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轻嗤,不以为然道:“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我只说实话!你大哥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个童生,这辈子能中个秀才啊就算是烧高香了,也就爹娘,还做梦呢,爹还说啥‘大器晚成’,这也够晚的了,再晚下去天都黑咯!看看人家士彦,再看看明光,谁更像读书人呐?若说士彦能中举人我信,明光?呵呵,我还真不信!酸不溜丢的,听他说话我都嫌牙酸!要那样的人也能当官,大周朝的官员们也太不成样了!再说了,就算他出息了,我也不想沾他们的光。只求他们不来打扰咱们的日子啊,我便心满意足了!青丫头,你说是不是?”
纪明和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不得不承认,薛氏的话其实挺有道理,但那毕竟是他哥、是他亲侄儿。
自幼一家子供着大哥和大侄儿上学,老爷子、老太太这些年又不停的念叨,纪明和的思想里早已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想法,那就是大哥和大侄儿一定会熬出头、一定会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一定会让老纪家扬眉吐气。
被薛氏这么劈头盖脸的一番吐槽下来,心里能好受才怪。
纪青青心里自然是认同娘的,大伯、大堂哥就是一对自以为是的穷讲究,书读得不见得怎样,读书人的架子倒是端得高高的。
每回见了他们,总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人,那不屑的眼神中满满写着“你们这些低贱愚蠢的泥腿子懂什么!”
可是他们一家子却丝毫不客气、并且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受着一家子泥腿子的供养。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真不知他有什么值得骄傲得。
至于纪老太太、纪老爷子成天无比骄傲的总说他们父子俩学业如何如何好、又受先生夸奖了等语——谁看见、听见了啊
反正纪青青是不相信的。
薛氏也是不信的。
曾经薛氏听纪老太太夸得实在叫人恶心,忍不住怼了一句:“大哥既然有这么好的学问,怎么还没中秀才呢?”被纪老太太恼羞成怒好一顿骂。
纪青青听了母亲这话便笑道:“娘,既然咱们也没想沾什么光,他们好也罢、不好也罢,咱们何必多想呢?若是中了,那也是老纪家的大好事,若是没中,唔,大堂哥不是有了儿子吗?文扬虽然才两岁,但看着挺聪明的,或许将来能念得好书也难说呢!”
薛氏“切!”了一声,有些幸灾乐祸笑道:“文扬才两岁呢,那可就说的远咯!就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谁还肯白白做工供养他们呢!”
等到文扬上学、考功名,纪老太太和老爷子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个家也必定早就一房一房分开了,就大房那种什么都不会干的,还想有人供养?做梦去呢!
纪明和想着想着,忍不住替大哥一家子未来的生活有点担忧,心情沉了沉,不由叹了口气。
薛氏立刻警惕的瞪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纪青青见状忙笑道:“娘,城里的活计不好耽搁,娘打算怎么打听大姑母说的那户人家?”
薛氏便丢开那话题,说道:“城里的活儿再要紧也不如你的事儿要紧,过两日再说吧!明儿我去你沐婶家一趟,纪小蕙说的那户人家是泗河村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刚好你沐婶的亲表妹就嫁在那里,想要打听可也不难!”
薛氏冷笑了笑:“谁也别想糊弄了我!”
她才不会傻乎乎的自己跑到泗河村去打听,虽说女人们都爱八卦,可一时半会儿那样打听来的,只怕不真实。
但本村的人谁不知道谁家如何如何?这有熟人就好办多了。
纪明和也忙道:“那明天就去找沐嫂好好说说,给点好处。”
“这还用你说?”薛氏白了他一眼:“求人帮忙能不给好处吗!”
纪明和好脾气的笑了笑。
纪青青一笑,也放了心。
次日一早,薛氏便去了沐婶家。
沐婶一向来也很喜欢纪青青,听了薛氏的话想也没想满口答应,两个人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当下略作收拾,便去泗河村。
薛氏捡了一篮子二十个鸡蛋,又带了一只鸡,这才跟着沐婶一道去。
至于沐婶家,因为租了他们家的牛车现在并不是天天用,但银子薛氏坚持还是那么多,算起来沐婶家事占了便宜了,这次自然不肯再要薛氏的东西。
薛氏也不在意,横竖两家交情好,回头再当做人情往来给些别的也就是了。
泗河村距离纪家村不近,薛氏和沐婶走一路翻山越岭、过谷穿河,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到。
沐婶那表妹秀梅跟沐婶关系也好,每年正月里都会到沐婶家里走亲戚,因此薛氏也认识的。
见她们突然来了,秀梅十分意外。
但听薛氏打听唐家,知道薛氏有两个闺女,秀梅心里便有数了。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了,秀梅家里的其他人都出去干活去了,秀梅在家里带孙子孙女。
知道薛氏和表姐肯定没吃午饭,便给她们做午饭。
等吃了午饭,不等薛氏问什么,秀梅便竹筒倒豆子般将什么都说了。
沐婶不时又帮着问几句。
薛氏只听得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气得午饭差点没吐出来。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薛氏客气道谢,便与沐婶告辞,又请秀梅不要跟人说起她们俩来过。
秀梅点头笑道:“我还能不知道个轻重?咱不过是闲话几句家常罢了,没啥的!”
沐婶拍手笑道:“可不就是,咱就是来聊聊家常罢了!”
三人相视一笑,薛氏心中感激。
秀梅倒有些过意不去,不肯受那只鸡和鸡蛋。
薛氏此刻心乱如麻,勉强笑着坚持留下了,只说给孩子补补身子。沐婶也劝秀梅收下。
秀梅便谢过留下了。
她既收了东西,薛氏心里也更放心,不用担心她会说出去。况且,她们真的仅仅是打听了一下唐家而已,并没有提及“亲事”之类的半个字。
这种事两家没说定,都是十分忌讳明白着提及的。
因为一旦不成的话,对双方的名声都会有不好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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