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缓缓地将门拉开了。
短刀也直直地插入了曹成北的身体里。
他身子一僵，林月汐愣愣地回头看向他，只见他眉头紧皱，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两只眼睛圆圆地睁开，眸子里透着不解，藏着悲哀。
顷刻间他口里吐出一口鲜血，洒在了面前的地上，谢青回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卢和豫就站在他的身后，此刻竟也忘记回头去看这短刀来处，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动没动。
他身子发软，但他努力地坚挺着，咬着牙站稳了。
林月汐这才回过神，立刻伸手扶住他，回头看去，季元清依旧如刚刚一般的神情，半是得意半是不屑地笑着，两只眼睛眯着，只剩下了两条窄窄的缝隙。
林月汐扶曹成北站稳，缓缓地松开他转身就要回去，右手缩回袖中，摸到了袖中短刀的刀柄。
曹成北立刻抓住她，林月汐两眼泛红，看着曹成北的模样又泛起泪光，曹成北抬手试了试嘴角的血迹，低声道：“回家。”
这两个如此温柔的字自他嘴里说出，砸在了林月汐的心上，她只觉得心抽动一下，如被刀剜了一般疼痛。
他拉住她的手，奋力地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林月汐松开刀柄，伸手扶住他，紧紧攥着他泛着凉意的手，两人一步一步缓缓地挪到了门外。
路对面，魏兴生将牛车调好了头，他正站在牛一旁，往这边看着，等待着。
许承泽带着十几个人迅速围了过来，曹成北攥住林月汐的手，微微侧头，努力地挤出笑脸来：“你看，他们来接我们了。”
林月汐点点头。他们来了，都在这里等着，可是曹成北还能回到北东西南帮吗？林月汐的心又狠狠地痛了一下，这一下，让她有些难以呼吸。她止住了步子，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北爷？”许承泽似乎看出了他的异样，快走两步迎了上来，见他面色苍白，嘴角还有血迹，立刻有些发愣，又见林月汐垂下头去，似乎在抽泣，连忙绕到他身后，“北爷？”这一声，声音颤抖着。
“正好，三爷是个女人，你来给老子拔了。”曹成北的声音虚弱，也不住地颤抖着。
许承泽看得见，伤口处流出的血发黑发紫，那分明是毒。
这刀上，涂了毒。
“快点儿！”曹成北厉声道，但声音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许承泽咬咬牙，右手抖动着触到刀柄，紧紧地握住，死死地闭上眼睛，用力一拔。
曹成北瞬间便瘫软下来，林月汐扶不住，他便靠着林月汐瘫坐到了地上，林月汐立刻蹲下去，两手抱住他，把他靠在了自己胸前，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自眼眶中夺目而出。
顷刻间泪如雨下。
曹成北抬手，用拇指在她脸上轻柔地抚了抚，拭去她脸上的眼泪，脸上挂着苍白的笑容，无限温柔地看着自己靠着的这个女人。
他刚欲开口说话，胸膛里一阵火烫，迅速燃着喉咙，一口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这下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他刚刚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轻轻地砸在林月汐的手臂上，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呼吸有些虚弱了，胸脯起伏的也愈来愈平缓，甚至气息都快感知不到了，林月汐手下紧了紧，将他抱的更紧了些。
他的脑袋贴在她的胸口，他听得见她的心跳，一下，一下，让他瞬间安下心来。
她还活着，以后还会活着，那个人果然能够保住她的命。
只是，再也没有机会看着她笑了，再也不能在雪地里护住她躲过一个一个的雪球，再也不能坐在阶上看着阳光洒在她俊美的脸颊，微风吹起她的衣袖。
她多美啊！
就跟梦里的人儿一样。
他眼神迷离，想到了初次见她，想到了她买回去的羊肉包子，想到了她带着琵琶玉坠的模样，想到了她穿着红色披风的英姿飒爽，想到了她哭，她笑，她恼，她羞，想到了她砸在自己身上的那个雪球。
想到了过往的种种。
他没想到，自己临死前，脑子里留下的竟然都和这个女人有关。
他回过神，看着她掉下的眼泪，缓缓地扬起嘴角，他想到自己曾想过的问题，他以为他死了她不会哭的。
他错了。
她哭得那么伤心难过，让他不敢咽下这口气，让他不敢断了呼吸。
“林月汐……”
他张口，他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胸膛里发出来的，甚至他自己都被自己这幅样子吓到了。
她缓缓抬起头，满眼是泪，脸上也是泪。
曹成北笑了笑，她哭起来的模样虽然好看，却叫人心疼，特别疼，他想，如果下辈子再遇见，一定不会那么早死让她如此难过，他再也不想看见她哭成这个样子。
“你他娘的可……真好看……”曹成北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气息也越来越弱。
“老子要不是个匪……一定……八抬大轿把你娶……娶回家去……做……做曹……曹夫人……”
他的头沉了下去。
握住她手腕的手也松开了，滑了下去，砸在了他的身上。
林月汐觉得自己心就像被人取走了一般，心里空得让她不知所措，甚至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北爷！”
“北爷……”
人群瞬间炸了锅一般，他们围住他，围住他们，叫嚷着。
魏兴生从路对面跑了过来，一手拽住一人拖开，挤到了前面，他愣愣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林月汐和她怀里的曹成北。
愣了许久，他一个箭步冲到许承泽面前，伸手躲过他手里的短刀，直直地冲着那扇门冲了过去。
见他如此，剩下的人瞬间杀气腾腾，叫嚷着：“给北爷报仇！”往门前涌了过去。
林月汐厉声呵斥道：“都站住！”
他们愣住了，魏兴生往前又走了两步也停了下来。
“三爷！”魏兴生这两个字是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月汐抬抬手，擦了擦眼下的泪，咽了咽心头的苦涩和怒火，缓缓地沉了口气，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