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有所猜疑了。
林月汐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阵发虚。
虽然她不清楚他是从何时起疑,但是他的确是有所猜忌,并且,他甚至能把谢江齐和林月汐联系起来。
是她小看季玏了。
她一直以为季玏没有那么细腻,她一直以为季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是她错了。
她愣愣地看着季玏,不敢躲避,也不敢有任何的动摇。
盯着她看了许久,季玏忽然笑了起来,轻快地道:“哎呀!瞧瞧我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月汐应和着笑道:“公子能有这般朋友,真叫人羡慕。”
季玏笑着低下头,小声道:“有什么好羡慕的。现在不还是一切从头开始。”
“公子为人真诚,定然很多人都乐意跟公子做朋友的。”林月汐道。
“是啊!”季玏得意地拍拍胸脯,“洛阳城的公子们都很喜欢我!”
这才是季玏啊!
林月汐看着他这副单纯的模样不禁笑起来,这才是她认识的季玏。
“对了,”季玏往林月汐这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我爹为什么让你住在季府吗?”
林月汐皱眉思忖片刻,除了季骆林有意讨好季瑊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便问道:“为何?”
季玏一阵诡笑,“我都看出来了,他很喜欢你。”
“啊?”
季玏见林月汐一脸的疑惑,笑道:“你别误会,我爹不是那种人!”
林月汐噗嗤笑出声来,她没有想歪,倒是季玏自己往旁处想了。
“你来洛阳几天了,应该也听说过我哥——”季玏咬咬唇,不住地朝林月汐使眼色,似乎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林月汐沉思片刻,明白他是何意。
季府势大,在洛阳城中难免招人耳目,所以季瑊这个不喜女色的德行在洛阳城里也早就传遍了。
林月汐笑了笑,也往季玏身边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我还想问你呢,为何洛阳城中皆说世子断袖之癖,我与他相识几日,并未察觉,想来是旁人信口胡说,只是这又是为何呀?”
季玏拍着桌子笑了起来,笑出两眼泪来才罢休,抬手擦了擦眼泪,道:“他呀,什么断袖啊!就是性子冷,莫说女子,洛阳城中的公子们,又有几人与他相熟。不过就是一些闲言碎语。”
“这我自然是信的。”林月汐道。
“我哥今年整二十岁,可却还未定一门亲事。陛下多次想为他赐婚,他总是推脱不允,我家的门槛都快被上门提亲的媒婆子踢坏了,也没见他看上哪一个,这一来二去的,外面自然就生了闲话,再加上那些碎嘴的媒婆子添油加醋,这不就成了你听到的那样。”季玏说道。
“可是,他为何不成亲?”林月汐问道。
季玏撇撇嘴,嘟囔道:“这我哪知道——不过,我看我爹对你还挺满意的。”
林月汐脸颊一红,立刻羞恼地驳斥道:“你这是什么话!”
季玏见她恼怒,顿时满脸歉意,连声道歉,“你别生气呀!我是我说我爹!他——他因为我哥的亲事都快急死了,一见我哥自己带了个朋友,又如此漂亮可人,还知书达理,自然喜欢得要紧啊!”
“你——”
“我说我爹啊!”季玏稍稍撤后,连连摆手,像是担心林月汐出手打人,“不是我的意思——再说了,这事儿我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谁也做不了我哥的主啊!”
罢了——
林月汐叹了口气。季玏说的不无道理,林月汐细想,季骆林或许还真有此意,若果真如此,那她在季府居住岂不是惹了大乱子?
不过——季瑊这个人,定然是看不上自己这样一个“恶匪”的。
这样一想,她也稍稍松了口气。
“脾气真暴——”季玏嘟囔着坐好,又诡笑一阵,低声道:“和我哥真是般配!”
林月汐不再动怒,冷哼一声,略带讽刺地道:“人家可看不上我一个恶匪,能入世子法眼的想来是出身名门,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又贤淑聪慧的女子,我可配不上。”
季玏见她不恼,便也笑道:“可是你——也有旁人没有的好处嘛!”
季玏朝林月汐挑挑眉,两人相视大笑,竟真如多年故交一般知心知意。
笑了一阵,林月汐忽然听闻门外有些声响,立刻止住季玏,两人往门边看去,见门外有个人影,季玏示意林月汐不要声张,自己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往门边靠过去,两人相视一笑,林月汐装模作样地道:“我这人除了脾气不好,最不怕人欺负,可真是一无是处了!”
季玏缓缓地靠过去,轻轻地抓住把手。
“再说了,我平日最看不惯的就是那种假模假样的正人君子!”林月汐朝季玏使了个眼色,季玏会意,笑道:“我也是呢!”说着,一把将门拉开,门外的季瑊吓得一个哆嗦。
林月汐低下头去暗自笑了起来,季玏忍笑看着季瑊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责问道:“哥!你怎么还偷听呢!偷听也是偷啊!”
季瑊羞恼,脸颊一红,瞪了季玏一眼,季玏连忙笑着拉他进去,又借故离开了。
季瑊看着林月汐,迟疑了好一阵才缓缓踱过去,轻声道:“刚刚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林月汐苦笑一声,仰头看向季瑊,道:“世子说的没错啊,我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比不得世子。”
“这几年你在外面受苦了。”季瑊站在林月汐身侧,一句话让林月汐鼻头一酸。
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没有人知道她这几年心中的苦楚。她又怎愿苦守岐陵山,她又怎愿屈身盐帮,她也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啊!
“我不想你那么狼狈。”季瑊又道,“可我忘了,如不是无路可走,你又怎会走此歧途。”
林月汐两唇微微颤抖着,眼泪在眼里打转。
“对不起。你受了这般委屈,好不容易回到洛阳,我竟还戳你痛处。”季瑊声音有些发抖。
林月汐忍住眼泪,强笑道:“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也没觉得苦。”
季瑊半蹲下来,平视着林月汐的眼睛。
“你相信我,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不会了。”
季瑊认真的模样让林月汐心中顿时安稳,她看着他坚定不移的眼神,竟也不再慌乱了。
她原以为此身不过是天地之间一飞蓬,山河之间一蜉蝣,沧海之间一粒粟,从未想过栖身何处,此时,心中竟一阵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