上面有白巴图录制好的道路监控视频,看样子,白巴图是黑进了晶贝市的公交系统。

好家伙,看来冯晓军没白给他冲流量。

监控画面很卡,几乎每秒一帧,像看幻灯片,画质不好,非常模糊,很多白色的颗粒,画面里的车灯在夜色中非常晃眼,冯晓军一时分辨不出公路上汽车的颜色,形状,不过幸亏是深夜四点多,公路上的车比较少,冯晓军还是勉强认出了那辆驶在一架面包车旁边,戴着广告吸顶灯的出租车。

画面不断地跳换,有时角度偏移得令人抓狂,比如那辆出租车在屏幕的右上角打个拐就没了,然后画面继续跳,一直跳到出租车出现为止,看来作为一名合格的黑客,不仅要有过硬的技术,还得有像警察那样敏锐的观察力,能在成百上千副画面中认出那盏标有"三大"的吸顶灯。

画面忽然不动了,冯晓军还以为是视频卡住,好一会他才发现原来是出租车停了下来,出租车停在一盏路灯旁,旁边是几栋黑乎乎的建筑,看那隐约的粗大排气管,冯晓军可以判断出那里应该是某个偏远的工业园厂房旁。

忽然,镜头再次跳转,这次,画面停留在了出租车后座车门上方,冯晓君能看到轿车右侧的全景,他甚至能透过窗玻璃看到车里的人在晃动手机屏幕,看来是灯杆中装有用来防盗的闭路监控。

冯晓君还能听见声音,这个视频竟有声音,看来灯杆中还配有拾音器——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段视频恐怕得要上法庭,冯晓君赶紧下载保存。

视频没有中止播放,冯晓君很快就看到车门被推开,走出两名中年男子,两人都戴着口罩,冯晓君虽然没有见过陈伟明,不过那只巨大的行李箱很快就让冯晓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有大半个人高的行李箱,只需贴上几圈胶布,那真的就是凶杀新闻上的作案工具了。

他们移动那只行李箱时是两个人从轿车内抬下下来的,行李箱并没有放轿车的后备箱——看来那行李箱真有问题。

出租车飞也般逃了,留下路灯下的两名男子。

其中一位穿着黑白条纹衫的男子掏出手机来通话。

不过冯晓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有那阵低沉呼呼的风声。

渐渐的,大概是那男子走近了拾音器,冯晓君才隐隐约约听见他的说话声。

“……到了……没……没事,箱里有胶管透出,闷不着。”

……

视频又没了声音。

……

声音又传来了,只是冯晓君不知,男子接下来那句话,就像在自己的头顶引爆了一颗炸弹那样震撼。

“叫,陈……不,冯婷。”

冯婷,冯婷,冯婷,冯婷,冯婷……

“哥,‘瓦’得吗——那用砖?”

“哥,你还不回家吃饭,我讲妈知道——我去给你拿‘跌打水’!”

“哥,帮我摘几颗‘桂味’,我要那几颗,看到没,高高高高高高的那些。”

“哥,帮我映张相,我叫‘田七’你再拍,知道了吗,别……你是不是拍了?”

“哥,我要去晶贝了,你在家不要老同妈吵架,别吃那些热气辣条,别动不动同人家打架……有空要来晶贝看我啊……搭飞机……走着去算了……不干了!”

“滴答滴答滴答……”眼泪一滴又一滴,一滴又一滴地打在手机屏幕上。

冯晓军的眼泪还在掉,他甚至毫无察觉,眼中似乎再次看见了冯婷透过车窗,朝自己,微笑,微笑,微笑,笑着,笑,笑,笑……

爱丽丝递给他纸巾。

他理都不理,身体像个雕塑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过了许久,冯晓军弯下脊梁,很慢很慢,骨头发出咔咔的脆响。

他用两手抓着脑袋,双眼圆睁,瞪着地板,仿佛想将眼中的泪水倒干净。

他的身体一抖一抖,喉咙里挤出两声痛苦地咳嗽。

爱丽丝想伸手去拍他的背……

“别,碰!!!”冯晓军那句嘶哑的警告,就像无数乌鸦与秃鹫的泣唳。

爱丽丝的手像触了电似的猛地缩回去。

冯晓军颤抖地抓起手机,一下一下地按着号码,手机发出响亮的拨号声,在这辆小小的出租车内,尤为刺耳!

冯晓军:“他,在,哪!!”

白巴图:“……大哥,你……陈伟明是吗?”

汽车内非常安静,爱丽丝能清楚地听见手机里白巴图那结结巴巴地说话声。

冯晓军:“在,哪!!”

白巴图:“在在那个……等等……贯中椿,晶辰,西路,呃呃,绿景,绿景苑小区,S3栋440。”

冯晓军说了声:“停,车!”

司机忙说:“这里停不了,公路中央呢!”

冯晓军径直去拉门把,但开不了车门,保险锁还未解开。

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哧——”的一声,仿佛车内的空气都被他吸进了肺里……

“小心!!”

玛丽一声喊叫,突然一扯爱丽丝右臂,自己冲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砰!!”

声音如闪电击破耳膜!

窗玻璃不断地抖——“楞楞楞楞楞楞楞楞楞……”

那只变了形的车门飞出去,就连磁轨公路也吸附不了它,它一个劲地朝翻滚,撞在一根电线铁杆上,电线杆立即凹进了一个碗大的口。

玛丽被冯晓军后背一推,当时她已经抓牢了安全带,但卡扣仍被崩断,爱丽丝也被一头撞来的玛丽,挤得脸也不得不贴在窗上。

冯晓军一跃而出,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随后他翻了个筋斗,两只脚一触到地,便已扎了根!

他咬紧两排牙,两腿深蹲,两掌离地面有两三厘米!

强大的惯性巴不得让他像那扇车门般,翻滚翻滚翻滚翻滚……

他仿佛在溜冰,一直在公路上滑动,颠簸,公路后方的车辆纷纷抱头躲闪。

他的橡胶鞋底,冒出烟,一股胶臭味在公路蔓延!

就当他的网球鞋要冒出火舌时,他停住了!

“你一定要带妹回来,带妹回来!”

陈玉珍的催促一直在冯晓军的耳旁缭绕,此时,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冯晓军不断地跑,不断地跑……

快,再快点!

他身旁的景物全都变成了无数条拉长的线。

他想起听到的视频录音。

从实验基地带出的“旅行箱”!

“透出的管子”!

“闷着”?

冯晓军激动地拽紧拳头,他奋力地挥动手臂,拼命地将风甩到身后,恨不得像颗陨石般,砸向绿景苑小区。

人行道上的行人,他们惊叫着,谩骂着,纷纷向左右闪避。

忽然,不知从哪冒出几名身着制服的保安,他们叫嚷了几声,紧紧地追在冯晓军的身后。

冯晓军认识他们中的两个,上次硬闯会议室时,差些与他们打起来的一高一矮俩保安。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离校的,又怎么知道自己会高速地跑过这路段?

别管!

别管!

使劲跑,决不停!

那几名保安一股劲地奔,渐渐地也没了力气叫嚷,只好闭了嘴,不断地追。

冯晓军的双脚,狠狠地蹬着水泥地,每一次鞋跟踩在地上,他的脚跟骨都被震得发颤,并发出响亮的脚步声。

一辆绿色的磁悬浮公交车,从他身旁“忽”的驶过。

一位留着乌黑长发的小女孩,透过公交车的后窗,朝冯晓军“吃吃”地傻笑。

冯晓军的眼泪,一滴一滴,斜着落在地上,还有几滴,打在他身后保安们的膝盖上。

前方是十字路口,已是黄灯!

快!快冲!

冯晓军已跑到路中央,忽然,红灯大亮!

群众雪亮的眼光,齐刷刷地射向冯晓军。

路旁,一位戴着眼镜的小学女生在埋头看一本语文资料书。

冯晓军撞上了她!

女孩摔倒,眼镜镜片破了块,她的手臂破了皮,流出血。

冯晓军愧疚地瞥了女孩一眼。

但,没时间,不能停!

“喂,站住!”

大侠来了!

“哪间学校的差生,什么素质!”

“我叫你站住!”

有一个男子想扯住冯晓军,不过却扯不住,险些被冯晓君撞倒。

渐渐地,保安们停了下来,他们放弃,实在,实在没法再前进一步。

冯晓军也累的气喘吁吁,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仍在跑。

公交车拐个弯便消失了,他差点就跟了上去,但他还有意识。

冯婷还在等他!

接着跑!

朝手机指定的方向跑!

跑!快跑!

突然,他感到身侧被人推了一下。

天翻地覆!

漫天的黑点噼里啪啦在自己眼前炸裂。

不知自己撞倒了什么,一阵杂乱的“乒呤乓啷”声响起,接着一些易拉罐,酒瓶等东西一股脑地落在他身上。

是垃圾桶!

他跌倒的途中撞上了垃圾桶!

“是他!”

“拉过来!!”

冯晓军感到有千万只手在撕扯自己,仿佛要将自己五马分尸!

哪能停下!

冯晓军奋力挣扎。

只是,他的大脑缺氧,手脚里的骨头都酥软了,使不上力……

他们是谁?

冯晓军并不认识他们。

“还要跑?”一个满脸横肉的大个子扇了他几耳光,恶狠狠地说,“你换了套校服我就认不出你?詹姆斯!——那三八呢,告诉你,钱不够,她不来赔个十几二十万你就别想走!!”

原来他们是找佟女节寻仇的,把冯晓军错认成了詹姆斯。

冯晓军听得一头雾水,他现在大脑晕得很,顾不上思考,只能使劲地挣扎,努力地往前爬。

“你还想逃!”

数声闷响!

冯晓军的后背像燃起熊熊大火般剧痛!

那几个保安追了上来,并不阻止,还有两个也加入了战局。

这两名一矮一胖的保安,早就想灭了冯晓君,此时他们高高挥起警棍,使劲揍向冯晓君的后背。

冯晓君发出一声声闷哼。

该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让他发出这种令人揪心,乃至使人怜悯的声音?

他的耳朵,一直回响着一声拖得老长的:“V——”

冯婷!

她拍照的时候,老是举着手,竖起食指与中指,摆出这种俗气的“V”字的胜利姿势。

……

冯晓军耳鸣得越来越严重,四周全是电流声!

恶心!恶心!

他想吐,想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倾xie出来!

他甚至感到了污hui物涌上了喉咙。

呼吸!

他想到了!

对,呼吸!使劲地吸气!

贪婪地吸!

大口大口地吸,把空气灌进肺!

吸干地球的空气,千万不要吝惜!

冯晓君努力地张大自己的嘴巴,他的胸腔一下一下地扩张,他身上的毛孔也跟着涨大,他能感觉到血管里的血,正迅猛地往大脑里灌输,再循环到身体的四肢……

路旁的群众,饶有兴趣地往这边观望——报警什么的,让别人干吧!

他们,是这样想的。

“这样的差生,打得轻了!”

“快走,快走,一出门就看到这些,真烦!”

“哪来的土鳖,这些素质,还敢在晶贝混?”

“打头!打肋!娘的,蠢得一瞥!!”

“他给那小学生提鞋都不配!”

“‘三大’真得要,要不考零分的真要翻天了。”

大快人心!

群众们差点就鼓起掌,吹几声口哨,替那些为民除害的义士呐喊助威,又或者扔上几朵代表正义的"黑心菊",然后再给他们全体同仁立一副"替民解难,为民排忧"的锦旗,然后拍个照,上杂志上报纸。

……

乌云又出现了。

宛如无数只黑马,笼罩了整个天空。

四周刮起大风……

天黑了!

那些穿着黑色夹克的社会青年仍在肆无忌惮地暴揍着冯晓君。

突然!

就那一刹那,他们的身体顿了顿,仿佛时间停止一样!

随着几句刺耳地惨叫,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摔倒在地。

那两个打得最用力的保安竟一头飞了出去,宛如他的身旁刚引爆了一枚炸弹,幸亏没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那俩家伙在地上不断地滚,几名路人躲闪不及,被撞得不由扑倒在地。

冯晓君站起来!

他的眼睛很红,眼球像抹了血,他的拳头正呼呼地散发着热气,手臂上淌下几条血丝,当然,那是别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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