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贝蕾申银行非常气派,一栋二十五层高的圆柱形银行主楼,四周环抱着五十层高的凹形楼宇,凹型大楼的楼顶上插满了蕾申国旗,一共有五十面。
冯晓军与爱丽丝在公路边下了车,玛丽没有和他们一起,她说要去忙点事。
爱丽丝左手抓着那瓶冯晓军拼了命才夺来的萝卜汁,右手则套了只薄膜手套,她举着一根绿茶雪糕在吃,大概担心雪糕滑落的汁液沾上衣服,她便小心翼翼地弓着腰,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冯晓军忽然想捏她的脸,小时候,他请冯婷吃冰棍时,必然会恶作剧地用手去扯他妹妹的脸,习惯后,不管冯婷嘴中的雪糕是他请的,还是冯婷自己买的,他都要去恶作剧……
冯晓军忽然把手伸向爱丽丝,他并没打算去扯爱丽丝,只是身体不听自己使唤啦!
“噢!”爱丽丝尖叫一声,雪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块。
“你在干什么!”爱丽丝朝冯晓军大嚷,“刚才的事我还没原谅你,你知道我有多么生气吗,我现在真想抓住你的脖子,把你像棉被那样往地上摔,替玛丽阿姨出气……所以,你就见你的鬼去吧!!”
接着,她一闪身便扎入人群中,很快就没了影,就像鱼儿扎入了大海。
不过她跑前倒是没忘记清理地上的雪糕残屑。
今天晶贝银行搞演出,围观的群众很多,冯晓军钻入人群时,身体被挤得不得不往前倾,而他的后背则被别人紧紧贴着,四周全是作呕的汗酸味,当然,冯晓军也热得大汗淋漓。
空地上搭了个简易的舞台,铺着红布,舞台两侧是两只比冯晓军还要高出半个头的音箱,站在舞台上的是一位女高音歌手,她拿着麦克风,在深情的演唱着歌曲“我的祖国”,这家伙是个外行,因为人声明显比伴奏要高几个调子,听起来极不协调,冯晓军只觉得旁边有人在用锯子锯玻璃,“嘶啷,嘶啷,嘶啷……”
爱丽丝到底跑哪去了?
冯晓军四处张望,想找一件黑色的毛呢斗篷,斗篷很长,拖拽在地,下摆沾满了灰尘,而穿着这件斗篷的小姑娘,有些矮瘦,比自己矮半个头,全身散发出一股白玫瑰味……
白玫瑰?
冯晓军猛得吸口气,不过,四周的汗臭味差点让他打了个喷嚏。
他的身旁站着位穿着西服,打扮得比较体面的青年,他是银行的业务员,正向四周的游客派发传单。
“诶,你好。”冯晓军对他说。
青年大嚷:“你说什么——”
舞台的音响太过响亮,青年没听清冯晓军的话,冯晓军也只好用喊的。
“见到一个外国妹嘛?她穿黑大披,身上有玫瑰味……”
“……呃,不太清楚呢。”
“这样,她……生得好像爱丽丝公主,脸也好白,像僵尸……”
“哦……是有个,她刚刚低头走过来,我给她单,她抬头那会,我还真吓一跳,还以为她有白化病。”
“走……”
舞台上的“女高音”忽然来了句结束音,冯晓军甚至能想象这家伙眯着眼睛,伸长了脖子,对着苍天嘶吼。
众人不得不捂住耳朵,冯晓军没法说下去,他的耳旁好像飞过一群蜜蜂,“嗡嗡翁嗡嗡嗡……”
终于,蜜蜂飞走了。
“她。”冯晓军问那传单青年,“走哪边去了?”
“你先看看这传单,现在买国债真的很不错——收益在涨,很多人都在抢,三年期百分之四,五年期百分之四点四二,信用问题你绝对不用担心,咱们银行,国家作担保,哪像安吉尔国,他们银行都是公司的,他们那边就是刮金融风暴,也是他们资本国家的事,你买了国债,就等着收钱行了,你先帮我扫扫二维码,关注下,扫完我立即告诉你。”
冯晓军只好掏出手机——这年头,要想问个路,搭个话什么的,最好先刷一发二维码,你得祈祷他们拿着宣传单,或有立在他们身边的海报,否则你就只能留意他们光亮的后脑勺,或者性感的后背,胸膛,搞不好那乌黑油亮的“敲门砖”就印在他们那比墙壁还要结实的皮肤上。
“小鲜肉”仍在喋喋不休地拉业务:“你听我说,政府这段期间大批发行国债,就是为了搞‘三大’而筹集资金……喂,你去哪!!你不想知道她走哪边了?”
冯晓军走得头也不回,他刚才已经取出手机了,正当他准备用镜头对准二维码时,听到“三大”那俩字,他立即把手机揣进裤兜,屏幕也忘了熄,话也不说,掉头就走。
冯晓军继续向前边钻。
忽然,人群流动起来,众人像浪潮般涌向舞台前边的区域,冯晓军奋力挥动手臂,朝相反方向游,他好像看见那件黑色的斗篷了。
舞台那边在搞活动,台上的工作人员,将两只系着一条红色尼龙线的皮球往台下抛,一帮青年男女便疯狂地朝皮球扑,他们都想夺得那价值999块蕾申币的国债情侣奖。
突然,冯晓军觉得眼前一黑。
有人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看,我想要什么?替我把球抢过来,我就原谅你,否则你别想找到我!”
是爱丽丝!
不,并不是,遮住冯晓军眼睛的,是一张被风吹来的“晶贝晨报”。
报纸的头条是说蕾申国南方的什么地方又发生了地震……
冯晓军转头朝四周张望,身边的人大都望着远处的皮球,只有两位拿着棉花糖的小女孩看着自己吃吃地笑。
“哥——”有人在远方大喊,是那种把全身的力气都从喉咙里挤出,听起来像要声嘶力竭的样子,“你看——是这样吧——我会啦——你也来——石子没有——你要捡——你那里好多——我这里只有云——和风——其他都没啦——”
飘渺的声音是从天空中传来的。
冯晓军便眯着眼,仰头朝天望。
他只能勉强辨认出那是个人,看上去芝麻般大,要不是她一直待在那片区域,冯晓军还以为是一只鸟,她在一片巨大的白云底下蹦跳。
那朵像天鹅翅膀的巨大云朵,下方似乎悬浮了一层透明的地板,载着这女孩在做着这令人伤感的游戏。
“单脚,双脚,单脚,双脚,接着转!往后跳,单脚,双脚,单脚,捡石头,得单手……”那女孩心中一定是在念着这段要诀。
突然,冯晓军被身后夺皮球的人群推得一阵踉跄,幸好他的身体如橡皮般柔韧灵活,后面的人推他,他前面的人倒被他撞得险些摔着。
冯晓军开始担心爱丽丝了,他并不在意她的病情,因为刚才在出租车那时,她的烧就退了,只是让冯晓军觉得奇怪的是,那Y头并没有喝萝卜汁,更没吃雪糕,她的额头就凉乎了。当时,冯晓军正和玛丽打得激烈,并没注意她,只是当轿车内忽然亮起来时,冯晓军才注意到,爱丽丝把车窗按下来,阳光洒在她身上,看上去就像个巨大的荧光灯般刺眼……
难道是太阳治好了她?
当然,现在冯晓军没空在乎这个,他更担心的是爱丽丝这么弱不禁风,说不准她就躲在人海里,周围全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而她就像个纸糊的羊羔,冯晓军非常相信,只要自己的小尾指朝她轻轻一戳,她就会像纸人那样颤悠悠地倒在地上,她一旦被别人撞倒,接着,成千上百双脚便往她那像棉花糖般软绵的小腹踩,有平底网球鞋,坡跟凉鞋,中跟皮鞋,最可怕的是那鞋跟像钉子细的高跟鞋,假设一位女士的体重为五十千克,而她的高跟鞋鞋跟面积只有一平方厘米,她就可以在爱丽丝的肚皮上产生2500000帕斯卡的压强,而穿高跟鞋的女士不只一个……
他又想到那位用炸弹轰大巴的黑衣忍者,说不准他便乔装成某个乡下来的卖菜大叔,埋伏在附近,看见这位像婴儿般天真单纯的“活宝”落单后,便扛了包面粉,走到爱丽丝面前,拍拍面粉袋,将粉屑抖向她,当然,那只是普通的面粉,在他热情地蹲下身为爱丽丝拍掉衣服上的面粉时,才将“毕兹”粉撒向爱丽丝,得手后,拉着她就走……很快,冯晓军就可以看到蕾申公主过度疲惫,正在住院疗养,未能陪同总统访问他国的新闻,当然,新闻那边可不能急着就说蕾申公主惨遭恐怖分子奸杀,分尸,尸身被抛在安吉尔国家广场,头颅则用安吉尔国旗包裹,直接送到了爱丽丝的祖父所居住的总统府门前的消息,不过各国首脑又得参加紧急的联合国大会了,正当蕾申总统与安吉尔总统这对“亲家”在“干架”时,两国的首都广场又发生了“战争与和平”的游行活动……
“爱丽丝——”冯晓军吓得有点抖,他歇斯底里地大喊,脑门上的冷汗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
人太多,声音几乎传不出去,不过,那位“忍者”却听见了。
他就站在冯晓军身后,冷眼盯着冯晓军身上的校服外套。
冯晓军毫不知情,他现在只想知道爱丽丝在哪。
那只白色的皮球幸运地朝他头上砸过来,一大群人跟在皮球后面……
看见这只皮球,他想起刚才的幻听:“猜猜看……把球抢过来……别想找到我。”
那一刻,他差点想冲过去,一把抱住这球,只是,他忽然又看见了那件黑大披……
她背对着自己,站在一辆运钞车旁边。
冯晓军喜出望外,他边大叫着“爱丽丝”,边拼了命似的朝前挤。
爱丽丝为何站在运钞车旁边?
很快,冯晓军发现,原来她在低头看宣传单。
银行前的停车道停了一排多的运钞车,运钞车里装的并不是钞票,而是准备运送到全国各地的国债债券,仅需短短三四天的时间,这些债券就会流入全国各地的银行。
运钞车启动了,在押运员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空地上的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让运钞车通过。
冯晓军竟然挡在了运钞车面前,其实也不算“挡”,他是侧过了运钞车,这让车上的押运员吓了一跳,他们身上霰弹枪的保险开关都被他们扳开了。
那黑色的背影就在冯晓军面前了。
冯晓军想要教训她!
小时候,冯婷偷拿冯晓军两块蕾申币去买冰棍,冯晓军知道后便从家里的大竹扫帚上卸下一根藤条,将母亲锁在门外,然后追着冯婷的屁股抽……
这时,那只烦人的皮球又被抛了过来,一大群人绕着冯晓军转,追逐那皮球。
冯晓军则是心无旁骛地朝那“黑色斗篷”靠近。
他忽然感到左手臂有些疼,原来是汗液浸湿了他左臂上创可贴,看见这创可贴,这使他想起爱丽丝在台阶上亲了自己,接着,自个便莫名其妙地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幸亏那台阶比较缓,就十几级,每级大概十四厘米这样,不过他的左臂还是流了血……一直到现在,他也想不起来,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骂骂她好了,这么多人,不打了?”冯晓军有点不忍心,他的心里浮现出了爱丽丝笑容。
她要是笑的话,笑得会像个婴儿那样开怀,纯真,如果她特别开心,就会张大嘴巴笑,冯晓军能清楚地看见她嘴里的舌头,因为她笑的时候从不捂嘴,有时她会笑得弯下腰,向别人求饶:“别说……求你……我的肚子……要,裂开啦。”接着她会不断深呼吸,那股白玫瑰味又会浓烈起来,冯晓军看见她笑,自己总也想笑,有时甚至会不由自主地笑出声,但很快,他就止住了——他想到了冯婷。
冯婷也会笑得像爱丽丝那样愉悦,那时候,冯晓军就会冲她喝斥:“吵死了!笑,笑个鬼!!疯婆!”不过,要是爱丽丝笑的话,冯晓军绝不会这样说,他只会瞪着眼看她笑,像小时候第一次看万花筒那样呆瓜,不过,与爱丽丝不同的是,如果冯婷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的话,冯晓军就会给她扇耳光了:“你想死是不是!!想脱颚!我一巴掌先打死你!!”
那家伙还在低头看宣传单,并没有发现冯晓军已来到她身后。
冯晓军觉得有什么不对——那股甜甜的白玫瑰味消失了。
冯晓军右手一伸,想去扯她耳朵,这算最轻的惩罚了,要是面前站着的是冯婷的话,冯晓军甩手就两耳光。
忽然,他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右手已经张开了食指与拇指,但就是狠不下心扯她耳朵,突然,他又想去帮爱丽丝整理她头上巫师帽,那帽子有点歪了,说不定还能触碰到她那像鸡蛋白般滑溜的额头……
他打了个冷战,脸颊热乎乎的,接着他不断地用拳头去砸那想入非非的脑瓜。
老奶奶听见动静,转过身,用那满脸皱纹的脸对着冯晓军,警惕地打量了下面前这可疑分子,她并不说话,只是用眼神向冯晓军发出警告。
冯晓军还真像见了鬼般,吓得后退几步,脸色铁青,忽然掉头就走,之后他每次想起这事,都要不由自主地用手敲脑袋——他还想去碰老人家的额头?
那老奶奶简直像个巫婆,背驼,脸皱,还鹰钩鼻,虽然她也穿大披戴巫师帽,不过她的身形和身高都与爱丽丝差太多,冯晓军怎就辨别不出?
那爱丽丝哪去了?
哪去了!
冯晓军急地不断地转圈,太阳云朵围着他转,那群抢皮球的家伙也跟着他转,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仿佛在告诉他,爱丽丝已遇难。
忽然,他发现旁边的青年都在看他,满脸羡慕的模样。
冯晓军也觉得身上似乎缠上了什么,勒得他两肋有些疼——原来是一根红色的尼龙线,而绑在线上的白皮球也挂在了冯晓军的后背上了,他刚刚竟然毫无发觉。
他可没时间在乎这些!
冯晓军想结开绳索,但这绳索缠得紧,又结实,得用刀子割开才行,线的另一头似乎也缠上了什么,绳子绷得笔直,一直延伸到了人群深处,冯晓军不断拉扯这边的红绳,这时,冯晓军也觉得有人通过红绳来扯自己,似乎想报复,力气还蛮大的,原来另一边的绳头也缠上了什么人。
冯晓军索性自顾自地走,料想那细绳肯定会扯断,只是这东西比他想象中的要结实,他已经非常焦躁了.
“爱丽丝——”他大喊,就像冯婷呼唤自己般,喊得声嘶力竭,几乎都带有一种细微的哭腔了。
只是,无巧不成书的是,红线的另一头绑着的,正是爱丽丝,她也为了寻找冯晓军而忙得焦头烂额。
忽的听见远方传来冯晓军隐隐约约的呼唤声,她兴奋地跳起来,大声回应:“我在这——你快来帮帮我——有人拉我!!”
冯晓军听见那句话,觉得脑袋一晕,吓得差点要跌在地上……
他仿佛看到了爱丽丝在冲自己说:“看看你!‘寻人启事’比你强多了,真令我失望!!”那家伙,很不懂事,一点也不会收敛,什么话都敢说,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要不是有自己在,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冯晓军拨开前方的人,迅速往前冲,差点撞倒一位小女孩,幸好她的母亲拉住了她。
他现在多想也拽住爱丽丝的手,那家伙经常惹上麻烦,最惊险的还是那次“雪崩”,当时他们缩在那架狭小的斗车里,斗车被铺天盖地的试卷压得“咯吱咯吱”的响,冯晓军紧紧撑住四周的铁壁,防止斗车被倒下的试卷推动,他真的很恐惧,全身的汗毛竖的笔直,冯晓军已做好打算,一旦斗车被试卷压垮,他便把爱丽丝压在身下,四肢撑地,为她支起一架拱桥……最后,四周像死一样静,为了节约氧气,冯晓军不敢大口呼吸,他每吸一口就要屏两口气——那根倔强的脊梁骨像盾牌般挡在爱丽丝上方……现在,他只是渴望爱丽丝像这位小女孩一样,在摔倒前,被自己拽住……
冯晓军一个劲地朝前冲,像头暴走的公牛般,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他快失去理智了。
他突然憎恨起爱丽丝的兄长,爱丽丝被塞进裹尸袋时,那家伙说不定在某个沙滩上戴着墨镜享受着日光浴,爱丽丝快被试卷活埋时,那家伙说不定在吃着麻辣烫并跟朋友们有说有笑,而现在,那家伙说不定正跟他的女朋友踩着磁悬浮滑板在比翼双飞……
冯晓军悲愤地握紧拳头……
绳索的另一头,爱丽丝被他扯得摔倒在地,她吓得大嚷救命,并不断地后退,她现在只想见到冯晓军,她却不知拉着她的正是冯晓军,她还以为冯晓军是在相反的方向。
“晓君!!”爱丽丝大喊,“我认错!!我为刚才的事道歉……请帮帮我!!”
只是她不叫还好,她越是叫,那边拉得便越厉害。
冯晓军的力气大得能拖动一辆轿车,爱丽丝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都哭出了声。
“看来,今天的情侣奖已选出!”舞台上的主持人看得非常清楚。
人群都沸腾了,真是太刺激了!这999块的情侣奖非这对艳羡的人儿莫属。
舞台上跳下几位工作人员,他们迅速地拉住爱丽丝的手臂。
爱丽丝被拉住的那一瞬,她突然掉转头,说:“晓……”
红绳另一头的冯晓军被扯得没法前进,他也摔了下来。
那是冯婷的哭喊声?
冯晓军没有停止前进,他在爬,他的手掌紧紧贴住灼热的水泥地,两腿的膝关节跟随着手臂的动作,匍匐着前进,他爬得无比坚定,有力……
红绳越绷越紧,爱丽丝被勒得说不出话,当然,冯晓军也不好过,他的腹部凹进了一大圈。
渐渐地,他没法前进了……
小时候,他的父亲冯文熙出远门打工,冯晓军记得父亲要去北方,当时已是秋季,天还没亮,凉风阵阵,父亲得要赶早班车。
冯晓军问父亲:“那里冷吗?”
父亲:“很冷,落雪的,不过那边有空调。”
冯晓军:“空调不是仲冷?”
父亲:“那里的空调很厉害,能冷,还会热。”
冯晓军:“不会吧,这么厉害啦?”
父亲:“那里的火车还会浮呢。”
冯晓军:“大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父亲:“……我想想,你放寒假那阵,交阳也快铺磁轨了,我就坐会浮的火车飞回来。”
之后,冯晓军一直在哭,止不住泪,从车站一直哭到家,回到家后,他用脚踹他父亲的房门,很响,很响,那时天才蒙蒙亮,隔壁的邻居都亮了灯,杨玉珍取来钥匙,开了门,让冯晓军进去,冯晓军进去后,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
房间里只剩一张床,其他的衣柜,书桌等东西都清理干净了,显得很空荡。
从此,他的父亲就再也没有回来,冯晓军也知道了,原来他的父亲已跟母亲离了婚……
现在,他的心情就像独自坐在那间空荡的房间一样。
……
只是,当冯晓军稀里糊涂地看见爱丽丝活奔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还以为是幻觉。
“你哭了?”爱丽丝老是纠缠这个问题,“你别转头,嘿!别害羞啊!我看到了……一定是这样,你认为我遇上了什么事……哦~宝贝~~快把脑袋伸过来,我抚摸一下,以前,我哭的时候,就把头往詹姆斯的怀里钻,相信我,那感觉简直棒极了!!”
冯晓军气得差点一巴掌就轰了过去——看看旁边的人群,他还是忍住了,只是使劲地用衣袖擦脸,不,应该是遮脸。
爱丽丝:“当然,我承认,我刚刚也吓哭啦,至于刚才的事,我得向你道歉,不过你最好也向玛丽阿姨道歉——我不该那么任性,你是不是很生气?我现在很懊悔,很内疚,很开心——嗷,请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那么努力找我,我很高兴——上帝啊!不管怎样,你骂我好吗,这能让我好受些。”
冯晓军:“……”
爱丽丝:“刚刚我也在到处找你,我甚至跑进了银行,那里全都是买国债的老爷爷,非常拥挤,我都快喘不过气啦,我还去了保安亭,问了保安先生,差点跟他们吵起来,我在舞台下大喊你的名字,你可能没听见,我的啥子都快冒烟了……萝卜汁还剩下这些,你要不要喝……不管怎样,你还是惩罚我吧,就像你惩罚你妹妹那样。”
冯婷?
要是冯婷不见了,冯晓军也会在茫茫人海中追寻,即使找到的可能只是一撮骨灰,他也会从交阳千里迢迢地赶来晶贝……
爱丽丝的身体长出了冯婷的影子。
冯晓军终于找到了答案,不,是辨明了答案。
不过,他好像丢了一只皮球,心中有点失落。
“奖品全归你。”爱丽丝拉着冯晓军走上舞台,说,“价值999块的债券呢,饶了我好吗……”
冯晓军:“等阵先!你讲什么?奖品是国债债券?”
爱丽丝:“是的,两年后就可以取钱了,不过真奇怪,债券的面值没有999块的,不过本钱加上利息要比999多……”
冯晓军:“你自己拿!我不要!”
他说着就要跳下舞台,不过爱丽丝赶紧拉住他,说:“求你了,别这样,很多人!你还在生我气?”
冯晓军:“我就是看‘三大’不顺眼,鬼才支持它!!”
爱丽丝:“这是双人奖啊——我是蕾申公主,得要支持政府,你就看在我的份上,帮帮我?”
这时,主持人也来到冯晓军身旁,轻声劝道:“别急别急,靓仔,很快就好,不好意思,我先问问,你们两位,是不是情侣?”
……
爱丽丝头上的巫师帽将她的脸盖住了,冯晓军看不见她的表情。
“不是,不是……”冯晓军摆手说,“朋友,‘奖’给她得了,我不要,以后要有兄妹奖,我再来。”
“闭嘴!!”爱丽丝那声大喝真把冯晓军吓一跳,要不是现在听见,他还真不知道她能吼这么大声。
舞台下的观众看得目瞪口呆,就连路边的清洁阿姨也提着扫帚赶过来看热闹。
爱丽丝说:“我真想拿一整瓶的漱口水往你的臭嘴里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在侮辱我的母亲!!我也在乎我哥哥,你把詹姆斯当什么!他是我哥哥,他才是!你不能否定他,你永远也别想替代他,我告诉你,你最好忘了你说的话,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永远都不能原谅伤害詹姆斯的坏蛋!!”
冯晓军抿紧了嘴唇,他后退了两步,垂下头。
他真的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竟然在地上爬,像只王八一样,身上还拖着一根红线。
愚蠢!
冯晓军痛苦得不由自主用两手遮脸,发着懵。
此情此景,就连主持人也感到为难,不过现在也只有他能暖场了,他对观众说:“正所谓好事多磨哈……都是些误会罢了——现在就为他们送出这张国债债券,希望他们和好如初。“
爱丽丝缓下了语气,她对冯晓军说:“对不起……我很鲁莽……”
冯晓军的声音非常冷淡:“你是老板,我是保镖,就这样,是了,我想通了,王国华那张银行卡,给我!”
“等下了舞台好吗,我一定给你……喉咙像堵上了什么……”
“关我屁事!!给我!”
冯晓军一把夺过爱丽丝手中的银行卡,跳下舞台,忽然,他发觉身上还缠着红绳,他便用牙齿撕,用钥匙割,折腾了好一会才断。
他刚走几步,突然听见爱丽丝的哭声,他回头望去……
那家伙就坐在地上,像个婴儿般,伸直两腿,紧眯着眼,张大嘴巴,又露出了舌头,多像冯晓军在那空荡的房间里放声大哭的情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