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车简行,清晨赶路,将近黄昏方才停下歇息,五天之后终于来到了辉县。
此时的辉县,已是一片颓废衰败,处处狼藉。
尽管地方官府不敢怠慢,竭尽所能的赈灾安置、安抚抢救,然而物资上的缺乏却也无能为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进了城,街道两旁,屋檐下、角落里、墙根下,不时可见衣衫褴褛、污脏不堪的百姓蹲着坐着,形容凄惨,不忍卒读。
赵玄懿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了看,眉头便皱了起来。
赵玄懿这人向来护短,见不得“自己人”受苦,既然接下了这件差事,自然而然的就把这三县灾民当成了“自己人”。
此刻见到自己人如此情形,心里岂能好受?
一行人进了驿馆,地方官府才得到消息,县令大人领着县丞、书办等急急忙忙去拜见请安。
县令等哪里想得到他们会来的这样快?按照行程估算,以为他们最早也得明天下午将近傍晚的时候才能到。
朝廷派来的赈灾人员终于到了,县令等照理说心里是大大松了口气的。
然而因为来的是从未办过差事的闲散亲王韩王,各人心里不免又打起鼓来——谁知道这位韩王爷是个什么样脾性的人?好不好伺候应付?万一是个什么都不懂却偏偏什么都要指手画脚的——
众人心里越发提心吊胆起来。
赵玄懿心中着急,也顾不得旅途劳累,县令等来了之后就被他把人弄到了花厅中问话商议正事。
一直商议到月上半空才算完。
回到暂时起居安置的小院,看到屋里还一派灯火明亮,赵玄懿轻轻摇头笑了笑,却是心中一暖。他媳妇儿还在等他呢!
“怎么还没睡?”脚步踏进屋里,赵玄懿便笑着问道。
纪青青起身上前,一边笑着道:“你还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小厨房里炖了天麻鸽子汤,叫人盛一碗来你尝尝?要不要再顺便下点儿面条?”
一袭淡青色水纹男装衬得别有一番袅娜滋味,配上那样倾国绝色的眉目,灯下看去,比之平日里更有一番勾人撩人的风情韵味。
挪不开眼的赵玄懿顿时有些心头发热、意马心猿起来,忍不住揽着她在她脸蛋上捏了捏,一块坐下。
若不是时候不对,就不是拉着坐下了。
他便是心动心热,也知晓轻重,此时再如何也只能把心里头那点儿绮丽念想压下去。
连着几天赶路,即便韩王府的马车特制舒适,连续的几天折腾也有点受不了,加上晚饭的时候都没正式吃,就是叫人随意送了点吃的过去,吃完了继续议事。
这会儿听纪青青这么一说,赵玄懿顿觉饥火熊熊燃烧,点头道:“下点儿面条吧,还真有些饿了!”
纪青青笑着吩咐下去。
赵玄懿看了看她,不由道:“这几天赶路匆忙,你也辛苦受累了,早些去歇着吧!还有,明日起晚上不必等我回来了,先去歇着,我还说不好明日后日多晚才回呢!”
“还是等吧,”纪青青笑道:“不然我也不安心!”
见赵玄懿还要说什么,纪青青又笑道:“我白日里多得是时间休息!”
赵玄懿:“”竟无言以对!
这倒也是!
小厨房很快送了鸽子汤下的面条过来,闻着浓郁的汤汁肉味,赵玄懿更有些按奈不住起来。
纪青青一旁瞧得又心疼又好笑,怎么就饿成了这样呢?倒像是多少天没好好的吃过饭似的。
刚吃过东西,自然不便休息,两人便在屋外廊下散步消食,赵玄懿顺口便将今日议事的情形简单说了说,顺口问问纪青青的看法。
他媳妇的想法往往能让他有触类旁通、眼前一亮的感觉,赵玄懿也早已习惯了什么都跟她商量商量。
他所言纪青青并不了解实情状况,此是关系无数人口身家的大事,纪青青并不敢乱出主意,只提了提防止瘟疫的一些措施和方法。
好在如今已经入秋,空气中早已褪去燥热,风一吹,凉意飒飒。即便白日里也是大太阳天,但却已经没有了夏日里那种火辣辣热得汗流浃背的温度,否则的话,即便没有爆发瘟疫,恐怕也会有很多人因为不注意卫生、以及不讲究饮水饮食等问题而感染各种疾病。
赵玄懿认真的听着,记在心里,准备明日便吩咐县令和太医院的人办这事儿,派人往其他两个县里知会一声照着办理。
他不能同时坐镇三县,倒也够周全,让心腹手下在那两个县里住着,一有情况便向他禀报。
三县相邻,一天三处县城快马加鞭都跑一遍时间也足够充裕。
纪青青又道:“还有一事,那些人总是这样待在城里可不太好,县城地方又不大,城里居民本来就多,再加上灾民们,县城里更是挤得厉害,不但卫生状况变得更差劲了,还容易发生抢斗偷盗事件,该想个法子赶紧把人都安置了。”
赵玄懿皱眉道:“这事县太爷今儿抱怨老半天了,说天天都要发生不知多少起鸡毛蒜皮的案子,不是打架了便是哪家住户或是铺子遭偷了遭抢了,三班衙役忙得不可开交、连喘口气的空闲都没有也看不过来,是该把人都安置了!其实说起来也是——咳,如今洪水早已退走,按说他们也该返乡回去了,可人人都不肯走,定要官府拿出个章程来才肯回去,这不便弄成了眼下这般状况!”
纪青青轻叹了口气,叹息道:“这也怪不得他们不肯走!我的王爷您可好好想一想如今是什么月份?十月初了啊,若是以往,这会儿该收割田地里的庄稼了!可洪水过境,家园被毁,庄稼必定也毁了个干净,他们怎么肯回去?回去也只有饿死一条路!还不如趁着此时逼一逼官府,拿出个救济章程来!”
赵玄懿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咬牙瞪眼:“那狗官竟不跟爷说清楚缘由,打个好马虎眼,真是混账!”
话里话外还把他往歪路上带,让他觉着那些灾民都是刁民、无赖,明明洪水退了却不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