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六点,高烧终于退了。
不烧了,精神不少,眼睛也睁开了。就是浑身没劲儿,烧了一天,各个关节、骨头节都酸疼酸疼的。
在床上躺了一天,马姐守护了一天,十分感激。
“姐,你也回去歇会儿,我这没事了。”我坐起来说。
“不累啥,也没干活。”她把落在眼前的头发抿到耳后,问:“饿了吧?想吃点啥?”
“不咋饿,也不知道吃啥。”我说。
“有病人得吃饭,越不吃饭越不行。在这不方便,啥也没有,这要是在家我给你擀碗面条吃。”
“这就够麻烦你了。”
“麻烦啥,我不是你姐吗,再说了,谁还不有个头疼脑热的,有病的人都心娇,看着平常日子没啥,一有病就想家,就想身边有个人此伺候。”她说,紧接着笑了,“以后我有病的时候你伺候我。”
我说:“好,保证的。”
“你自己在屋待着,我出去转转,看有卖手擀面的吗。”她说着往外走,想喊她不用去,估计不叫她去她也会去,就没吱声。
马姐是个善良的女人,有着北票女人的质朴贤惠,居家过日子是一把好手,贤妻良母。这样的女人应该有一个好的归宿。一直相信好人必有好报,像母亲说的,老天爷到啥时候都是睁眼睛的,好人到啥时候都会好。
马姐在饭店人缘也好,是厨房里的老大姐,每个人都很尊敬她。这个尊敬是用她的人品换来的,脾气好,温柔善良,从不跟人发生争执,干活任劳任怨,脸上总是挂着叫人心暖的微笑,这样的女人谁不喜欢,谁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在面点蒋亚军是老大,管着大伙儿干活,很有威信。除了蒋亚军之外还有另一个老大,就是马姐。她就像家里的大姐一样照顾着所有的姐姐妹妹,谁委屈了会找她唠唠,谁难受了会往她跟前儿靠靠,谁不高兴了也会跟她撒撒气,她都是笑呵呵的照单全收。厨房小孩儿工作服上的扣子掉了,第一个找的就是马姐,笑嘻嘻的把衣服往马姐那一放,然后说:“马姨,帮我缝下扣儿——”
方林和鲍鹏,关平和李燕他们处对象,有点啥事都会找马姐,什么都不背着她,把她当成介乎家长和知心大姐对待。上两天赵小军在家和媳妇闹矛盾了,上班之后也找马姐唠,马姐也会唠,慢声细语的,不一会儿把赵小军给唠明白了。
马姐长得漂亮,毕竟以前是商店的售货员,那个年代长得不好看是当不上售货员的。她和王红站在一起,王红没有她漂亮,只不过王红会打扮,能化妆,加上个高,看上去比她漂亮。如果她也化化妆,打扮打扮,十足的美女一枚。有一点王红没法跟她比,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骨子里的温柔与善良,叫人亲近,叫人舒服。
和马姐在一起感到很自然,没有拘束感,不会想到其他方面上去。如果和别的女的在一起,会想到男女之间的事情。
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看到漂亮女人也心动,脑子里也有和人家睡一觉的念头。只不过控制着,叫自己别犯错误。
是有机会和女人发生关系的。拿那次送陈经理回家,完全可以在她家住,她也会接受我,只不过没有那么去做。没去做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不敢,从来没和林燕之外的女人发生过关系,和女人最亲密的一次接触是在阜新和郑佳琪的那次,还是在两个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只是睡了半夜觉,没有别的。第二是对陈经理只是欣赏,没有那种男女之情。
庆幸能够把持住自己,如果总厨和经理发生关系,性质就变了,对工作肯定有影响,也会成为员工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如果我未娶她未嫁,又是一回事,将不是话题,而是一段佳话。
经常看到一些报道,说某某高管和属下女同志搞男女关系,拥有地下情人。人一旦拥有权力,带来的是私欲的膨胀和资源的扩充,这个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里还拥有资源,很容易犯错误。不说高管,拿自己来说,就是一个总厨,管理着六十人,还是个私人饭店,就这样也有一些权力,不是说什么生杀大权,但解雇一个人的权利还是有的。从中可以体会到,如果我不是总厨,绝对没有送陈经理回家的机会,王红也不会到我屋里喝酒,周静也不会请我喝酒。如果我色一点,能跟她们发生点啥,这是肯定的。
要不是总厨,这些事都不会有。
所以还是控制好自己,好好做人,实在憋不住想女人可以去找周兰,她资源丰富,只要不犯法就行。当然,去找的时候先摸摸口袋,里面的钱够不够。
马姐跑了好几家,终于买到了手擀面。
“赶紧的趁热吃。”她把面条放在我面前,从口袋了还掏出一头大蒜,想的真周到。
“你也吃。”我说。
她一边扒蒜一边说:“再买不着就不买了,回饭店我自己擀去。”扒好一瓣蒜瓣递给我,“现在家家饭店都是切面,切面不好吃,没有手擀的好,还是这手擀面吃起来有面条味儿。”
我说:“咱们北票人爱吃面条。”
“嗯,我爱吃,要是荞面条更好了。”她说。
“有数的,荞面条鸽子卤,一浇到底。”
“我不爱吃鸽子卤,爱吃酸菜豆腐卤,有咸淡儿。”
“说的我都馋了。”我笑着说。
“等啥时候不干的,回北票,你上我家,姐给做荞面条,跟你说我擀的荞面条老好了,还会波面。”她说。
“是吗?我最爱吃的就是波面,每年回家都到我大姐家吃一顿,就我大姐会波面,剩下几个姐姐不会。”我说。
说起老家的美食不禁回味,有立马想吃的冲动。
波面是北票赤峰一带特有的面条,最出名的是敖汉旗,那里的波面最好吃。
一碗面条吃完,神清气爽,感觉身上有了力气。
马姐把桌子收拾完拿出体温计给我量体温,还好,三十六度五,不高烧了。又吃了一片退烧药和三个管炎症的胶囊。
“明天再休息一天,好利索再上班。”马姐说。
“不用,好差不多了,明天上班。”我说。
“上啥班上班,钱又不是一天挣的。”
“没啥事,上班我也不炒菜,现在厨师够用。”我说:“你不知道姐,厨房现在不稳定,王亚信说话没人听,我不在没人管,这帮小子,没人看着不行。”
“没啥事呀,厨房这些孩子挺听话,都叫你归拢出来了,你不在他们干得更好,就怕给你丢脸。”
“那也不放心,上班也不干活,看着点,再带带王亚信和赵小军,月底我外甥女结婚,得回去一个星期,先把厨房整好了,要不然回家也惦记着。”
“咱们北票人干活就是实惠,到哪都实心实意的,不会偷奸耍滑。”她笑着说。
“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从小就这样,改不了,凭良心作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说。
“晓梅干活也实惠,瞅她现在把二楼管得多好,服务员都听她的。”
“她还行,是个管理的料儿。”
“她比你还大一岁,该找对象了。”
“该找是该找了,但不好找,她现在是高不成低不就,比她次的她看不上,比她强的不一定要她,相当的不是二婚就是离异的。也不知道她咋想的,看不出着急来。”我说。
“是呢,我问过她咋不找对象,就跟我说没碰着合适的,不着急。那大了还不着急,她爸她妈在家不得咋着急呢。”
马姐一脸替人着急的表情。
“当爹妈的哪有不着急的。”我说。
“我都替她着急。”
“还着急人家呢,你也该找个人了。”
“我找啥人?这辈子这样了,真要是找也得等小华结了婚再找,现在不能找,也没省思那事。”
我看着她,傍晚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一半落在她身上,光线中的她柔美,安静。
“姐,你和周晓梅你俩儿走在大街上,都分不出谁大谁小来。”
“我哪能和晓梅比,人家那是年轻漂亮,我是啥,四十五,老太婆了。”
“你可不是老太婆,看上去顶多三十五。”
“我看你这是病刚好点,返阳了。”
她笑了笑,接着说:“姐年轻的时候长得还行,挺好看,有挺多人追呢,现在不行,小华都二十一了,你说我能不老吗?人哪有不老的。”
我说:“你现在是最美的时候,只不过自己没发现,女人四十一枝花,知道不。”
“还花呢,早没了,就剩下花枝了。”
和马姐唠嗑儿挺愉快,都是家里嗑儿,还是老家话,听着特别亲切顺耳。快到八点的时候她回去了,说一会儿员工下班会有人来看我,她在这不好。
马姐走了不一会儿员工下班,最先过来的鲍鹏,然后是杨志军和于文学。他们仨坐了一会儿,我问问厨房的情况,他们说没啥事,一切正常。
他们仨走后周晓梅过来了,问她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她说今天不算太忙,客人走得早,听说我病了,过来看看。
“今天老爷子上饭店了,可能是找你,听说你病了就没找。”她说。
“知道找我啥事吗?”我问。
“不知道,就知道找你。”她说,然后道:“王总今天找我谈了,准备叫我到新店去。”
“是吗,想去吗?”我问。
“不想去,在这多好。”
“王总叫你去也是他想调新店去,叫你过去给他当副手。”我说:“新店啥样还不知道呢,我估计得雇个总经理,人家总经理来了得带自己的经理和厨师长,用不着咱们。”
“我估计也是,再说我也不愿去。”她说。
“你没问问老姨,她想不想叫你去?”我问。
“没问,她的意思也是叫我在这,话里话外能听出来。”她说。
“先不用想那些,月底我回省城,你回去不?”
“我跟王总跟陈姐说了,陈姐给我假了,王总说他考虑考虑。”她说完之后撇撇嘴,“我还不知道他,我走了他就得累,不愿意让我走。”
“你没在服务员里培养一个能替你的?”我问。
“倒是有一个能行,挺机灵的,看吧,现在就让她管呢,我再带带。”她说。
“得给自己培养一个接班人,到时候能走开了。我现在就得重新培养一个,杜师傅调粗粮去了,挺缺手,草利贵也调走了,现在挺累,也上火,要不然不能病倒。”
“小叔,没必要那么拼命,你病了能咋的,遭罪的是自己,人家该咋得还咋的。再说离家这老远,我小婶还不在跟前儿,病了连个人伺候都没有。”
“今天马姐休息,她照顾我一天。”我说。
“马姐好人。”她说,然后笑道:“咱们北票人都实惠,我还说你呢,我也这样,马姐人更实惠,对谁都好,没坏心眼儿。”
“嗯,北票人实惠。”
“马姐在我跟前儿总叨咕你,我知道,她喜欢你。”
“我高烧你也高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